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的是一位婕妤,坐在最远的地方,本身也不是个胆子大的,她鼓起勇气才说了那么一句,想要参与进话题,前头的人各说各的,互相附和着,像是都没有听见她那句话。
谢绝衣注意到了。
那位婕妤胆子小,不敢在戴妃等人都还没走的时候就起身离开,于是硬生生坐到了最后,这倒是省了谢绝衣一些事。
等人陆陆续续走得差不多了,那位婕妤也起了身。
谢绝衣这才出声留下了她。
彼时人还没有全走了,自然就听见了她出声留人,好奇的回头望了几眼,心里各有猜测。
被留下的婕妤姓关,胆子确实小,先前说那一句话已经鼓足了她的勇气,此刻被谢绝衣留下,她已经吓得面色有些发白了,瑟缩着,垂着头,连看都不敢朝谢绝衣那边看一眼,呐呐的,想开口说点什么,却又因为太过害怕而发不出声音。
谢绝衣也是头一回碰见这么胆小的,一时之间有些无奈又有些好笑。
想了想,她让灵云给对方换了杯茶,出声道:“别怕,我留下你不过是先前听你说了一句,你进宫前也没听说过宫里还有位十七公主的事,这又是什么原因?”
关婕妤听她这么说,小小的松了口气,甚至还有些高兴,心想着,原来还是有人听见自己说话的,甚至还特意留下她来。
这么想着,关婕妤思索了一瞬便轻声道:“其实应该不只是妾身一个这么觉着,大家应该都在进宫后才知晓宫里还有位十七公主的。”
她说她进宫之前没听说过有位十七公主的事情,倒并不是因为她出身自小地方,相反,她本就是京城人,甚至幼时家中还未没落时,她也跟着进过几回宫,那时候,她跟九公主的关系还十分好,曾经短暂的做过九公主的伴读。
“十七公主年纪并未比妾身小多少,算算时间,妾身做九公主伴读的时候,十七公主也有七八岁了,但妾身从未听说过宫里有位十七公主。”关婕妤一边回忆着一边道。
谢绝衣听着,觉得奇怪:“怎么会呢?那皇上呢?”
“皇上……”关婕妤有些迟疑,先是看了看四周,才压低了声音继续说,“皇上那时候还是皇子,先帝那会儿尚未立太子,除了皇上,另外还有一位二皇子和一位五皇子……”
关婕妤在景仁宫留了好一会儿,从里面出来的时候,她既高兴又有些惴惴不安,高兴自己在这宫里终于说得上话了,但又不安自己是不是说得太多了。
可转念又一想,她说的那些又不是什么秘密,但凡有心去打听还是能打听到的。
这么安慰着自己,关婕妤心里这才更快活一些。
谢绝衣坐在椅子里,指腹蹭着手腕上的宝石珠串,神色怔怔,脑子里想的全是方才从关婕妤口里得知的事情。
先帝到驾崩都没有立下太子,而那时候二皇子已然意外生死,朝中便只剩下五皇子与那时尚且还是皇子的嘉帝一争。
结果么,嘉帝登基,五皇子就是现如今的勤王。
据说嘉帝登基时,皇城几乎化为血池,勤王原本也要死的,是先帝临死前保下了这个儿子一命,也或是嘉帝到底顾念着兄弟一场,没要了勤王的命,而是将其赶去了封地,不得召不可回京。
谢绝衣却觉得对不上。
嘉帝既有暴君之名,又怎可能顾念什么兄弟情谊,更何况,勤王还是与他争锋相对一方,本该是他登基时死的第一人才对。
而更让她在意的是,似乎一直到嘉帝登基,赵时昨才逐渐走到人前,以十七公主的名头,仗着嘉帝的宠爱纵容嚣张行事。
谢绝衣坐在椅子里发愣,旁边有人走近时她也没在意,只当是灵云进来了。
可直到那人在她身旁站定,弯着腰身替她倒茶时,滚烫的茶水溅在她的手背上,烫得谢绝衣猛然回过神,扭脸对上一张陌生的脸。
那张脸带着笑,声音低低的:“烫着郡主了,奴婢有罪。”
口中称呼着她“郡主”,语气却是高高在上的,似乎在谢绝衣面前,她才是主子。
谢绝衣面上瞬间爬起了一层细小的疙瘩,她僵着身体盯着这人,没说话。
这人也不在意,紧盯着她的脸,用一种让谢绝衣几欲反胃的目光打量着她,嘴里啧啧了几声:“原先只是想着让郡主进宫来试试,也不指望您真能得了赵时嘉的宠爱,事实也果然如此——”
她顿了一下,表情陡然兴奋起来,伸手想去摸谢绝衣的脸:“但这结果也着实让人惊喜,郡主高明,接近那位十七公主也不——”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盖住她声音的是一声极其清脆的巴掌声儿。
谢绝衣拍开了她伸过来的手,毫不掩饰自己的厌恶,好看的唇用力抿了几下,冷声:“别碰我。”
这人也没想到谢绝衣会突然动手,整张脸瞬间被怒意拉扯的有些扭曲,正欲再说话,外头却响起了动静。
她只得压下了怒气,咬牙:“郡主知道爱惜自己这张脸也是好事儿,也别忘了主子送你来这赵国到底是为了什么,你可别忘了,你那好妹妹还在家中等着你呢!”
说完这些,她看着谢绝衣眼里的怒意,这才满意了些,哼了一声,低着头,转身匆匆出去了。
进来的是喜鹊儿和灵云。
喜鹊儿怀里抱着只兔子,和那人擦身而过时鼻尖轻轻动了动,侧脸看过去,眼神还有些疑惑。
但她很快就被灵云的惊呼声给吸引了注意力。
赵时昨夜里才过来,她过来时谢绝衣已经睡下了,灵云原本在一边守着,赵时昨一进来就冲她挥了挥手。
灵云见她过来还是有些怕,但突然想到什么,硬着头皮停在原地,在赵时昨从她面前过时突然压低了声音道:“殿下。”
赵时昨脚步一顿,侧脸看了过去。
灵云察觉到目光落过来脑袋就垂的更低了,她是真的很怕赵时昨,不仅仅是因为刘美人那件事儿,只是直觉上她觉得这位十七公主是个很危险的人。
赵时昨没什么耐心,等了几息没等到她开口就要走,灵云意识到了,咬了咬舌尖,掐着掌心让自己冷静点,一开口,声音还是抖的:“殿下,娘娘今日烫了手,虽抹了药膏但好的也没有那么快,殿下夜间需仔细些,莫挨上了……”
她还想说,要是挨上了,娘娘说不定会疼醒,殿下您蹭上药膏肯定也不舒服。
可后面的话还没来得及说,余光里那一抹玄色衣袍已经过去了,赵时昨沙哑的嗓音跟着传过来:“知道了。”
别的一个字也没有。
灵云不知道该不该松口气,只能转身出去了,到了外头,夜间凉风一吹,她打了个哆嗦才猛地回过神来自己方才说的那些话有多胆大,她一个奴婢也敢对着主子说这样的话,教主子做事了。
也庆幸赵时昨没有生气。
赵时昨把灵云的话都听在耳里,上了床,她没去抱睡着的谢绝衣,而是掀开了被子,目光在被子里一扫,看见了谢绝衣的左手。
她仔细看了看,细白的一片上陡然多了一抹红,好在没有烫出水泡,但这一抹红突兀的出现在这人手背上,看着还是叫人在意。
赵时昨抿了一下唇,有些不大高兴。
她才想着她总能养好这人,结果就一下不在眼皮子底下了,这人就伤着了,难道真要像揣兔子似的把人揣在怀里时时刻刻带着才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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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0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