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的诊疗室,注定是不平静的地方。
年轻的物理余老师生无可恋到像一只无辜待宰的羔羊。
蓝色布帘阻隔了来自死对头的目光,但挡不住一丝一毫的声音。
余老师已经在皮试的时候丢了一次人了,他养了二十多年的面子,容不得再次落到地上。
余老师好看的手紧紧攥着枕巾,彷徨且无助的侧躺着。
冰凉的酒精棉带走身体最后一阵余温,看样子有大拇指粗细的针管流畅排出空气。
余老师失去了最后的挣扎机会。
针尖刺破□□的声音经过骨传导,被余元清楚听到。紧张下,他都不能判断,这到底是他紧张听到的声音还是他可怜的腚发出的悲鸣。
疼虽然是疼的,但是他保住了尊严。
他的!尊严!!
余元擦干眼泪,坚强地走下床,迈着满是尊严的步伐,走到了陆钏面前。
“走吧。”“去买衣服?你,你会不会有点痛现在?”
陆钏谨慎地措辞,微微低头看向余元,眼神不着痕迹落在余元那微微颤抖的左腿上。
隔着九月的宽松长裤,还能清楚看出颤抖。
不像是能逛街的样子,虽然买睡衣也用不了多长时间。
“没事,一点儿都不疼,走吧。”
余元没有体会到陆钏小心翼翼的用词与贴心,他只感受到一阵被人质疑的悲愤。
余老师永不认输。
商场的睡衣价格不太近人情,余元自己的衣服一般都由张女士购买,还没有正经逛过服装店。
跟陆钏两个人像购买实验器材一样严谨的货比三家,最后不得不感慨一句。
百分之百纯涤纶的大红睡衣,450。
“**都够半个月的卵磷脂和鱼油了。”余元不甘心地把想付款的陆钏支去买奶茶,有点肉疼的付了钱。
不是他小气买不起,实在是四百五的睡衣没有性价比。没病走两步都担心磨出火星子。
小绵羊的电量不太健康,两个人都忘记给小绵羊充电了,陆钏载着余元刚走了两步路,就被身后的人戳了一下后腰,带来一阵鲜明的刺痛。
陆钏有点怀疑这人是不是想让他感同身受一下打针的痛。
“怎么了?”
“电动车快没电了。先骑回家开车吧。”余元脸色雀青,终于找到了合适的理由不用坐废腚的小绵羊,“我记得我妈说过你考了车本了。”
陆钏点点头:“有本,我平常也开车。”
“哦,回家,,家吧。”余元觉得他跟陆钏不共戴天是有道理的。
刚才陆钏扭头回答问题的时候,狠狠开过一个深坑。因为惯性,他可怜的腚砸到了铁杆上。
日,看到太奶了。
“抱歉!”陆钏听出了余元刚才声音里的颤抖,愧疚的心攥在一起,“我慢点开。”
“别,请25迈尽快回家谢谢。”
余元权衡了一下,选择长痛不如短痛。
等他颠到肌肉都僵硬后,两人终于带着昂贵睡衣到了新房。
几个家长和姑姑来帮忙的朋友迎上来寒暄着。
余元被张女士抓着看手,和陆钏同款翻来覆去。
张女士确认没有伤口,这才转头看向陆钏:“谢谢点点陪余元去医院啊,这孩子一个人去医院我不放心。”
余元心情复杂地看着亲妈攥着死对头的手,说着自己怕针怕医院的真相。
他硬抗这么久的面子,被老母亲几句话抖落一地。他要碎了。
“妈,我们两干什么。”余元一个跨步走到两人中间,强势插入话题,免得张女士像漏勺一样,再说些陆钏禁止听的内容。
“哦哦,我去找一下摄影师,刚才还在呢。”姑姑在旁边满脸喜气的转身找人。
余元漏了句恭喜,等摄影师被姑姑拽过来才终于补上了。
“两个小伙子都很上镜嘛。”
摄影师两双眼睛泛着亮,调快门的手都能看出那种酒逢知己的快乐。
余元心情顿时比姑姑都好了。
来自专业人士的颜值赞美,听多少次都听不腻。
一会儿他一定会流畅的说完那些话,为摄影师职业生涯增添完美的一笔。
余元腼腆地收收自己下巴,跟着张女士出去拿干果。
担心两个人害羞不敢念出声,家长们贴心的走出卧室还关上房门。
顿时,布置的红彤彤的卧室,只剩下存在感几乎没有的摄影师蹲在窗台上,默默找着构图。
余元抬头看了眼陆钏,又看了眼陆钏手上的被子:“你一个人能铺好吗?受伤的手不能碰,我左手帮你。”
陆钏看了眼余元红着的耳垂,挑挑眉:“不用,我会。”
录制提示声响起,陆钏锻炼到赏心悦目的肱二头肌瞬间绷紧,被单发出哗啦一声响动,余元抿抿唇,莫名有点社死。
“压床压床,好运呈祥。”
“哎哎,站着的弟弟,嗓音再有激情一点撒。”
余元额角青筋一蹦,看了眼停下动作又将被子叠起来的陆钏,深吸一口气:“压床压床~好运!呈祥!~”
抑扬顿挫的声音在卧室回荡,余元尾音还没有扬完,自己就先没绷住笑了起来:“不是哈哈,我一个人说像傻子啊。陆钏你跟我一起说吧。”
摄影师没有说话,看样子还在录制。
陆钏在好兄弟面前,不想这样喊,感觉有点丢人。可对面余元好像本着共患难的原则,眼神一直在自己身上。
为了好兄弟,他说!
陆钏闭了闭眼,壮士断腕般狠狠抖了下被子,余光里满是自己红色的睡衣,还有被自己扬起来的刺绣龙凤被单。
“压床压床,好运呈祥,富贵双全,幸福永康~”两个已经被教资面试和教招面试这些羞耻play毒打过的新老师,在这一刻达到了来自灵魂深处的默契。
一说起来就发狠了忘情了没命了。两个大小伙子嗓音混合在一起,构成和谐又有点别致的喜庆。
余元说到最后,上头又熟练地扑到陆钏刚刚铺好的被单上,拽着陆钏躺下。
陆钏没有防备,最后一句还没有说完,就被余元拽到床上。
耳边尽是余元剧烈的喘息声。
陆钏喉结微微滚动一下,扭头看向余元。
刚才耳垂上的红晕已经扩散至脸颊,余元好看的桃花眼亮晶晶看向他,就连鼻尖的那颗红痣都显得更加灼目。
陆钏愣在了床上。
“滚啊!”余元有点大声的声音震得陆钏匆匆回神,他这才回过神两人正在干什么。
愣一下被骂这么狠,陆钏有点难受。
他的好兄弟好凶。
还没来得及体会那阵难过,余元一百来斤的体重突然靠过来。
扎实的重量唤醒了陆钏灵魂,他僵化的脑子反应过来这是该滚床了,而不是余元骂他。
余元滚回去,看了眼陆钏:“你跟我一起往左滚。”
“哦。”
两个人小小声的交流只有彼此能听到。一米八几的大小伙子在婚床上默契地蛄蛹了两圈。
据说是纯中式实木榫卯结构的婚床发出不堪重负的声音。
余元赶紧停下动作。
我擦这可不能烂。
“好了好了,不错不错,让叔叔阿姨进来撒四喜吧。”
二十平的卧室再次人挤人,大家围着床你一把我一把撒着花生红枣。
余元跟陆钏扔了两个桂圆就退到客厅。
听着里边婚庆管家说着那一串串吉祥话,只剩两人的客厅后知后觉般弥漫着一阵尴尬。
余元绑着绷带的手滑动着手机,装作忙碌。
陆钏脑子里不断回溯着刚才看到的那颗红痣,心跳不受控制逐渐加速。
他有点怀疑,自己不仅仅想和余元当好兄弟。
陆钏不着痕迹将自己带过来的背包抱在身前,挡住一些不太能被这么多人看到的反应。
他,他刚才走出卧室门的时候,手不小心蹭过了余元的手。
那一瞬间窜过全身的电流熟悉又陌生。
之前几次,他都以为是太想和余元当好兄弟造成的过分激动。可今天这状况,用好兄弟概括怎么解释也说不通。
他好像真的弯了。
陆钏微微偏头,不着痕迹看了眼低头玩手机的余元,让他万分纠结但敞开柜门欢迎的余元,正低头将手机屏幕戳到嗒嗒作响。
余元没有心。
陆钏闭闭眼睛,隐忍地叹出一口气。
[哇,你居然跟死对头搂着睡觉,你还嘴硬你们是死对头。阿崽,你的倔强我同情。]
[屁!]
余元有点后悔自己怎么就鬼迷心窍为了拽人聊天,把这事儿说出来了。
看着对面满屏的磕到了,余元小声啧了一声。
[别磕,我今天刚刚决定要给他一顿脑震荡套餐,让他失忆忘记过去。]
打这段字的时候,余元感觉自己的腚在隐隐作痛。
刚才滚来滚去对他的腚是不可磨灭的伤害,他好惨一人类。
余元看了眼陆钏,确认这人不知道抱着书包在干什么,反正短时间不会看他,这才歪着身子揉揉挨针的地方。
忙着跟好基友线上battle的余元没有看到,他收回手后陆钏嘴角的那抹笑意。
“元元,我和姑姑她们先回去了,你和陆钏要是饿,冰箱里的东西能吃。”张女士一边换鞋一边叮嘱着。
“床上红枣什么的你们要是想吃也能吃。”
余元看着姑姑示意,说了声谢谢。
“两个弟弟先假装睡好,我拍张照。面对面侧躺就行,不用露脸。”
余元扭头看了眼说话的摄影师,顿时动作一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