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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前朝,攻略了开国皇帝? 第6章 第 6 章

作者:四散的波叶菜 分类:其他类型 更新时间:2024-12-28 10:36:07 来源:文学城

06

排院最角落的那间,是搬山近些日子常宿的地方。

墙上挂了幅美人图,他今早上妆时做了借鉴。

画中女子剥莲子,清雅秀美。他扮作采莲女,用的是师傅所教的易容术的开篇技法。

眉黛、妆粉、胭脂,发丝编作的头套,还有垫在胸前和屁股后的织物,扮作妙龄女子的器物最多,矫饰容易,因此是易容术的开篇。

可最难,也在美人。

师傅说,美人在骨不在皮,这份韵养之美,他无法递其精妙。他已看遍了风尘女子的美,该去看看闺阁女子的清雅,此后便失踪了。

老头失踪的第五个年头。搬山来了启京。

易容术不可挣不义之财。他接了个送药粉的活,没想到被一品楼的掌柜坑了,差点栽在启宿司手里。好在他做了两个身份入候府,废掉一个,还剩个“小山”。

他有预感,真正的美人,还有画出美人的风骨之作,会引得老头现身。就在启京。

-

桃叶又听见急促的拍门声,拔了门栓,拨开半扇门。

门外站着婆子和她闺女春雁,腋下夹着被褥,手里提着装换洗衣物的布囊。

婆子使力气往里挤,门上早被秉夏姐姐安了门链,婆子进不来,悻然:“桃叶,快让你春雁姐姐回去上工,你们不是顽得好吗!”春雁曾是棠华苑的针线娘子,二等丫鬟。

半月前,出了那事,寿安堂的妈妈把院里的人都拘了,要发卖。

大家都怕极了,姑娘却要大家各自回家,找原先的主子来领卖身契。

转眼人都散了,只剩了被人牙子卖来,没有依靠的桃叶和柳梢二人。

可姑娘院里活少,从不打骂下人,谁不愿意在这待?

半月来,有不少丫鬟婆子要回来。

秉夏姐姐却造了册,把那晚离开的仆婢名字录了,连她们回哪去都晓得!只说丫鬟婆子在棠华苑这么久,不把姑娘这当成家,还是趁早谋个前程,别再回来……

“姑娘喜静,不要那么多人伺候。”

桃叶学着秉夏把人打发走,等秉夏采买完宣纸笔墨回来,说与她听。

秉夏夸她做得好,心里却想姑娘神机妙算。

早在放人时就让她盯准去向,看清仆婢究竟是谁的人。

方老太太原先派了两个得力丫鬟过来,没叫人回来。郭姨娘就更不会有动作,将萼梅、萼绿送回来,其他人也不必理会。这是姑娘说与她听的计较。

若是仆婢只想回来好好做工,姑娘如今性子更翩然独立,沐浴都自个儿来,不要人服侍,丫鬟更是不必多了。这是秉夏自己的发现。

-

寿安堂内。方老夫人坐在炕沿用羹汤,听曹妈妈汇报:

“老太太当初派了丫头给韦姑娘,郭姨娘惦记着。怕您对她好过二丫头,又顾着她的才女名头,也派人去,想盯着些。身契给了韦姑娘,郭姨娘才晓得着急。”

“不过,韦姑娘这事处理得极好。仆妇是府中老人,涉及广,打骂、发卖虽能出气,糟心事却在后头。姑娘把她们放了,说什么也不肯再要她们,还有您在上头压着……”

说到这里,曹妈妈掩不住的笑。

“老太太您看……您还要将两个丫头差回去吗?”

主仆几十年的情分,方老夫人怎会看不出这老货瞧见韦家丫头总算长了心眼,晓得别让乱七八糟的人近身,心里高兴,嘴上便得意忘形,正打趣她呢!

方老夫人斜睨曹妈妈,哼了声:“事情既办得好,我去添堵作甚?”

曹妈妈压下些嘴角笑意。她晓得,老太太喜爱周襄周家玉娘,又是看着她长大,嫁作人妇,成了韦府主母,后来搬来临淮府东面府邸……

韦家姑娘是她的女儿,老太太怎会不费心。

还好,韦姑娘会看顾自己了,还学会搬老太太出来压人了。老太太欢欣,她也欣喜!

曹妈妈一时嘴快:“要是大姑娘晓得韦姑娘会应事了,想必也会……”她住了嘴。

“韦丫头近来足不出户,想来在为秋日宴做准备吧。”方老夫人用过饭,有些困顿,“秋园嬉乐,才艺争妍,成就金玉良缘,皇后娘娘还是那般忧心国祚绵延。”

只是,当时共我赏花人,点检如今无一半*。

方老太太不关心族中子弟的婚姻大事已有多年,她又下令。

“把新月轩收拾出来,阿瑛最爱这样的热闹,叫她看个痛快……”

阿瑛的大名叫谢云栖,正是谢家大小姐。临淮候府对外称大姑娘生病,在城外庄子住。可谢府阖府上下,没人知道她去了何处,何时归来。

老太太有时做梦还会呓语,喊人把新月轩收拾妥帖。

曹妈妈一直上心,让人小心打扫住所,维持着大姑娘离家时的模样。她应声是。

-

司秋研了磨。秉夏拿了宣纸,见她从书房出来,问:“姑娘还是那般吗?”

姑娘半月来都在书房吃住,不是写字作画,便是下棋。可还是和从前不同,姑娘不再熏香抄经,讲究静心,或者闭门写就文章,为人传阅。而是……

秉夏见司秋点头,说晓得了,轻步进了书房。

眼前景象,她不意外,这些时日皆是如此:

姑娘提笔蘸墨,笔上的墨汁干了,未着一字。案边放着写坏了的一沓,又一沓纸。

姑娘搁笔,坐去棋盘前,手拿棋谱,只是打谱,不曾对弈,更不要说复盘。

姑娘像是一夜之间,就突然写不出字,作不出画,下不了棋了。

那张韦将军亲做的寥玉琴静置着,姑娘不弹,可也没落灰。

姑娘说她落水后记性变差,技艺也跟着生疏,想必练练就会好。

姑娘不想多说,秉夏和司秋便不问,她们都信姑娘。

姑娘和从前不同了,不会因为一局残棋吃不好,睡不好,人也消瘦。

这些日子,姑娘即便苦练技艺,也是天亮起,吐纳行气,还会打一套她没见过的拳法,瞧着精神!她们晓得,姑娘自参加完贵妃家宴,潜心钻研,为的就是这秋日宴。

宫里下了帖子,姑娘也收了。不管姑娘能不能记起来,姑娘都是最好的。

用过晚膳,收拾干净。书房燃了熏香,亮起蜡烛,两人退了出去。

她们都不必守夜,姑娘要绝对的清静,她们须得早些回房休息,这是命令。

-

启宿司,公署里。

李观澜醒来不久,坐在案前写了两封信。

一封家书,寄向戍关沿边,一封公事,寄往南边。他的布置多在南边,这次查证一品楼小二的人口贩卖案供词,用的是那边的人手。

封好文书,命属下尽快送达。此时他身边只留了个暗卫八角。

也是将诸事归拢,他才有心思问:“那女子如何了?”

主子问起的女人,要么是下大牢要刑讯的女犯,还有便是那天见过的谢府女眷。

八角那日被下令护送女子回去,又被指派盯住她的任务。他已将那女子的来历汇报,开始说这些天的密察:“异常只有一处,半夜又去那河边荒亭里弹琴。”

这个“又”字,八角用了重音。

——他琢磨着这事不简单。

那日河边,主子浑身是血,快栽进那女子的怀里。不算那个会武的丫头,便是孤男寡女在荒地独处。这女子白天闭门不出,晚上却不惜远路,又跑到这河边荒亭弹怨曲……

那女子想必是触景生情,想起了令她心伤之人。八角抬头看主子。

李观澜也看他,吩咐:“我要去临淮候府一趟。”

八角:“主子要去寻她吗……”这个时辰,那女子已然开始弹奏,赶不上听全曲了。

李观澜又撇来眼神,不言语,却有威重。

八角把想说的话全咽下去了。

他拿了道袍给主子披上,又猛地跪下,磕头道。

“六先生说了,主子您昏睡十多天,勤于公务,处理些杂事无碍。可要是出去查探,夜里的风凉侵体,于身子有碍,嘱咐我务必要主子您带上这个。”

八角捧了个青灰色香囊,里头是专为他制的药丸。

嗅味入药,正是六贲为他定的保守疗法。

不用想,定是八角为他请过了寻常郎中,却无效用,不得已冒着抗命之责去请六贲。

六贲这个江湖闲散游医,医术了得,傍身的其他技艺更是高明,被他另派任务,要是轻易离开,是坏规矩,可能招致大祸。八角这才要跪。

“自己去领二十军棍,再论功赏。起来吧。”八角领命。

李观澜拍了拍他的肩,郑重,“你们保全了我的性命,我要谢你们。”

涩苦药香入鼻,这香囊药丸能安定养神,李观澜却蹙眉。最后还是收下。

他比六贲更清楚自己身体的状况,那日若没有这药,他也撑不到回启宿司。

遑论等到“那人”坐不住了,派了人来,提走赵栾。

临淮候府外院,莲子湖下游湖畔。

琴声哀哀,虽然凄厉,由着间隔远,不至于惊扰到旁人歇息。

只是沿河一路探查过来的李观澜,想听不见这琴音都难。

昭康事大,他得再仔细探查一遍。

又走到河流下游,离那日待过的荒园,废亭越近,琴音愈近。

倒也不是难听,只是到了此时,李观澜才听明白了。

韦映雪,传闻中的启京第一才女,竟在开创新宗,把《风雷引》奏成了《长门怨》。将风雷拍叶,雷雨之夜弹成“金屋藏娇”的哀怨情思。

真人才也。

他所佩之香囊正有药香漫入林,深幽宁静。

李观澜走到韦映雪身后,有玩笑之意:“启京坊间近来传有诡事,说有一女鬼,被困闺围,满腔幽怨,故而每日奏弹,叫人不敢在夜里走这条街。”

韦映雪早听见了脚步声。她形状萎靡,又弹半宿,却是不想、也没力气生气。

她无奈:“我这也是没法子了,请林间小鬼、大叔婶子们姑且先忍忍吧。”

李观澜走近韦映雪,稍站在侧边,望见她眼下浓黑,知道这是缺觉缺狠了。

“你为何要在深夜……”

李观澜心有疑问。

忽地,韦映雪竟径直倚靠在他身上,隔着衣衫,女子的呼吸起伏似是传了过来!

李观澜身子僵直,他想退,韦映雪却还在调整姿势。

衣物刮连,传来热度。

她寻了个靠得更为舒服的角度,喃喃道。

“早起打拳,深夜练琴,无事的,无事的,熬过这段日子便好了。”

她本就学不会这技艺,也没等到外祖母教她学。外祖母先教她习武,好让她强健体魄,能护住自己。再教她理家,掌中馈,最后才是琴棋书画……可她没等到。

韦映雪心中泛起难过,还有些酸涩。魂回前朝后,她不停奔忙,不敢停歇。

那日在下人院遇见的清秀少年说,让她小心身边人。

可那日也得了消息,谢家大小姐不叫谢连珠,不是外祖母的名讳。

她哪有什么身边人。还得防备身边的人……

许是质子是她醒来后见到了第一个人,共历患难,有了些惺惺相惜之意。

如此,她才敢在他面前袒露一丝怯懦。

又或是因为,她闻见了阵阵草药香气,觉得安稳,才忍不住说出心声,与他听了。

“抱歉啊,弹得是难听了些。”韦映雪歉然道。

可她苦练了半月,届时结果不如意,也是努力过了,无愧于心。

女子的轻喃渐渐小了,换成呼吸清浅。

夏日夜,有蝉鸣,纵使大夜,夜色却明。

李观澜本是来探查昭康线索的,本是无意靠近的,本是该问清楚韦映雪住在何处的。

可他没有。

他心里升起些懊恼,望见女子恬静睡颜,又觉得好像没那么懊恼。

他脱下了道袍,披在韦映雪身上。又望见了香囊,心下明了。

男女本该大防,今日,还有前些日子,越过门槛的、犯了错的,原来皆是他。

也罢,那便如此吧。李观澜心说。

……

天刚擦亮,韦映雪准时醒来,睡眼惺忪。她竟在荒亭子里睡了一夜,只穿了昨夜出门时的衣裳,却也不冷。待回去喝口热茶罢,想来是不会生病的。

她舒展腰身,走出亭内,到了河边。

这里没有宅院遮挡,视野很好。

她望见了日头升起。日出东方,光也赫赫,水色、天色共一线,皆是壮丽。

林间枝头上。李观澜拿着还温热的道袍,沾染一夜的馨香漫开,他也望着太阳初升。

见女子转身离去,他拍了拍身上晨露,轻易跃下树去。

下次见面,便不知是敌是友了。李观澜收回视线,另寻出口,朝反方向而去。

*:“当时共我赏花人,点检如今无一半”,出自晏殊《木兰花·池塘水绿风微暖》。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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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 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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