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枫来的时候宁丹率先迎了上去,她与徐枫交谈的时候,制片人王明生把两位藏语老师拉走了,主演里除了梁则剩下都有艰巨的学习任务,许婉仪前辈最甚,她在这部片里就没两句普通话。
时间紧迫,他们只能边学习边拍,有时候拍着拍着就忘了那点藏语怎么说了,宁丹和钱钟商讨了下后期配音,又不想糊弄怕到时候口型对不上,焦灼着竟然也顺下来了。
今天要拍的就是《一线天》乌酸与邱铭初相见那一幕。
各部门工作人员就位,执行导演等场待着宁丹的指令,场记报场打板后这场戏正式开始。
推车被土路上的石子咯的总是不好控制方向,邱铭心里生怨,连带着这一路上的风景也无心观赏,已是深冬,草都成了棕褐色,随处可见由石头堆砌的玛尼堆。
寒风吹打着经幡,也吹打着邱铭的心。
本来来这里是为了散心的,结果经历了花钱请的向导拿钱跑路,对着看不明白的地图徒步四个小时寻找城镇却没见丝毫人烟,邱铭的心情更差了。
以至于他越过数道经幡,看见穿着民族服饰的老婆婆时,内心竟然生出一点对上天的感激,都想学着他们这里的人对着石头堆跪拜感恩了。
宁丹坐在监视器后把控着一切,徐枫视线落在梁则和许婉仪身上,远景推进转换到近景,两个人的面部神情全都被镜头收纳。
他赶忙跑上前,但不通的语言实在是让他们难以沟通。
看着老婆婆浑浊不清的眼,他大声喊着:“不是,我是想问路,哪里有住宿的地方。”
但老婆婆听不懂,他只好手舞足蹈的比划,“吃饭!睡觉!住!”
“房子!带盖的房子!水!”
老婆婆貌似听懂了,又貌似没懂,这里相对封闭,教育资源落后,就连年轻的孩子都只能说蹩脚的普通话,更别提他们这种老人了。
老婆婆笑眯眯地拉住他的衣角,给他指了指前面,又指了指自己,说了一串邱铭听不懂的话:“走吧,去我家。”
天老爷的,他终于是看见希望了。
穿过破败的街道,一直走到有些荒凉少有人烟的地方,那里孤零零立着一座房子,白墙灰瓦,看着凄凉。
邱铭有了喘息的时间才对这里生出一点意趣来,老婆婆给他拿来了很多地方特产招待,这一住就是两天。
他以为这里只有老婆婆一人,心生怜悯之际却骤然碰上另外一人。
盲杖杵在地上的声音一声接着一声,邱铭住在二楼,老婆婆轻易不上来,所以他有时会敞着门。
他上半身赤.裸,手上抓着没来得及穿上的衣服,抬眼就看见拐角处出来一个女孩儿。
镜头推进给梁则面部特写,他有几秒呆滞,随即又拉远转换到刚出场的于凡身上。
乌酸无神的眼并未给他一分停留的目光,盲杖敲打在地上,梁则手里的毛衣掉在地上,引起了乌酸的警惕,一声干脆清楚的轻呵砸向邱铭:“谁——”
镜头再次推进,于凡的脸占据半个镜头,那双失焦无神的眼无疑成为镜头最佳的点缀。
邱铭赶忙背过身去,“借宿的。”
声音戛然而止,画面定格,这一场戏就此结束。
并不算难的一场戏,没有较大的情绪宣泄,也没有你来我往的肢体动作,只有一些偶尔流露出的细腻。
其实不只是这一场,《一线天》整部影片拍下来应当都不会很难,这部片子的基调会带有一定的忧郁色彩,但重头戏应当在乌酸也邱铭相爱相离那段,只要那里把控好了,这部影片算是成功一半了,另一半就是乌酸重回山镇引新知破蒙昧了。
梁则和于凡返回监视器面前,许婉仪早就在那儿坐着了。
宁丹又在她那分镜上画了两笔,“你们两个状态不错,于凡一会儿备一条最后那段面部特写,露半张脸试试,咱们对比一下,哪种效果好用哪个。梁则一会儿拍下一场的时候把那种好奇表现得隐晦点。”
梁则和于凡的戏都很集中,不出意外,这半个月应该都是室内戏。
于凡补完镜头后,又紧敲锣密打鼓拍起了下一场。
不大的空间里,乌酸跟奶奶坐在一处,邱铭视线总是时不时落在那个乌酸眼睛和盲杖上。
奶奶用邱铭听不懂的语言笑着说:“这就是那天我跟你说的那个小伙子,他来这边散散心,迷路了,莫拉把他捡回来。”
乌酸转动眼睛,发白的视野中有些许虚影:“捡回来做什么?”
“你不是想去外面看看嘛,我想着他跟你差不了多少能一块说说话,我给他住的地方,他给你讲讲外面不好吗?”奶奶拉住乌酸的手,“就是他听不懂我的话,你不是会说普通话嘛,不要整日闷着,多和外面的人交流交流。”
“没什么好说的,看都看不到了,光听又有什么用。”乌酸不欲多言,直接抽回手,摸索着盲杖,起身要走。
“哎——”邱铭叫住她,“你旁边有柜子,别撞了。”
乌酸比他清楚自家有什么,但还是顿了一下,声音很轻,就跟落不到实处一样:“谢谢。”
邱铭傻子一样的笑,“不用谢,我叫邱铭,你叫什么?”
“乌酸。”
邱铭一听便说:“听起来可真不像个藏族名。”
企料乌酸变了脸,直接转身就走,再也不理邱铭的叫喊。
后来和乌酸熟了后,邱铭才知道,原来她母亲是汉族,乌酸是她母亲给起的名字。但这也意味着,她与这里格格不入。
这场戏拍了四遍,第一遍许前辈台词说错了,第二遍梁则接话接晚了,第三遍于凡转身离开时撞到柜子摔了一下,最后一场才拍成。
两场戏就拍了一个下午,梁则晚上没排班,傍晚赵佳和于凡还有一场。
也很简单,就是乌酸唯一好友的桑吉来找她,问了她关于那个借宿男人的事,又惋惜地看着乌酸的眼睛,说:“如果当年没有那场车祸,你们就是咱们这第一批大学生。”
乌酸和桑吉坐在草地上,后面不远是迎风飘扬的大经幡,乌酸眼睛没有完全受损,她能看清一些模糊的轮廓。
她想起自己的母亲,又想起自己小时候说的话。
“我会走出去。”稚嫩的声音来自小时候的乌酸,这是她母亲告诉她的,母亲要她走出去。
乌酸手指紧握盲杖,阿妈,我好像走不出去了。
灯光组将大灯由暗转亮,直到把于凡和赵佳的身影全部包裹,这场戏便也结束了,接着赵佳和于凡分别补了几个镜头。
这时候天彻底暗了,常萱和赵佳的助力小张一块走过来给她们披上外套,这里夜间气温很低,即使穿着保暖的羽绒服都冷的发抖。
“收工收工!”宁丹高兴地说:“大家今天早点休息,明天又是一场硬仗,散了吧。”
他们回了民宿,徐枫在于凡房间里等着她,听见开门声。抬头去看:“回来啦?”
“嗯。”于凡和常萱走进来,被热气裹了满身,“枫姐,你订房间了吗?”
“订了,常萱早早就给我订了一间房,不过位置朝向不好。但也没关系,反正我就住两天。”徐枫在看天气预报,她订了后天的飞机,怕出点极端天气影响起飞。
徐枫把手机屏幕转过去给于凡看,“今天晚上下雪,好像明天也不停啊那你们还能拍吗?”
“这几天都是室内,不影响。”于凡和常萱开始吃徐枫准备好的饭菜,就是清粥小菜,晚上喝点胃舒服。
才吃完,徐枫连头都没抬就说:“你去吃药,小萱盯着。”
于凡一窘,“我又不是两三岁的孩子,吃个药旁边还得有人看着。”
徐枫不吃她这套:“别以为我不在就不知道你断药好几天了,那医生怎么说的,这么大的人了居然连医嘱都不听。”
于凡进组前徐枫特意带她看了心理医生,就是怕最近的事对她有影响,怕她复发。
“纠正一下,不是好几天,就两次,是为了赶夜戏,保证没有下次。”于凡站得笔直,打眼一看就能看出态度。
吃过药,于凡又背了会剧本,常萱和徐枫不好打扰她,打声招呼就走了。
也不知是药效原因发困还是背剧本太无聊,于凡没撑住,躺在床上两眼一闭就沉沉睡去,这是她这几天睡得最早的时候。
唇齿翕动,呢喃出一句含糊不清的藏族台词来,真真是梦里都是电影。
同样收工的还有江引他们,施征一看半夜就开始下雪且不知道明天什么时候停,怕耽搁时间,又把面诊的时间往后挪了挪,延了两个多小时。
瓦亮的大灯挂在一根杆子上,施征看完最后一个排队的患者,然后一把瘫在椅子上:“一会儿我躺在床上肯定一秒就着了。”
江引记录完数据,电脑也没电了,放在一旁,扔了瓶眼药水给他:“滴点儿。”
施征滴完没半分钟就睁开眼,“算了,收拾收拾回去再滴吧,外面实在是太冷了。”
其实给他们搭了棚子,不过保暖效果一般。
一行人浩浩荡荡往回赶,江引抽空给于凡发了条消息,但半天没收到回复,逛了下朋友圈,没见冯嘉月发熬夜拍戏的事。
应该睡了。
今天睡得还挺早。
挺好的。
查了一下藏族人对奶奶的称谓,有好几种叫法,这里采用“莫拉”,但只有戏中戏的台词里这么称呼,描写还是采用奶奶,主要是借鉴,没有原型,现代架空,不要深究。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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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戏中曲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