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风呼啸着,门口的风铃铛铛作响,白色贝壳和细珠左右晃荡,玻璃门上的贴纸是一串英文——Happy every day,粉色和白色被昏黄灯光笼罩,颜色不如白天鲜艳。
眼前的咖啡杯已经见底,男人静静地坐着,两只修长的手在身前交叠,上半身惬意地靠在椅背上,一点一点地端详着店内的各种装饰。
一直到快下班,店里来的人都不是很多,外面已经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行人也几乎没剩几个。
雨声像是一曲动听的旋律,有着节奏感,隐约还能闻到淡淡的清香味,咖啡豆的浓香混着茉莉茶的清香,将操作台都收拾好的男孩端来一杯茉莉摩卡放到男人面前。
他看见坐着的男人的眼神有些迷离,轻唤一声,“老师。”
瞿听白才聚焦到单成双身上,他起身:“那走吧,我送你回家。”
单成双又拿起那杯已经插好吸管的咖啡递到他面前,“尝尝。”
瞿听白听话地喝了一口,浓密的睫毛在颤抖,一口喝下去,清爽提神。
他点点头,接过咖啡,“好喝,你的手艺很优秀。”
单成双在车里闻到了一股微妙的烟草味,混杂着酒精和香水味道,那个香水很熟悉,是宋老板最喜欢的味道。
一如上次,他们的谈话还是很简洁,瞿听白很给面子地把那杯茉莉摩卡喝完了,在快到的时候,单成双试探性地问:“老师您是怎么认识宋老板的?”
“您”字听起来特别刺耳,瞿听白觉得这个词是称呼中老年人的,而他也才二十七岁……
“从前读书的时候就认识了。”
单成双自顾自点点头,想要再问什么,欲言又止地别过头看向窗外,因为下了雨,隔着车窗,外面的景色朦胧不清,那股没由来的烟草味潜入他的鼻息,搅乱着他的思绪。
男人突然猛踩了一脚刹车,男孩看到红绿灯,转过头望了他一眼。
瞿听白微微勾起嘴角,露出一个不算笑容的笑容,“我和宋苓是很好的朋友,有过过命的交情。”
单成双觉得车里升了温,他有点热,脸在发烫。
“我在加拿大读大学,那里是个很自由的国家,自由到会在商场发生枪击案,我和她就是那个时候认识的。”
男孩满意地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我跟你说的事情其实你可以考虑考虑。”瞿听白发动车子,目视着前方。
男孩啊了一声,脑子在思索,什么事情,过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回答说:“可是我从来没做过,也…不太擅长和别人打交道。”
瞿听白却皱起了眉头,在他的印象里,这位学生的人缘一直都还不错,对人都很礼貌,情商高样貌好,说这种话是客气吧。
“你不用有顾虑,我记得大学前三年你都是你们班的专业第一,我相信你的学习能力,至于社交,不会涉及太多。”
瞿听白踩下刹车,用一种看起来极具挑逗的表情和含笑的眼神看着身旁的男孩,单成双不急着下车,回应他的视线,用很认真的语气问:“老师,您是在可怜我吗?”
这次换瞿听白愣住,茉莉的味道还在口腔里蔓延,那味道不再清爽,经过口腔里酶的分解,变得黏腻,他的表情僵住了,没想到男孩会突然这么问,他只好笑着掩饰,“单成双,你觉得自己只值得被可怜而不值得被欣赏,是吗?”
男孩摇摇头,“不是。”他收回视线自顾自下了车,朝车内的男人摆摆手表示告别后径直走进了那栋老旧矮小的楼房。
雨停了一段时间,地面湿漉漉的,城市的雨天过后,没有太阳的夜晚只有水泥的腥味……
瞿听白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躺在沙发上点了根烟,没开灯的客厅凭借着落地窗的天光能依稀看见人影,黑暗中那一点火光在空中抖动,男人深深吐出一口气,烟雾从双唇中冒出来,向四周喷散。
烟味突然有些呛鼻,他将剩下的烟戳灭在烟灰缸里,将毛衣和打底衫都脱掉,站在全身镜前看着自己,其实他看不清,右手兀自抚上左边锁骨下方的疤痕。
像一株圆形花朵,绽放在白皙的肌肤上。
难看的要命。
局促的出租屋里散发着一股食物发酵的味道,墙角的蜘蛛倔强地修补着被风吹破的网,男孩弯腰将饭菜倒进垃圾桶,任由污渍沾在骨节分明的手指上,微微突出的腕骨随着动作转动,他没有心情吃晚饭,选择吃点面包充饥。
夜晚入睡前他在网上搜索和加拿大留学有关的乱七八杂的东西,最后什么信息都没有得到。
半夜时的雨又再开启了一轮,狂奔的风在攻陷房屋四周的每一条缝,试图引起熟睡的人的注意,单成双翻来覆去,感觉胃里翻江倒海般抽搐着。
凌晨,他跑去厕所吐了一遍,却什么都没吐出来,干呕,感觉要把胃连带着肠子吐出来一样……
洗手池里的液体很难闻。
单成双向生理性疼痛投降,乖乖地去厨房给自己煮了一碗粥,好在不算难吃,尚且能闻出米的些许香味。
天亮了,单成双收拾好自己,特意换了一条看起来得体的裤子,给瞿听白打了个电话。
“老师好!”
男人被电话铃声惊醒,才发现自己又裸着身子在沙发上睡了一晚,刚想问单成双是不是决定好了的时候,喉咙却发出一个沙哑的声音,像个鸭子在嘎嘎叫。
喉咙里肯定有一片刀片,瞿听白想。
“老师你感冒了?”男孩的语气略显焦急。
“哦,没事儿,你想好了的话,明天…哦不还是后天,后天去我办公室报到就好了。”瞿听白急着挂电话,他脑海里想象着单成双的表情,巴不得立马把电话挂掉,这个声音太难听了。
瞿听白不想让他听到。
“好的,不过老师你真的没事儿吗,需不需要我买药送过去?”单成双诚恳地询问。
“你还当我三岁小孩啊,我没事儿,那个,我家里有药,后天来找我报道就好了,我先挂了。”
瞿听白说完就挂断电话,另一头的单成双听见手机的忙音有些无奈,不过转念一想,也是,他可是老师,又不是三岁小孩子。
单成双发了几条关心的消息,让瞿听白吃药好好休息,千万别抽烟喝酒。
那头回了个ok的表情,再没了下文。
单成双看着对方的头像,怔了两秒,不自觉地点进去看,大一的时候他就给所有添加了微x的老师都设置成了仅聊天。
这是第一次,他点开了瞿听白的朋友圈,有着很多在全球各地旅游的一些照片,照片里的人笑容灿烂,动作肆意,几乎没有摆拍的痕迹。
男孩翻着翻着呆住了,他看到了一张背影图,就是北海道雪景里站着一个男人的背影图,他的壁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