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冷……
江靖搓着手,揉了揉冻得发麻的耳朵。
他刚下高铁,寒气扑面而来,打得他一个措手不及。
来得太仓促了,并不了解四川”这边天气如何的江靖直接在路边被冻成狗。
“嘶……”
“你好勇啊,这个天耍单。”
路过的大姐看见他的样子笑了笑,毫不客气点评道。
江靖只好尴尬地点点头。
在一众穿着薄羽绒服带着围巾厚帽子的人群中,他一个卡其色风衣配白色高领毛衣的形象鹤立鸡群。尤其是,他腿上是薄款直筒裤,冷风直往裤脚里钻。
没人告诉过他,零上的天气也能这么冷啊。
年关将近,人来人往,他被人群推到了客车区边缘。
冰冷的空气里涌起汽油味的热浪,迎面吹来让他皱眉捂了捂鼻子。
风衣里手机传来震动,江靖没有掏出来看是谁,直接摁下蓝牙耳机接听键。
“喂?”
对面立刻道:“你到了吗?”
是郑超远。
“到了。”江靖调大了耳机音量,搓了搓手,哈着热气。
“去江安好多钱?”
“五百块。”
“好贵喔。”
江靖身边站着几个声音豪放的兄弟,用一口四川话大声聊天。
他又听不见郑超远的声音了,冷气热气迎面交替吹来又让他不得不闭上了眼。
江靖找了厅里的柱子靠着,柱子附近没什么人,相对安静些。
也更冷一点。
“好,我堂弟说他也到了,他骑车子来接你。”
“什么车?”
“亚……亚马哈?摩托车?白色的。”
江靖哦了一声,四周望了望,往停车区走去。
“看见了,谢谢。”
一辆亚马哈规规矩矩停在车位上,而他的主人却不怎么规矩地坐在马路牙子上耍手机。
江靖挂了电话,摘下耳机,拖着行李箱走到郑超远堂弟面前,在他面前挥了挥手。
“你好,我是超远的朋友,我叫江靖。”江靖说。
“郑予时。”郑予时抬头收了手机,递给对方一个头盔,“戴好。”
他的目光在江靖裤脚处看了两三秒,直白道:“你穿少了,这儿比北京冷很多。”
确实穿少了,他这两腿的摆子就没停过。但是没什么办法临时起意过来的,也没多带几件厚衣服。
江靖讪笑,解释道:“我从广西那边过来的,没想到这儿这么冷。”
郑予时点点头:“没事,放心,过几天就热了。”
郑予时把江靖的行李箱放好,江靖伸腿坐在车子的后座上。
江靖还没坐过摩托车的后座,听着发动机嗡隆嗡隆的声音,心里悄悄打鼓。
一旁的人长腿一迈,跨上摩托车,轻轻说了声:“扶好。”
于是江靖上手,却不自觉地抓得紧了些。
这车安全吗?这路安全吗?这不能怪他胡思乱想,他实在不敢拿自己的生命做赌注。
虽然是冬天,穿的比较厚实,郑予时还是感受到了身后的人在勒他的腰。
“别怕,有证,稳的。”郑予时启动时安慰般拍了拍他的手。
江靖抽了抽手指。
有点尴尬,但还好。
下高铁站,走城市快速路,不算太堵,街上没什么人,清静得能听见青蛙叫。
日暮西垂,天色昏暗,黑夜里的氛围太过寂静。
郑予时拐进了一条巷子,巷子临近一条大河,河面上灯火通明,还有水幕电影。
“这是哪儿?”江靖看见有人靠着桥岸拉烟花玩儿,觉得十分新奇。
郑予时说:“网红桥。”
“还挺热闹。”
“还行。这些天人少,灯艺晚上不开,过两天会更热闹,你想玩儿吗?”
江靖尬笑一声:“没,我随便问问。”
纯好奇想问问,倒没有专门挑时间轧马路的想法。
不过,在江靖眼中,确实很少见到这样的场景。毕业回国后,他的生活就是家和工作室两点一线,住的地方在北京的南三环,工作的地方在北三环外四环里,每到过年,那气氛都是没准的事。
年味儿越来越淡,他眼中的景色一年四季都没什么变化。
北京也有漂亮的灯艺,在展览厅中,在比较热闹的核心商区,反正不在他生活的地方。
这边的路开发了一半,他们要去的村镇只有一半在开发区的范围里,剩下一半有待规划,除了有一条平整的路之外,别的什么也没有。
郑超远以前和他说过,几年前这边还都是土路,省道连路灯反光镜都没有。乡下的老路和城里完全不一样,路两旁是有排水沟的,一个轮胎宽,半个轮子深。
只是现在修好了一部分,路面不会尘土飞扬,渗人的沟也填平了。
三十多分钟的路程,从县城到山村,青蛙咕咕叫着,声音越来越大。
好吵。
安静的时候怕太安静,吵的时候又怕太吵。
江靖在心底叹了口气。
“到了。”
一个险坡,拐了一个弯,路面开始变得坑坑洼洼,江靖的屁-股被颠得生疼。好在只有一分钟,他们最后停在了田边。
江靖听见了狗叫声,就在自己附近,不远。
他下车,接过自己的行李箱。
郑予时停车熄火,拿出手机看了眼消息后,便打开了手机的电筒。
“等我一下。”
郑予时先在石阶附近摸了摸,又抬起了一块松动的石块,很快便又放了下去。
江靖还没能理解郑予时这番行为的含义,对方就转过身来解释道:“老房子有点破,明天去我家住行不?”
江靖慌忙摆手道:“没关系,能接受,我都行,麻烦你们了。”
其实住哪里都无所谓,有地儿睡就行。
如果是郑超远,江靖肯定一点儿也不客气,但是招待他的人是郑予时,他俩还不熟,他做不到像郑超远那样快速和人打成一片。
夜里摸黑,江靖有一点点的夜盲,看不清路,也不知道所谓的条件不好到底是什么样,只知道现在冷风吹得冻人。
太阳下山后就更凉了,身上这些衣服跟没穿一样,哪儿哪儿都漏风。
顺着手电的光望去,面前要跨过两个小沟,后面就看不见了。
郑予时帮忙拎着行李箱,江靖跟在他的后面。
院里的灯被拉开了,灯甚至还是暗的,亮着幽幽红光。
宅子破破烂烂的,梁上的横木腐朽,牛棚里没有牛,门口趴着一条老狗,方才一直叫唤的,就是这条狗。
纵使江靖胆子再大,也被面前的场景吓了一跳。
真的是……好红的灯泡。
郑予时也愣了一下,想起来自己好像忘记换灯泡了:“我明天换。”
江靖问:“家里还有被子吗?”
郑予时快速道:“被子有,床品新买的,冷不着你。”
江靖深吸了一口气,被对方带着进了睡觉的屋。
有两张床,铺好了草垛棉花,还有看上去很厚实的被子枕头。
郑予时去厨房里烧水,江靖就铺床放东西。
等郑予时端着两桶水进来时,江靖正在换新买的床单。
“等一下,这个可以不用换。”郑予时抓住江靖的手腕,捏着他床单的一角,“你这个床单太薄了,铺在上面边边角角容易被下面垫着的草垛划破。”
“啊?”江靖反应了两秒,然后又将床单一点一点抽回,“哦好,抱歉,我以为还需要再垫一下。”
郑予时从衣柜里拿出来两双棉拖,道:“泡脚吧,拖鞋在这儿,是新的。”
江靖接过说了声谢谢,安心泡脚。
郑超远是个闲不住的,对他的状况很是关心,消息隔几分钟发来一堆。江靖甚至不知道从哪里开始回,便另起了话题。
江靖:我在泡脚,你哥好热情。
超远:……wflbb,予时是我弟。
江靖:啊。
江靖:挺好的,我现在你家老房子里住,明天去你哥家,灯泡竟然还是红的,吓死个人。
超远:哈哈哈哈我想起来了,那还是几年前,后山邻居家小孩把老屋灯泡打碎了,说要赔一个,结果赔了个红灯泡。没人住也没人管,本来今年打算推了新盖的,爷爷又给忘了,也没人想起来。
超远:还有,那是我弟。
江靖:好的,抱歉,你弟。
超远:是不是显老?
江靖:没有,是很靠谱,不怎么爱笑就显得很严肃,下意识以为是你哥哥。
超远:……嫌我嘻嘻哈哈不靠谱不必如此直白。
天地可鉴,江靖从没直白表现出来过。
超远:老房子很久没人住了,我哥家钥匙在我叔手上。
超远:什么玩意儿,我弟家钥匙,服了,你别和我说话。
江靖:……
超远:咋第一天来就让你住破屋子啊,怪不好意思的……
江靖没忍住笑出了声,打字的手在屏幕上点的飞快。
江靖:大少爷您这么快就搭理我了啊?
超远:起开起开。
江靖洗漱完毕,躺上了床,在被窝里玩儿手机,还没刷几个视频,就有一双手隔着被子轻轻拍了拍他。他把被子掀开,凉飕飕的冷气钻了进来让他倒吸一口气。
“予时哥?”
郑予时手机上展示着一个二维码,冲他晃了晃。
“WIFI码,你打开设置扫一下,密码不好输。”
江靖扫码连上后,郑予时又把被子给他盖上,顺便给他掖好了被角。
“好好睡。”
“谢谢,晚安。”江靖听见自己的声音闷在被子里。
赶路一整日的疲惫在郑予时说完话之后突然全部袭来,没有营养的快餐信息再也没能让江靖提起兴致,很快他便闭上了眼。
手机屏幕还亮着,闪烁着郑超远的语音通话呼入。
……
施工完毕!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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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老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