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烬飞舞 第5章 捐款

经过一段时间的休养，腿脚的伤势终于有了明显的恢复。我一瘸一拐地站起身，走到窗前，看着外面阴沉的天色。战争并没有因为我的恢复而停息，反而愈发加剧。

书房的空气沉闷得让人窒息。阳光透过落地窗洒在书桌上，却无法驱散我的疲惫。我坐在椅子里，拐杖随意倚在一旁，双手握住电报机，指尖微微发抖。

电报上的内容正式，语言却故作暧昧。

—“战时需要大家的共同努力，您家族的声誉令人敬佩，若能继续为国尽一份力，我们深表感激。

——朋友敬上”

“朋友。”我嗤笑了一声，将电报狠狠地拍在桌面上。什么朋友？分明是**裸的威胁。他们明知道哥哥一向正直，从不徇私，才故意挑我这个脚上有病、手里没权的废人下手。他们清楚，我现在连自己都保不住，何况还能替哥哥周旋什么？

拐杖被我一把抓起，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我努力让自己站起来，脚踝传来的钝痛提醒我，这种简单的动作对我来说已经成了一种折磨。我一手撑着桌面，另一只手扶住拐杖，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像个体面的成年人，而不是一个狼狈的、濒临崩溃的失败者。

头发垂落在额前，我习惯性地伸手把它撩到耳后，但动作到一半却停住了。那个所谓“朋友”甚至没有提到“捐款”二字，仿佛在说“这是你们家应尽的义务”。他们知晓国家现在的处境，也知道我撑不了多久。

我的嘴角抽动了一下。家道中落、工厂停工，现在连积蓄也不得不被掏空。这些年来，我拼命维持的体面和骄傲正在被一点点撕碎，而我却无力阻止。

谢南在书房里呆了很久。我透过门缝看见她的背影，那僵直的姿态让我心里泛起一阵不安。她总是这样，把所有的事情都扛在自己身上，却从不愿告诉我。

我敲了敲门：“谢南，你还好吗？”

她没有回答。我推开门，看见她站在书桌前，拐杖倚在她身边，手里紧握着电报机。她的脸色苍白得吓人，眼神里透着一种压抑的愤怒。

“怎么了？”我小心翼翼地走过去，试图看清她手里的内容。

她迅速将手放在桌上，声音冷淡：“没什么。”

可是，她颤抖的手出卖了她。我忍不住伸手握住她的手腕，轻声说道：“告诉我吧，也许我能帮你。”

她抬起头看着我，那双眼睛里充满了疲惫和倔强：“你能帮什么？你连这些字都看不懂。”

这句话像刀一样刺进我的心里，但我没有松手。她不是在故意伤害我，我知道，她只是在发泄她的痛苦。

“那我可以陪着你。”我固执地说，“你不用一个人面对。”

她看着我，眼神复杂得让我有些害怕。她的嘴唇微微张开，却什么也没有说。片刻后，她将视线移开，用力抓住拐杖，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她的手温暖而坚定，我却只觉得刺眼。她的存在是我的软肋，是我最无法逃避的漏洞。

“乌。”我低声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不可遏制的疲惫，“你知道我为什么让你留下吗？”

她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我，眼神温柔而专注。

“因为你听话，因为你不会质问”。”我的语气有些冷，但我知道，这只是自我防卫的一部分。我害怕承认，我其实需要她。

乌依然没有退缩。她只是轻轻握住我的手，像是无声地告诉我，无论我怎么伤害她，她都会留下来。

谢南的话让我心疼。她总是这样，把自己的不安和脆弱掩藏在冷漠和尖锐的言辞里。我知道，她说那些话并不是因为真的看不起我，而是因为她无法面对自己的无力感。

我握住她的手，用力得像是要把她从深渊里拉出来：“我不在乎你怎么看我。我只想让你知道，你不是一个人。”

她没有回答，只是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我能感觉到她在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那种挣扎让我感到心疼，也让我更加坚定。

谢南需要我，即使她永远不会承认。

捐款的事情，我最终还是妥协了。或者说，我别无选择。

一半多的存款，还有家里的藏品、地契、珠宝，一分分，一份份地被处理掉，每一笔捐款都以“爱国”的名义送出去。我的手腕在签署最后一份文件时有些僵硬，那纸上的字仿佛不是出自我的手，而是一个陌生人。

拐杖“咚咚”敲击着地板，我缓慢地走回书房。乌的身影映入眼帘，她正小心翼翼地收拾着我散落的书本。她的动作轻柔，却带着一种奇异的专注，仿佛她在拾起的不只是书，而是我破碎的生活。

“放下吧，”我语气不轻不重，但足够让她停下动作，“这些不用你来做。”

她抬起头，有些局促地看着我：“我只是想帮你。”

她的语气让我不由得一笑，笑意却未达眼底。帮我？她又能帮什么？我家道中落，身体残疾，而她，不过是一个无依无靠的小丫头。我明白，她愿意付出，可她根本没有意识到，这种付出对我来说，既是一种依赖，也是某种不可言说的控制。

“乌。”我走过去，刻意让拐杖的声音显得更重些，“如果你真的想帮我，就好好听话。别做那些不必要的事。”

她低下头，没有反驳。我满意地转身，却在她垂下的目光中，察觉到了一丝异样。那种目光让我心头一紧，但我很快压下了不安。

她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都深深地刻进了我的心里。

谢南身上的倔强、冷漠，甚至是她的自私，都让我感到不可思议的吸引力。我知道，她从来没有真正信任过我，她的温柔也许只是出于某种自负或者控制的需要，但我却心甘情愿沉溺在她的世界里。

我无法控制自己去看她、去靠近她。每当她拄着拐杖缓慢地走过我身边时，那清脆的声响便像某种催眠曲，深深地刻进了我的记忆里。她不再像初见时那般冷嘲热讽，但那种隔绝感却依旧存在，仿佛她站在一座高高的塔上，而我只能在塔下仰望。

有几次，我在夜里看到她独自坐在书房里，灯光映着她微微苍白的脸庞。那一刻，我忽然有种冲动，想走过去拥抱她，想告诉她，无论这个世界如何对待她，我都愿意陪在她身边。

可我不敢。我害怕被她推开，害怕她冷漠的眼神让我觉得自己像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傻瓜。于是，我只能默默地看着，默默地爱着，甚至连自己都不知道，这种情感究竟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样深刻。

乌的变化我不是没有察觉到。她看我的眼神不再是单纯的信任，而是夹杂了一些更复杂的情感。

她喜欢我。这一点，我早就知道了。她还不敢说出口，可她的每一个动作，每一次注视，都在昭示着她的心意。

我却选择无视。

不是因为不懂，而是因为我根本不需要这样的感情。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比如保住我仅剩的体面，比如维系我岌岌可危的生活。我不能让她的感情拖累我，也不能让她的存在影响我为自己谋划的一切。

可我并不打算赶走她。我需要她，需要她的服从，需要她的忠诚。她是我现在唯一可以完全掌控的人，而掌控她，让我在无数个崩溃的边缘找到了一丝喘息的机会。

“乌。”我有一次刻意在饭后叫住她，盯着她的眼睛说道，“你以后不用再做那么多事了。我只需要你听话，懂吗？”

她点点头，脸上的表情带着一丝雀跃，又有一丝不安。

“听话。”我又重复了一遍，声音里透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威严。

她低下头，用力点了点头。我满意地转身离开，拐杖的声音在地板上响起，像一声声无形的枷锁。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谢现在还是比难民要富的，但她家早就已经没权了，她本人和她哥也没有什么人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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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捐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