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局一直到凌晨一点才结束,老总都有点喝多了,助理叫了代驾,黎总也喝多了,逢南搀扶着他坐进车里。
夜晚的风很冷,逢南穿了一身修身的职业装,西装外套纽扣系着,勾勒出纤细的腰身。
大堂的门被打开,门童将门拉开,稤闻青从里面走出来,她身后跟着一个年龄不大的女孩子,穿着很随意,看出来是她助理。
逢南有一刻视线停留了几秒,然后,稤闻青毫无征兆地扭头朝她看过来。
逢南并没有躲闪,而是站在台阶下,抬起头,对她说:“今天谢谢你。”
稤闻青看着她不说话。
逢南不需要她回应,她不想欠稤闻青人情,更不想和她有任何瓜葛,索性扭头,在稤闻青的注视下上了车。
启动车子,她快速地驶出了这条街道。
稤闻青收回视线,唇角抿成很轻的弧度。她低头将口袋里的一盒胃药扔进路旁的垃圾桶,而后往停车场走过去。
秋梨跟在她身侧,试探性地问:“老板,刚才那个人你认识啊。”
稤闻青坐进后座,看着窗外,淡淡嗯了一声。
秋梨没再开口,代驾将车子驶出街道。
……
“抱歉啊。”黎总说,“今晚委屈你了。”
逢南微微一笑:“没事,习惯了。”
黎总有些喝醉了,他和逢南坐在后座,逢南靠着窗户,一直侧头看向窗外,他忽然想起什么,轻笑了一声。
逢南转头,说:“黎总是不是不舒服?”
“没有。”黎总说,“我想问,你和稤总认识?”
冷不防听到他这么问,逢南愣了一瞬,而后淡漠地撇开眼,看似轻描淡写道:“不认识。”
黎总眼神富含深意地看了她几秒。
但终究没说什么,过了一会儿,车内安静下来。
黎总带着衣服冷不防朝逢南微微靠近,逢南敏锐地转头,对上黎总迷离的眼睛,她说:“黎总,你要干什么。”
她嗓音透着凉意。
黎总说:“逢南,大家都是成年人,我不信你看不出来。”
逢南看了他几秒,她眼神过分冷静,让黎总忍不住心慌,他刚要说话,就被逢南打断了,她看着他,轻悠悠吐出一句话:“我不喜欢男人。”
……
自从那天以后,公司关于黎总和逢南之间的耀眼渐渐消失了,这样对逢南来说是最好的结果。
周末,公司单休。
逢南去市中心买了些生活用品,回来时,车子抛锚了。
她下车叫了个出租车,然后找到最近维修车的地方,找人把车运了过去,没想到,会在那里碰到稤闻青。
稤闻青看了一眼她的车,没说话。随后,从里面走出一个男人,长得不错,一眼看过去就是很有个性的帅哥。
逢南看着莫名熟悉。
男人点燃一根烟,朝逢南看过来时明显顿了一下,但什么没说,只是抬了抬下巴说:“怎么坏的?”
逢南说:“抛锚了。”
男人走过去检查了车子的底盘,然后说:“不严重。”
逢南问:“需要几天修好?”
男人把嘴里的烟取下来,说:“最晚三天。”
逢南没说话。
她正想着怎么回去,身后忽然传来声音:“逢南。”
逢南身体一僵,反应了几秒,才转过身。
稤闻青站在她身后,她穿着白色上衣,牛仔裤,那股冷淡的疏离感减弱了一些,眼神依旧冷漠。
“这里打不到车,不介意的话,我可以送你回去。”
这话听着尤为熟悉,逢南一时记不起来了。
她摇了摇头,说:“不用了,谢谢。”
稤闻青目光沉静地看着她。
她淡声说:“你随意。”
说罢,转身朝屋里走去。
不知怎么的,逢南总觉得她有些不高兴。她懒得管,也没必要去管。
逢南再店门口站了十几分钟,天突然下了大雨,临京就是这样,天气阴晴不定。
这里打不到车,逢南的房子离这不远,但徒步回去肯定浑身淋透。
雨伞斜斜打在她身上,逢南低着头,忽然感觉头顶传来沉闷的水滴声,她仰头,恰好对上稤闻青垂下来的目光。
“你……”
稤闻青说:“送你回去。”
……
车内开了暖气,逢南冰凉的指尖染上暖意,她侧头看着窗外,雨滴模糊了窗外的景色,一盏盏模糊的灯光极速后退,被拉成橙黄色的长线。
十五分钟后,车子停在小区门口。逢南解开安全带,侧头,和稤闻青对视,她说:“谢谢。”
稤闻青看着她不说话,逢南不需要她回答。她打开车门的那一刻,稤闻青忽然开口说:“你只会说‘谢谢’这两个字吗?”
逢南半个身子还在车里,闻言,她动作挺住,转头,在黑暗中看向稤闻青:“那你想要我说什么?”
“对不起?”
稤闻青搭在方向盘上的手收紧了。
逢南说:“稤闻青,你为什么一直出现在我生活里。”
稤闻青目光落在她脸上,久久没有移开。或者,她根本没打算移开,过了一会儿,她低声说:“八年了,你还在生气?”
逢南抬起眼皮看她,嗓音浸着冰冷:“你没资格跟我提它。”
“我偏要说。”稤闻青目光沉沉地看着她,一字一句仿佛深深刻在逢南心里:“逢南,不管你愿不愿意听,我都要说。”
逢南:“你就是一个只会利用别人的疯子。”
稤闻青看着她,说:“我从来没有否认自己是个疯子。”
逢南顿时说不出话了。
她心里堵着一口气,压得她喘不过气来。酸涩,难过,悲伤,恼羞成怒,冷漠,八年以来所有的情绪挤压在她胸口,直到重逢后见到稤闻青的那一刻,她才明白,这些情绪的主人都是她自己,而不是别人,更不是稤闻青。
可她还是不能原谅她。
“稤闻青,”黑暗中,逢南缓缓开口,“那你呢?”
“什么。”
“你恨我吗?”
恨我当初的算计,故意接近你,报复你,使你难堪,让你暴露在众人之下,成了别人口中的疯子,性|取向不正常的人。
车灯一闪而过,短暂的照亮了稤闻青的眉眼,她眉眼看起来冷漠又温顺,低垂的目光安静地注视着她。
逢南听到她平静地说:“我不恨你。”
她说:“我爱你。”
逢南狠狠一怔。
黑暗使人变得肆无忌惮,逢南低头,眼泪从眼眶里冒出来,一滴滴砸在手背上。
她的下巴被人拖住,逢南倔强地别过脸,却被硬生生扼住,稤闻青强迫她看着她:“逢南,你呢?”
“你爱我吗?”
或者,爱过我吗。
逢南含着眼泪跟她对看几秒,嗓子沙哑:“爱。”
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