“……下面播报一则快讯,昨天下午4点30分,我国科学家在禹江市圭土镇成功发射了新一代气象卫星‘云舒2号’,这标志着我国……”
江屏一连看了十分钟的新闻,讲得全都是过去发生的的事,就连底部滚动的天气预报也不例外。新闻都讲究时效性,就算电视台再怀旧,也没理由要完完整整地播放一套二十多年前的节目。
江屏放下遥控器,又把刚充上电的手机摁亮,想像和往常一样查询新闻,但手机不仅连不上家里的WiFi,连信号也只有一格,更要命的是右上角显示的居然是2G网络,这让江屏的心里再次“咯噔”一下。
最后,他从电视柜的抽屉里翻出了学生时期用的收音机,安上两节电池,拧开了广播,一下一下换着电台,终于,一个播报早高峰路况的节目从收音机里传了出来:
“二里山路和岭西路交叉口发生了轻微追尾事故,目前事故车辆已经靠边,但仍然导致该路段……”
“二里山路……”
江屏嘴唇嗫嚅着重复了一下,眼神发直的坐在地上,
二里山路曾经是连海市的主干道之一,于05年底改造拓宽,整修后更名为明昌路,别说是电台的主播,哪怕是上了年纪的老人,也不会再用“二里山路” 这个名字了。
江屏环顾着房间,窗外涌进来的热风徐徐地拂过他的皮肤,不禁让他在盛夏的早晨打了一个寒战,
怎么回事?
他穿越了?
穿越回二十二年前了?
可如果他真的穿越了,那……那刚才屋外那些又是什么?
江屏将目光投向门口,忍不住吞了一下口水,虽然05年他才只有六岁,但从来都没听说过连海市曾发生过什么重大灾难,除非……
江屏把手机紧紧握在手里,一步步地朝门口走去,
“吱——”
防盗门轴承的吱呀声让江屏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但却没有任何异味从门缝处钻入。门廊的设计让江屏看不到外面,他咬咬牙,做了一个深呼吸,索性直接走了出去。
瞬间,刚才那股恶心的味道再次灌进鼻腔,江屏不敢贸然下楼,而是先掏出了手机——
果然,这次手机信号达到了三格,还不等江屏打开搜索引擎,一条条被延迟推送的新闻就顶了上来,
“紧急通知:未知病毒迅速蔓延。”
“公共安全警告:已确认部分感染者出现极端攻击行为,一旦遭遇应尽量瞄准其头部……”
“紧急避难所设立通知:请市民立即前往避难所,军方将在指定路线上提供必要的安全保障,确保市民能够安全抵达避难所。”
“军事行动通告:为有效控制疫情,政府决定对连海市及周边地区实施军事封锁。”
最后这条是8个小时前发出的,之后就没有任何来自官方的消息,江屏又打开一个社交媒体,网络连接非常不稳定,但江屏还是看到了不少网友们在媒体下的评论:
“连海市也太恐怖了吧,我朋友刚从那逃出来,说到处都是咬人的丧尸!”
“听说前天就已经开始在大街上烧死人了,求求了,千万别把病毒吹到东山市来!”
“那丧尸还是赶紧来吧,这b班我tm也不用上了!!!”
“嚯丧尸元年,启动!”
“有些人能有点同情心吗,我妹妹一家在连海市全联系不上了,我妈都哭得进了医院。”
“别想了,连海市已经完了,军队都撤到东山市来了,现在是能保一个是一个。”
江屏还想继续往下看,但突然,一道诡异的摩擦声从外面远远响起,他赶忙摁灭手机,屏住呼吸贴在门廊的水泥墙上。
因为有些精神衰弱的缘故,江屏的听力格外敏锐,他听出这道声音离他还有些距离,心中一时间泛起了嘀咕——
这条门廊的确能将他完全隐蔽起来,但他也不能一直躲在这里,如果外面真像别人说的那般已经成了人间地狱,那他更得熟悉一下自己要面临的到底是什么,毕竟知己知彼总不会出错。
打定主意后,江屏猫着身子小心翼翼地下了台阶,小院内还是和刚才那样一地狼藉,江屏又朝外走了几步,只见一个“人”正深一脚浅一脚地在马路对面挪动。
江屏被篝火架燃起的黑烟挡住了视线,想走得再近一些,可就当他刚摸到路边,还没来得及藏好,那“人”突然怪叫一声,随后疯了一般直冲江屏而来,速度之快和它走路时的动作完全不符!
一瞬间江屏连遗言都想好了,但求生的本能还是先一步控制了他,就在丧尸扑上来之际,江屏忽地贴地一滚,竟然躲过了这次攻击。
那个丧尸因为惯性一半身子扎进了院外的铁栅栏里,江屏趁机将插在路边树干上的消防斧拔了出来,他没有犹豫,一斧头砍下去,对方的脑袋便滚落在地。
江屏惊魂未定地喘着粗气,看着丧尸没了动静的尸体,这才后知后觉地感到一阵腿软。
眼下这种生物已经完全不能称之为“人”了,不仅皮肤溃烂见骨,左腿关节也明显扭曲,但饶是如此,它的感知力和爆发力仍强得可怕,要不是恰巧卡进了栅栏里,还真不一定能轮到江屏出手。
他不敢继续在马路上站着,又赶忙退回到自家的门廊中,走前他快速观察了一下周围,不远处好像还有几条身影,但看动作全然不是正常人类,想来这附近的住户都躲进了避难所,就连沿途保护的军人也都撤离了。
想着这一早上起来接连两个“惊喜”,江屏一时间有些感叹——
屋内时空倒流重回二十二年前,屋外丧尸横行几乎沦为末世,这种普通人几辈子都遇不上的小概率事件居然会同时发生在他的人生当中。
或许江屏所住的这栋小楼是连海市如今唯一的“乐土”,但恰恰就是因为这个关系,他也错失了跟随大部队避难的机会,现在家里连一包泡面都没有,之后的日子还不知道要怎么……
想到这江屏忽然一愣,一个不太成熟的想法迅速形成,他将消防斧藏好,开始在屋内屋外反复地进出,忙活了好一阵子,终于让他摸透了这个时空倒流的规则——
这栋楼以四周的墙体为界限,只要江屏的身体在范围之内,那他便处于二十二年前的时空中;反之一旦他踏出一楼或是二楼的大门,那则会重新回到现在。
因此只要江屏身处屋内,那他所见的、所听的都是属于05年的人和物,也就相当于待在了一个设施齐全的安全屋里。
不仅如此,若是江屏再花点心思,或许还可以将这所安全屋打造成一个吃喝不愁的补给站,到时候他岂不可以用和平年代的物资来抵抗末世时的灾难!
江屏默默计划着,心情也开始激动起来,他打开储物间,试图找出一些能用得上的物件,也幸亏江屏平时不爱丢东西,家里几十年的老古董都让他保存了起来,如今这么一翻,还真让他搜出不少“宝贝”。
电话簿、存钱罐、一台老式电脑……以及一柄库克力弯刀?
江屏想起来这是很多年前养父托人从国外带回来的东西,因为开了刃,养母担心会伤到江屏,所以一直收在储物间内。
他将刀从刀鞘中拔出,惊喜地发现刀身上竟无任何锈迹,且刀刃锋利寒光凌厉,拿在手上也颇具分量,比起刚才的消防斧更加趁手。但可惜这种刀只能用于近战,并不适合对付丧尸那种敏捷型怪物,以后有机会还是要囤几支远程武器才能安心。
江屏把刀挂在衣架上,又将一个小猪样式的存钱罐拖到跟前,拔掉底部的塞子,将里面的现金全倒了出来。
这个存钱罐大概七八斤重,江屏原以为里面顶多就是些一元硬币和面值较小的纸币,但数了数居然有三四千块,其中不少是五十和一百的钞票。
江屏把早年发行的货币挑了出来,又将剩下的塞回了存钱罐里,这下他手里就有了一千多块钱的现金,虽然不多,但总是能解决吃饭的问题了!
此时已是中午,先前从窗外飘进来的早餐香气已经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油烟爆炒的味道,江屏翻开那本泛黄的电话簿,找到了一个曾经每周都要拨打一次的电话号码。
“嘟……嘟……喂!大鸿运餐厅,要点什么!”
“……你,你好!”
虽然理智上认为他一定能拨通这个号码,但当真的听到对方声音时,江屏还是难掩激动。
江屏的养父母都不会做饭,平时就靠大学食堂解决一日三餐,这家大鸿运餐厅曾是附近唯一一家可以送外卖的饭店,所以每当周末不上班时,家里人就会让店伙计送几个菜上来。
小时候,江屏总是期待这一天的到来,不仅因为餐厅的味道比食堂要好,更因为那是他和养父养母之间难得的温馨时刻。但后来随着新开的饭店越来越多,大鸿运在江屏上中学的时候就倒闭了。
“喂?说话啊,要点什么!”
“哦,哦……我要一个菠菜丸子汤,一个西红柿炒蛋,一碗米饭。麻烦送到小忠路六号4栋,送到二楼来。”
听筒那边像是唑了一下牙花子,低声嘟囔了一句,
“小忠路六号4栋……这不江教授家吗?”
江屏没想到大鸿运的服务员还记得自己家的门牌号,应了一声,
“对,是江教授家……”
“嗐你听着岁数不大还要人给送到二楼去,江教授他自己都下楼拿。”
“呃,我……”
江屏顿了一下,突然想起了刚才在储物间看到的折叠轮椅,他一改语气,变得有些小心翼翼,
“……我实在是有点不方便,您给伙计说一声,我会多付一点辛苦费。”
“行吧行吧,一共17块5,一会给你送去!”
挂了电话后,江屏也不管别的了,忙从储物间把他要的东西翻了出来,他原本还犯难如何才能给自己安一个无法出门的铁理由,多亏了大鸿运服务员的一句话,这才让他想起了这把轮椅。
轮椅是他养母杨云临终前一年买的,虽然在储物间里放了很久,但用起来没有任何问题,江屏把轮椅收拾干净,坐上去试了几圈,恰巧这时一阵敲门声响了起来。
“你好,你的餐到了!”
江屏打开门,把轮椅向后摇了一把,示意门口的人进来,
“不好意思啊,我这……实在是出不去,还要麻烦你送上来。”
那个送饭的伙计长着一张黝黑的娃娃脸,看着连二十岁都不到,一见江屏坐在轮椅上,原本略显不耐烦的表情立时慌乱起来,
“我……我,对不起大哥!我不知道你……”
江屏本就长得出众,又穿得有些学者气质,这让他看起来不像个搞艺术的,倒是像大学里的老师,一般人见了都会心生好感。
他浅笑着把饭钱递给小伙计,轻声道:
“这是二十五块钱,你点点,多出来的是你的辛苦费。”
那伙计一听光辛苦费就有七块多,脸更是涨得通红,连连摆手,
“哪用这么多啊,你,你给个一两块……你不给都行!”
江屏摇摇头,探过身将钱直接塞到对方手里,
“你就收着吧,我以后免不了要拜托你给我送餐,还希望你别嫌麻烦。”
对方被江屏这如沐春风般的态度灌得迷迷糊糊,忍不住攀谈道:
“诶听我老板说这家住着两口子都是大学教授,你是他们儿子?”
江屏闻言差点就要点头,但忽然间又想起从前的事——
05年,他刚被收养,随即因为养父江问跃的工作调动,全家都搬去了西澄市,两年后才回到连海市……
如此说来,此时这栋房子里应该无人居住才是。
“哦不,我……我是江教授的侄子,在这儿帮他们照看一下房子。”
江屏面上不动神色的解释着,神经却紧绷起来,心道多亏是穿越回了这个时间,否则还不知道会不会被他养父母看到,到时候岂不解释不清。
“也是,你一看就是有学问的,怪不得和教授是亲戚!”
小伙计还想和江屏再聊几句,但见对方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以为是嫌自己话多,便就此离开了。
小伙计走后,江屏将食物一样样地摆到餐桌上,热腾腾地香气瞬间充斥了整个房间,也不知是这段日子吃得太随意,还是出于对这家餐厅的怀念,江屏只用了十几分钟就吃光了所有东西。
吃饱喝足后,江屏满足地靠在椅背上,看着眼前吃得干干净净的饭盒,失笑了一声,
“末世还能点外卖,这么过是不是有点太奢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