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传染的精神病 第2章 到底是谁的美梦

姜亦是喜欢和山野作伴的自然摄影师，邱羽是喜欢足球的体育记者，连性格也南辕北辙，却是实打实的竹马之交。

男人之间的友情其实一点也黏糊，疗养院的位置也十分偏僻，可是邱羽却来得很频繁。

因为他的好兄弟自苏醒后就十分古怪。

尤其是最初的两天，不仅经常没来由地情绪低落，对时间和空间的认知也很混乱，看亲友的眼神也很不正常。

熟悉，生疏，又透着感慨，好像在看死而复生的故人，让邱羽别扭极了。

昏迷对当事人而言，难道不应该像睡了一觉吗？

怎么他倒表现得好像几十年没见？

姜亦的父母也有同感，因此被吓得不行，生怕唯一的儿子被撞坏了脑子，不敢接回家，而是立刻转移到这家疗养院。

不知是秀美的山景让人放松，抑或是心理医生的发挥很出色，总之，姜亦慢慢表现得正常，再也不说那些会让父母偷偷垂泪的“胡话”。

他的嘴角常挂着若有若无的微笑，这是邱羽熟悉的模样。

这个习惯很难说是自恃相貌的刻意，还是性格导致的不经意，反正，让姜亦很有人缘，同时也很难有真正的朋友。

这也是让邱羽最不爽的习惯。

因为他太清楚了，这个表情通常代表着姜亦在掩饰真正的想法。

比如，他说：“我做了个长长的梦，梦里是个足球教练，还有个秘密恋人。”

当时的表情就让邱羽有火发不出。

又比如刚刚……

“回神了！”

一双手在面前挥了挥，让邱羽拉回了脱缰的思绪。

205号房，姜亦正坐在对面，严肃地看着他。

“把东西给我。”

邱羽却还耿耿于怀。

“你之前的话是什么意思？你是不是还能想得起什么？”

“你当我是神经病吗？”姜亦笑得十分好看，“只是一个不重要的玩笑。先把东西给我。”

“很重要！这关系到你是不是真能出院，你不说清楚，我就去和医生告状。”

“自己去问医生。”

“谁知道你是不是跟医生撒谎？”

“谁知道你是不是又想给我编故事？”

“怎么可能！”

邱羽立刻腆着脸笑。

他转着眼珠子，一看就是在打着什么主意。

“我们可是和我穿一条裤子的好哥们，我对你可是一片真诚哪！把你塑造成C罗球迷，还不是想补偿你……”

“是想补偿我，还是为了交稿？”

“两全其美，一举两得……就当是支持我的工作嘛。你也不吃亏啊，”

姜亦冷笑，“就你那种写法，我们的朋友一看就能猜到是谁，让我的脸都丢尽了。”

“难道你不遗憾没去成葡萄牙吗？起码换到一张C罗博物馆的终身门票嘛……”

“我是买不起一张门票？还是要终身都泡在那里？”

“又没有挂你的真名！再说万一被C罗看到了不就——”

邱羽正要继续劝，可是话才说到一半，忽然看到姜亦捏了捏眉心，白色的袖管空荡荡，衬得下面的那张脸越加苍白和瘦削……

姜亦过去喜欢独自去野外去采风，格外注重锻炼，可是邱羽在这半年来看的都是病床上的姜亦，一直没觉出什么不对，竟然在此时才惊觉好朋友已经瘦得惊人。

他剩下的话顿时被吞回了肚子里。

“好，我不烦你了……”

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

“反正你知道我是心里愧疚，想将功赔罪就行了。”

当初，听说C罗的个人博物馆开业，他好不容易抢到公费探访的机会，兴奋到不行，天天催恿姜亦快来。

纯粹就是一种分享安利的心态，希望死党也燃起对足球的热情，最好以后能一起看球。

谁知那天收到姜亦出发的消息，竟成了一连串噩耗的开端，先是车祸，接着就是昏迷大半年，醒来后还变得神神叨叨，偷偷问他相不相信有平行世界……

邱羽越想越愧疚……

“唉！都怪我多事，让你被撞傻了。”

“撞傻了？”

邱羽连忙岔开话题，拍着胸脯，“我知道你不敢和医生说平行世界的事，但我们是哥们，你什么都不用顾虑！”

姜亦愣愣看着他。

“感动吧？这就叫好兄弟！”邱羽掳了掳长发，斜睨他。

“感动，感动。可……”姜亦却一歪头，“什么平行世界？我还说过这个？”

邱羽也愣了。

“就是，就是……”

看姜亦脸上的疑惑不似作假，他的眼珠子一转，马上改口。

“好像是我记错了，你说太多胡话，我都记不清了。”

姜亦看着他，既不搭话，也质疑。

正当邱羽忍不住要开口时，才忽然说道：“你有做过那种记不起的美梦吗？就是刚醒来还记得一切，可是很快就忘记了大半。到最后只记得那种美好的感觉，却无论如何也想不起具体内容，运气好的话，记得一两个零散的画面……”

“这就是你现在的感觉吗？醒来的美梦……我当然也做过啊。醒来后也舍不得睁开眼，努力继续睡过去，好把梦接上！”

姜亦奇怪地看着他，“我没这么想。我的意思是，反正最后都会忘，现在何必自寻烦恼呢？”

“……你现在全忘了？”

姜亦笑了笑，“阿羽，记住我刚才说的话了吗？不要自寻烦恼。”

邱羽摸着下巴上的胡茬陷入沉思。

本该是认真深沉的模样，却因为娃娃脸严肃不起来。

“你骗不了我，我知道你现在还没有忘光，但是我很欣赏你现在的心态，这才是我认识的姜亦。”他长舒一口气，“我也会帮你的，起码以后不会再主动提起。”

“谢谢你，阿羽。”姜亦认真看着他，“现在快把东西给我。”

“……”邱羽没好气地把黑色提包拎起来，“你先答应我每天不能超过一小时——哦不，半小时！不然我马上带回去！”

姜亦决定自己动手，手伸向提包，谁知邱羽死死捂住。

“我答应你。”

“平时要把它藏好，别被护士发现……我可不想以后进来要搜身。”

“行。”

终于，姜亦顺利将包接了过来，打开拉链，掏出里面的……笔记本电脑。

随后放到膝上，按下开机键，沉默地等待着。

邱羽看他这副模样，长长叹了口气，“真可怜，都给闷出网瘾了，我以后会常来看你的。”

姜亦还是没有反应。

过了好一会，似乎才听见他的话，扭过脸来奇怪地问：“你要失业了吗？”

邱羽一噎。

“没有，我怕你闷。”

“哦。不会的，这里很好，有事我叫你。”

邱羽笑声骂道：“你大爷的！要不是看你现在像林妹妹，非给你一脚不可……”

伴随着一阵轻柔的开机音乐，姜亦的注意力被吸引走了。

他点开浏览器，刚要打字，忽然觉得不对。

旁边有一道炽热的目光，堪比100瓦的日光灯，让人不能忽略。

邱羽两眼发光，“看我干什么？看屏幕啊！”

姜亦又把电脑默默合上了。

“你以为我想看什么？”

“还能看什么？我都懂。”邱羽挤眉弄眼，“这里全是老头，没有一个猛男，憋坏了是不是？”

姜亦的脸有点挂不住了，“胡说什么！”

“对对，我胡说。”邱羽作势打自己的嘴巴，“小姜姜才不爱肌肉猛男！”

姜亦没说话，默默给了他一脚。

忽然又笑了。

“不过你错了，我现在觉得肌肉猛男也挺好。”

邱羽似乎想到了什么，猥琐的神情忽然变得惊恐，“该不会，是在这里……”

姜亦冷笑，“不想聊天可以闭嘴。”

“想啊！我们聊天，聊天，就聊——”

邱羽卡壳了。

他看着姜亦，姜亦看着他，都陷入沉默。

半晌后，他清了清嗓子。

“你能想开真是太好了，别看姜叔表面没说什么，其实都快急死了，之前还跟我打听精神科专家呢！估计是怕你的脑子被撞出什么毛病……”

听着好友的絮絮叨叨，姜亦低头不语，默默手指轻轻摩挲着笔记本的金属盖。

邱羽见状，笑着打趣了，“我不偷看，你赶紧办你自己的事吧，都急得抓心挠肝了，还在装。”

姜亦没有否认，索性破罐子破摔，“是，我很急，所以请你快点回去吧。”

“你有没有良心啊？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我来一趟容易吗？”

“八点过后就不能探视了。”

“现在还不到七点！”

姜亦盯着他，黑黝黝的眼珠子一动不动，“不管几点，只要是天黑，走山路都危险。”

邱羽瞬间熄火了。

没办法，只要一说起这个话题，就心虚……

他抓起外套往外走。

“那你早点休息，争取早日离开养老院。”

“是疗养院，谢谢。”

“你将来肯定要体验真正的老人院。”

邱羽走到门口，忽然停住脚步，转过身，郑重其事地说道：“姜亦，我费那么多工夫炒作你的事迹，当然不是为了一张门票。”

说完这句没头没脑的话，他轻轻关上门。

不是为了张门票？

姜亦一个人发了会呆，这才点开浏览器。

敲击键盘上的手指有些僵硬，光标在搜索栏中跳动，缓缓出现两个字。

“C罗”

顿了顿，加了几个字。

“有没有女朋友”

他盯着这行字，纠结了一会，又加上两个字。

“现在”

这才满意地点击搜索。

……

几秒过后，看着网页上的内容，姜亦脸上露出浅浅的笑。

然而下一秒就被急促的敲门声打断。

还没等他出声，来访者便迫不及待地被推开门，嚷嚷着冲进来，“小姜姜！！我等不了了，现在就要告诉你！”

邱羽很快冲到近前，抓住他的肩膀猛烈摇晃，“是C罗团队联系我了，是他们想给球迷圆梦！是你可以去皇马看比赛，可以和C罗见面！”

姜亦惊呆了。

“听到没有？！和C罗见面！求求你接受采访吧，兄弟！大哥！爹！带我去见C罗！我要见C罗！”

听着邱羽的怒吼，他的心扑通扑通狂跳起来！

“好！”

邱羽猛然僵住了，小心翼翼地看着他。

“你说真的？为了证明真有其人，采访要露脸哦？”

姜亦笑得像只狐狸，朝他眨了眨一只眼。

“早说嘛……为了你的追星梦，我一定好好表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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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到底是谁的美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