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玛透过柜子的缝隙向外窥探,看到一个瘦削的身影,动作优雅,举止悠闲,仿佛根本不是在追捕猎物,而是来参加一场期待已久的舞会。
艾玛极力克制着自己粗重的喘气,把它们放柔,放慢。遮挡了月亮的乌云稍稍挪开了一角,待适应了暗淡的光线,艾玛终于看清了他的样貌。
是一名大概二十多岁的年轻男子,穿着一袭修身的黑色燕尾服,戴着高高的礼帽,半掩藏在竖起的衣领下的脸线条分明。他就像是一具雕刻出来的艺术品,体型匀称,身形颀长而富有美感。他的衬衫袖口系着第二颗纽扣,束得很紧,并且干净洁白,而袖口外露出的手(甚至不能称之为手),那是一副剪刀似的锋利武器,闪耀着森然寒光。
堪称完美,如果不是左手破坏了整体的协调,艾玛心想。
那时就连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她的脑海里充斥着怎样可怕的念头,她在夸耀游戏的监管者,一个别人口中冷酷强大的怪物!
远方传来大门开启的铁闸转动声,艾玛知道,她的队友之中一定有人破译了密码,并且成功逃脱。
监管者也听到了响动,侧头向大门望了一眼,转回来时嘴角僵硬地勾起一个古怪的微笑。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艾玛觉得他一定知道她就在这儿!
他徘徊在此迟迟不肯离开,从容闲适,就像在欣赏这一方天地中溢满的月光,和她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他似乎心情不错,自始至终都在重复唱着那首歌:
"All the birds of the air Fell a-sighing and a-sobbing,
When they heard the bell toll For poor Cock Robin..."
歌曲收尾,他歪着头,漆黑幽邃的眼睛一转不转地盯着柜子,仿佛是在透过一道铁皮门与艾玛对视。
瑟缩在柜子里的她此时跟歌词中可怜的知更鸟没什么两样了,弱小无助,待人宰割。艾玛自嘲地想。如果能料到这样痛苦的遭遇,她宁愿不来庄园,也不参加游戏。虽然……虽然她最亲爱的人很有可能就在这座庄园的某个角落。
她多年前失踪的、生死未卜的,父亲……
现在还有什么别的办法吗?
艾玛的脑袋飞速运转着,她觉得自己二十年来的所有智慧几乎都要在此刻消耗殆尽了!她太狼狈了,就像一只灰溜溜的小鼠,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地窖!
一个想法像火花一般在艾玛脑海中亮起。是的,她可以去找地窖,那个小小的、红色的出口。她来时见到过,就在左边的旷野上。奈布和医生应该都走了,按照游戏规则,地窖已经开启。
如果是长跑,她可没把握赢过这个看上去比她敏捷几倍的男人,但是……只有一小段距离的话,她大概可以尝试一下。所有监管者发动攻击后,会按照规则在原地停留数秒,她或许可以利用这个时间逃跑。只不过是受点小伤罢了,总比被“光荣”送回庄园要好。
艾玛深吸了一口气,闭上眼,猛地撞开了储物柜的铁门。
伴随着嘎吱一声刺耳的噪音,艾玛跌倒在前方的地面上,顾不上疼痛,她迅速爬起来,向记忆中的方位蹿去。
英俊的监管者显然没有料到这突如其来的事件,怔住了,然后大步追了过来。
监管者的速度比她料想之中还要快,当她到达时,年轻的男人已经追了上来,横出带着锋刃的手拦住了她的去路。
该死!
怎么会!他怎么会这么快!
艾玛低声咒骂着。跑已经来不及了,监管者的利爪高高扬起,她只能力尽所能地躲闪,最终,刀尖狠狠地划在了她的左肩和小臂上。她疼得倒吸凉气,泪水从眼眶里涌了出来,手臂的疼痛让她思绪混乱,一刹那她真想冲上去和这个男人拼命。
而造成这一切的凶手,英俊的监管者先生,只是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她。他在进行一场游戏,刚刚也只不过是履行了游戏规则而已。
杰克不明白,眼前的女孩如此娇小的身躯怎么会爆发出那样大的冲力,刚刚他险些就跟丢了。他也不明白,为什么女孩要如此恶狠狠地、咬牙切齿地瞪着他,仿佛在看最最痛恨的仇人。
但他也不打算去想,这是一场游戏,他只不过是今天的参与者。淘汰两个人,就可以拿到一笔丰厚的奖金。
当然,奖金不算什么,他有的是钱,还有声誉,地位,是他主动选择放弃了它们,来到了庄园。真正能令他感兴趣的,是游戏所带给他的快乐。
这个在危机中苦苦挣扎的女孩,她叫什么?她真是可爱。绝望,无助。这才是猎物该有的样子。
杰克满意地笑着,抱起面前的女孩。
很精彩的追逐,不过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现在,他只需要找一把椅子,然后绑住她,判定她出局。没有人能够救她了。
现在,他只需要找一把椅子……
现在,他只需……
现在……
他的椅子呢?
狂欢之椅都去哪儿了?!
当杰克察觉到怀中的女孩竟在抿嘴偷笑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女孩不可避免地被他冰冷的眼神吓得一哆嗦,但很快又将脸埋在了胳膊之间,小小的肩膀也因为忍耐而抖动起来。
她拆除了所能找到的所有狂欢之椅。
干得漂亮,艾玛!
“不!不许笑!”杰克懊恼地斥道,激动使他双颊泛出淡淡的红色。
他的猎物,只需要恐惧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