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证件照头像
林染自打上两回出学校门,总让赵小关拦截之后,这次路过宣传栏那儿多了个心眼,她左右张望,并没发现可疑人物。
不过奇怪的是,她昨天涂花了的那张二寸证件照,今天不知道被谁擦得干干净净,虽然近看还是能看到一丁点淡淡的红笔渍。
赵小关没出现,林染本应该为自己鼓掌庆祝,算是暂时摆脱了他的骚扰。
但是吧,她走在路上,每隔一个十字路口,便瞥一瞥身后,直觉告诉她,下一秒会有个男生拉住她的书包带,然后逗一逗她。
不过事实证明,是她想多了。
因为直到林染走进自家的弄堂口,后面还是连个人影都没有,她扫兴地上了楼,却在2楼碰上了戴家凯的妈妈。
“戴阿姨好。”林染礼貌地问候,见她东西提得多,主动问她要不要帮忙。
戴家凯妈妈连连摆手,都是些蔬菜,包装袋多,其实并不沉,“林染,最近怎么都不和家凯一块儿回来了?”她每次问起自己儿子,戴家凯都不理人,男孩子就是这样,越到了青春期,越不爱跟大人说话。
要不提这茬,林染都快忘了,她和戴家凯已经有半个多月没在一起上下学了,不管是早上6点半还是下午放了学,戴家凯都没出现在她面前,问她要不要一块儿走的事。
“我这人特别磨蹭,老让戴家凯等我,怪不好意思的。”林染胡乱编了个借口,总不能说班里老乱传她儿子跟自己的绯闻,林染实在受不了,就主动疏远了距离。“那什么,戴阿姨,我到家了,拜拜。”
林染尴尬地应付着笑了笑,咚咚咚敲了半天门,竟然忘记自己带了钥匙。
“姐姐,今天回来的好早呀。”林柒柒给她开的门,真是难得。
说起她妹妹,林染最近少抱怨多了,但是哪回家里来了客人,林柒柒都只会坐在沙发椅上,翘个二郎腿,高喊半天:“来了来了。”然后也不见林柒柒动身去给客人开门。
回回林染都着了她的道儿,大老远从自己房里出来帮她去开门。
林染回房放下书包,给了她一个“就你话多”的眼神。林柒柒想必是没料到自己今天哪里招惹到林染了,她眼神犯冲,林柒柒懒得搭理她。
吃饭的时候,林染说起刚才遇上戴家凯妈妈的事,刚才在楼梯上,其实林染一直想问她,为什么脚走起来一拐一拐的,但被戴阿姨先问了其他事,于是回头就忘了。
林染吃了两口饭,问她妈妈:“戴阿姨是不是不小心摔跤了?我看她走路一跛一跛的,还出去买菜呢。”
杨芬夹了只虾放她碗里,让林染说话小点声,本来这是别人家的家事,小孩子也不需要知道,但林染说到这儿了,杨芬就多提了一嘴:“你戴阿姨是让她大儿子给打了。”
嗯?妈妈被儿子打……
“下手这么重啊。”林染想多听点故事,配合着感叹一声,“我好像记得戴阿姨那大儿子不是她亲生的吧?”
林冠梁咳了咳,“吃饭的时候就好好吃饭。”
总聊别人家的家长里短,被人听见了多不礼貌。
在林染印象里,住在五楼的戴阿姨其实是改嫁过来的,她跟前任丈夫离了婚,带着儿子二嫁给了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头,所以才搬到了林染她们这幢楼。
老头姓盛,跟原配有个儿子,年纪小不了戴阿姨几岁,所以从来不管戴阿姨叫妈,而被戴阿姨带过来的那个小儿子就是林染的同班同学戴家凯。
林染知道的事情统共就这么些,偶尔听对面的钟阿姨跟妈妈也聊到过他们家。
好像说是大儿子特别喜欢喝酒,喝醉了就对戴阿姨拳脚相向,这次的脚伤说不定就是这么来的。
戴家凯的后爸,盛老头年轻的时候做了点生意,所以现在有不积蓄拿来过日子,但是他自己那儿子不争气,成天无所事事,只会去麻将馆里喝酒、赌博,老子他不敢动,于是打起了家里唯一一个女人的主意。
林染抿了抿唇,想到戴家凯每天生活在这样水声火热的日子里,还能依旧保持一颗正义纯粹又积极向上的心,真是了不起。
*
夜幕降临,一到了冬天的晚上,降温降得特别厉害,赵小关帮福哥关好门后,打了烊,套上自己原先的校服,跺了两脚祛祛寒,然后准备回家。
家里没人,挨不住肚子叫,赵小关又下楼去万家福买了包泡面,掏钱的时候扯出了林染多赏给他的那张10块钱,角对角,边对边,叠得平平整整。
收银员顺手拿过,却被赵小关抢了回去,他抬头:“不用这张。”又从衣服内袋重新找了张十块钱付上,那阿姨像看傻子似的瞅着他。
十块钱还分出高低贵贱来了。
赵小关原本是想在那节自修课上把那张钱还给林染的,谁知道点背,碰上了钟校长。
然后记起了上回林染被他劝诫“近墨者黑”那件事,赵小关并不想让他看见,他和林染还有密切往来。
说不上原因,就是不想她被人误会些什么。
他站在那儿看两个人聊了一会儿,实在等不及便转身走了。
傍晚,他还要赶去修理店打工,钱没还,话也没解释,今天就这么过去了。
赵小关煮了锅开水,打算晚上随便吃点,他不是那种帮人忙还藏着掖着不肯告诉对方的人,所以他现在憋了一肚子话想要跟林染说,他今天中午为什么去打那个小白脸的事。
事情其实发生在昨天中午,赵小关因为在校长办公室挨了半天批评,结果回教室没来得及去厕所,所以憋得慌。
他吹着口哨,吊儿郎当地走进男厕。
隔壁尿坑还站了个人,他裤子没脱,对着手里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一会儿亲两下,一会儿吐口水,赵小关看神经病一样多看了他两眼。
旁边的人侧过头看到了赵小关,可能是心虚,没冲厕所匆匆出去了。
不过赵小关习以为常了,正常人怕他那是常事,并不是谁都像林染似的,对他爱答不理。
赵小关排在那个男生后面等着洗手,那人蹂躏了几下手上的东西,看着还像是刚才在厕所里看的那物件。
他念了一波咒语之后,总算是有了“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的信念,把那东西折了两下,然后丢在了洗手台上。
“喂,垃圾拿走。”赵小关只是想怵怵他,并不是因为自己有那些什么“学校是我家,环境靠大家”的超高道德情操。
那位男生精神有些萎靡,猩红的双眼看向赵小关,像极了前两年的流行疾病“红眼病”。
他回来,拿走赵小关口中所说的“垃圾”,其实就是张普通两寸大小的证件照,赵小关视力没那么好,但是那人拿起来展开一角,赵小关不自觉地就锁定上了照片上的某位小朋友。
“等等。”赵小关拽住他的肩膀,拍了拍,“给我看看。”
男生没有挣扎,给就给了。
赵小关把人从上到下打量了个遍,长得挺老实的,细皮嫩肉加上皮肤也白,但是跟之前在厕所里见到的,某些“神经病”行为有那么点不搭。
他扬了扬照片:“这张照片你哪里来的?”
李佳航不想说,毕竟不是什么光明正大的途径。
但他如果不回答,看赵小关的架势似乎是不打算让他平安回教室去。
所以,李佳航只能选择避开危险信息,简单作答:“我在学校门口捡的。”
赵小关挑起眉,“你确定?”
老子怎么就没捡到过。
“真的。”李佳航紧张地点了好几下头,说道:“就在宣传栏那边。”
赵小关没想把东西还他,他抚平了上面的折痕,悄悄在李佳航耳畔说:“那我要了。”
“你要就送你了,你要是还想要,下次也可以去校门口试着捡一捡。”李佳航根本不敢转过头和赵小关对上视线,他肩膀抖个不停,想再回去上个厕所。
他问:“我可以走了吗?”
“名字?”
赵小关想的是下次他再捡到了,好方便去问他要。
李佳航的两条腿在发抖,轻轻一碰,好像能随时倒地,他怕赵小关会找人打他,哆嗦地:“李…李佳航。”
“嗯,走吧。”赵小关掸了一下手,不是很想再跟这个小白脸继续对话,他转身将那张相片在洗手池里冲洗了十来遍。
单马尾的林染,穿了件暖黄色的毛衣背心,脸上泛着红晕,积极、阳光,和现在差别不太大,但赵小关还是第一次见。
刚才那个小白脸说他是宣传栏那边捡的,他放了学正好要去那边拦小屁孩,想着顺便碰碰运气。
回到教室,赵小关拿着那张照片爱不释手。
他们班下午第一节还是英语课,班上大部分同学已经连着做了两场白日梦了,英语老师看到精神饱满的赵小关,心里别提有多感动,借着他百年不遇的精神状态,那位英语老师激情澎湃地上完了那一整堂昏昏欲睡课。
赵小关拿出思政书,毕竟在他的眼里,老师不分学科,只要桌面上有书即可,
他学林染,也时常在思政书上画画,不过他水平比林染幼儿园的画功强了不知几百倍。
他在笔盒里挑了挑,看见了那支从考场上顺来的黑色签字笔,墨水只剩了一半,然后笑了笑,转而拿出另一支昨天新买的水笔,刷刷两下,简单地勾勒出了林染的轮廓。
浓眉、大眼,鼻梁也挺,哪儿哪儿都好看。
赵小关一边比对那张证件照,一边在脑海里回想起林染的举手投足,画了将近二十多分钟,在他课本的第一页印了个林染的头像。
他来回摸了摸那张照片弯折过的痕迹,突然有了无名火,不过很快被书里夹的一张考试卷子吸引过视线。
上回期中考的思政试卷。
上初中以来,第一次正儿八经有了一次成绩,多亏“林老师”的趣味课本,赵小关到现在想想都觉得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