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屏的心跳声敲击着自己的耳膜,他稍稍侧过头,试图在黑暗中捕捉到青狗的反应,
“……狗哥?”
青狗箍着江屏的手臂紧了紧,枪口使劲压在江屏的头上,
“好开吧!记住了!只准合电闸不准有别的动作!”
江屏附和着点点头,低声应道:
“当然,当然……”
江屏把手放在闸刀的拉杆上,手心里沁出的冷汗却止不住地打滑,
最后的机会就在眼前,只要他合上时空机的电闸,就能和之前一样挣脱青狗的掌控……
可万一青狗在那一瞬间开枪了呢?
万一青狗打中了时空机的控制台呢?
万一时空机没有像他预想中那样重新启动呢?
这些想法胡乱地涌进江屏的脑子里,瞬间让他有些发憷,但与此同时枪口冰冷的触感又把江屏的注意力强行拉扯回来——
对啊,就算他不启动时空机,青狗也不会放过他。
事已至此,他除了这一条路,还有别的办法吗?
江屏猛吸一口气,手下用力一推,闸刀一下子被合了上去,
“嘀!”
机器启动的声音如同一道警铃,江屏几乎是反射性地去拔藏在靴筒内的匕首,然而就在他行动的一刹那,勒在脖子上的禁锢突然松开,太阳穴上属于手枪的压迫感也一并消失……
青狗不见了!
地下室的顶灯又重新亮了起来!
现在又是05年了!
江屏的眼睛都没有眨一下,高度击中的精神让周围的一切都像是进入了慢动作一般,他拔出了战斗匕首,起身的同时再次拉下了时空机的电闸,随后脚下一蹬跳离了原来的位置——
“嗡——嗡——”
属于时空机关闭的运转声又一次响起,江屏的脚刚落在地上,那声象征着机器关闭的轰鸣声就响了起来,
“轰!”
“什——啊!!!”
“砰!”
机器的停运,青狗的惨叫,手枪里发出的子弹,这三种声音是同时出现在这间地下室里,江屏只觉得自己的脑袋里空白一片,只剩下耳鸣声回荡在其中——
他的战斗匕首插在了青狗的后背上,黑暗中,江屏只瞧准了这一眼,趁着青狗还在原地挥舞着手枪时,一刀捅进了对方左背部!
只是这一刀没能当即要了青狗的命,青狗在突然袭来的疼痛中下意识扣动了扳机,那一枪不知道打在了什么地方!
但此刻江屏顾不了这么多,混乱中,他机械性地照着青狗的后背又连刺数下,随着对方几声闷哼,青狗原本剧烈挣扎的身体终于停了下来,脚边也传来一道手枪滚落在地的声音,
“你……为,为什……”
青狗一句话没说完,两条腿便软了下去,江屏离着对方的脸仅一拳的距离,清楚地看到满是恐惧和疑惑的目光定格在青狗失去焦点的眼中,随即便倒在自己流出来的血泊里。
江屏定定地站在原地,保持着同一个姿势一动不动地等了好久,突然,他像是被惊醒了似的,开始手忙脚乱从兜里掏出手电筒,朝着四周照去——
时空机,时空机,时空机……
刚才的一切都太过突然,江屏根本没法确定那一枪打在了哪里,他先是仔细检查了操控台,又一寸寸地摸过墙面,好在三台机器的外壳完好无损,墙面上也没有任何痕迹。
最后,江屏在天花板上找到了一个弹孔,正是青狗刚才射出的那一枪。
江屏拖来边柜踩在上面,凑到天花板下拿手电筒去照,发现地下室的天花板上居然还铺了一层厚厚的隔音棉,青狗打出的那颗子弹只是穿透了隔音棉嵌在水泥层里,并没有破坏墙体,江屏悬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
他跳下边柜,站到青狗的尸体旁,对方的眼球已经开始变浑浊了,嘴唇也呈现出一种淡紫色,江屏揉了揉鼻梁,终于把一直憋在胸腔里的那口气长长地呼出来。
成功了!
……
江屏站在一楼的卫生间里,对着镜子用止血钳把子弹从肩膀里扣了出来,他手边没有麻醉剂,只能咬着毛巾撑过这一下,好在子弹的位置明显,用不着切开伤口,虽然期间江屏疼得几乎要晕过去,但总归是把那颗子弹取了出来。
江屏闭着眼睛往伤口上淋了一些酒精,又做了一个简单的包扎,这才扶着墙慢慢坐在马桶盖上休息。
他旁边的洗手池上放了两样东西,都是从青狗身上搜来的,一个是他如今最需要的提取器,另一个就是青狗的那把手枪。
江屏对枪械的知识仅来自小时候玩过的游戏,如果他没记错,这是一把格斯通23,配十三发的弹匣,算是最常见的手枪类型之一。
病毒爆发后,江屏一直都在用库克力弯刀和撬棍当武器,虽然用得顺手,但总归是缺少远距离武器,这把枪来得及时,只是如今总共还剩下十发子弹,江屏一时间找不到弹药补给,只能省着点用。
江屏把枪收好,又拿起了那个提取器,上面沾了一些属于青狗的血渍,江屏用毛巾擦了又擦,终于露出了本来的金属色,还有一行米粒大小的刻字——
“X00001059”
1059?江屏挑起眉毛,用手摩挲这上面的数字,
1059是什么意思?是编号吗?
可要是编号的话……
难不成这种提取器还有一千多个?
按照阿蚊的说法,这个提取器是青狗从春望小区里偷出来的,可江屏回想了一遍着春望小区的物业中心,那栋建筑的面积虽然不小,但在里面回收丧尸脑袋的人却没有很多,而且负责接待的只有一个人,哪会用得着制作这么多提取器……
还是……还是像春望小区这种机构不止一个?
这个想法让江屏原本困倦的精神迅速紧绷起来,他翻来覆去地观察着手里的提取器,试图再找到一些线索,但金属外壳上只有这一行刻字,再也没有其他标志。
江屏早就觉得那伙回收丧尸脑袋的人不一般,且不说他们屋里的设备配置,单是那几个保镖身上的装备都不是普通人能搞到手的,而且看那个女接待员的举止,也不像是青狗那种指望提取物笼络小弟的工会,他们到底是什么目的……
江屏想了一会,仍是头绪全无,此时止疼药终于起了一些作用,江屏没再这个问题上继续纠结,他站起身来试着活动了一下,离开了洗手间。
眼下时空机还处在关闭状态,江屏并不急着重新启动,如今青狗三人的尸体都堆在屋里,一楼和地下室也全是血迹,如果不把这些清理干净,不出两天家里就会产生异味,这在末世环境里无异于是邀请路边的丧尸来他家做客。
其实江屏本来打算先把青狗三人的尸体都丢到屋外再来处理伤口,但他显然高估了自己的能力,单单是把青狗从地下室里拖出来就让江屏眼前发黑,只好先把尸体扔在了一楼客厅。
另外青狗开来的车也还停在屋外,那辆货车太过显眼,江屏担心会被人认出来,所以也要尽早把车开到别的地方去。
江屏一点一点地爬到二楼客厅,这里已经被青狗砸的不成样子,他随手归置了一些物品,准备先吃些东西补充点儿能量。
餐桌子上散乱着一些书籍,江屏一边吃着压缩饼干一边翻开了一个小册子,那是他曾经就职的画室印刷的宣传手册,当时作为老师的江屏拿了一份回家,手册的第一页就是江屏所画的一副油画。
江屏看着手里的画册,眼睛有些发直,好像之前上班、画画的日子已经离他非常遥远了,但仔细一回忆,他明明前不久还在一楼画画呢,那时候的他怎么也不会想到两个月后那这里居然会躺了三具尸体……
而制造这一切的正是他自己?
恍惚间,一件总是萦绕在江屏脑中,但又被刻意忽视的问题渐渐浮现在他眼前——
说起来他原本是一个画家啊,要不然也是教画画的老师,怎么……
怎么能这么快就适应现在这种生活呢?
灾难发生之前,江屏虽然有锻炼的习惯,但顶多就是为了身体健康,除此之外别说是搏斗,就连和别人打架的经历都要追溯到中学的时候。
但自从丧尸病毒在连海市爆发,他的行为便朝着一个始料未及的方向发展,
从最开始只能勉强干掉一个丧尸,到后来可以轻松切下两个丧尸的脑袋,
然后就是今天,
他居然可以独自一人把三个混混干掉!
虽然这里面有时空机带来的优势,但那也只是帮助江屏脱险而已,要知道人类的力量和速度虽然赶不上丧尸,但胜在有智商、有计谋、可以互相合作,所以即便在乱世的情况下,江屏也坚持着人类比丧尸更可怕的想法。
更何况在车上时江屏曾听瘦子吹过,说他们三人以前都是混帮派的,身上或多或少背着人命官司,这也是为什么他们不把江屏放在眼里,因为无论怎么设想,江屏对上青狗他们几人都没有丝毫胜算。
想到这里,江屏的后背莫名生出一股寒意,第一次对自己的行为有些不安。
难道……是他适应力太强了?
已经可以在没有外力的帮助下,迅速调整成方便生存的末世模式?
江屏放下手里的食物,重新回到一楼客厅,定定地看向那三具尸体和地板上大片大片的血迹……
没有,什么也没有,
他的情绪、他的身体,都没有一点儿反应。
露出来的白骨没有让江屏晕眩,粘稠的血液也没有让江屏反胃,他就像突然升级了似的,已经完全接受了眼前的一切,就连之前杀死瘦子时的那阵不适感也荡然无存。
仿佛他从来就是这个样子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