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打进四强,对明星们而言,《以光之名》终究不过是个综艺节目,该接的通告还是要接,该赶的片场还是要赶。
谭笑跟李华和鸣人打了整天排位,睡觉时终究没坐住,拄着拐杖敲响李华房门。
他腰后的伤口被他抠得崩裂严重,医生千叮万嘱,叫他少走动多修养。
故此李华推门见他站着,吓了一跳:“你怎么……”
“小花,”谭笑全然不顾李华身上只松松垮垮,穿着一件棉绒睡袍,一把抓住他手腕,“我想和你聊聊。”
李华唯恐触及他的腰伤,让他难受,一点力都不敢使,任由他握着自己的手往外走,甚至还扶了一下:“这么晚,要去哪里?”
“喝酒!”
直到司机将车驶入机场,李华才发觉,这位谭少爷的行事,比他想象中还要再自由放纵,恣意妄为一些。
车里有为李华准备外套,李华穿戴整齐,有些无奈:“我没带身份证。”
“没事儿,”谭笑一摆手,无所谓地说,“私人飞机,不需要这个。”
从北方的海边深夜出发,飞到南方的山脉,居然只是为了喝一场酒。或许是飞行途中短暂的睡眠不足以消解困意,直到抵达目的地,李华都还有种不真实的虚幻感。
简直像在做梦。
月光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印在路面,走在前面的谭笑忽然回头,笑意盎然地问他:“小花,我们这个样子,像不像私奔?”
这样说来……
李华也笑出声:“很像,还是被家里打断了腿的那种。”
“我也太惨了吧。”谭笑忍不住抱怨。
李华轻拍拍他肩膀:“别担心,戏剧里这样的设定一般都有佳人相伴,逢凶化吉,遇难成祥。”
“这还差不多,”谭笑这才心满意足,“那就承你吉言啦,小花。”
此刻已是凌晨四五点,僻静得荒无人烟,昏黄路灯成排立在道路旁,典雅复古的酒庄被围在枝繁叶茂的葡萄田中,像一副中世纪的油画。
酒庄内部的装潢同样欧式复古,喝酒的方式也很奇特,吧台里摆满各式各样的酒类,切好洗净的新鲜水果琳琅满目,还有很多香辛料,以便客人能自助调出适合的口味。
冬日是车厘子和莓果的季节,他们到现在才惊觉彼此都是酒鬼,于是一拍即合,调了桶草莓蜜桃风味的长岛冰茶。
服务生端来送酒的点心和零食,谭笑单调了杯热牛奶朗姆,李华则调出一杯龙舌兰日出,。
落地窗外天光乍泄,在绵亘蜿蜒的山脉边缘,晕出一片偏暗的橙红。
“怎么忽然想起要来这里喝酒,”李华侧脸的轮廓被日出镀了层鎏金的红,“你有事情要和我说吗?”
谭笑点头:“郑秋导演的邀请,你是不是还没答应?”
李华没想到是这事,愣了愣,心不在焉地缓缓将龙舌兰日出搅得浑浊:“嗯。”
“答应他吧,小花,”谭笑迎着李华稍微复杂的目光,“相比《以光之名》,《星光练习生》才是更合适你的舞台。”
“可《以光之名》的录制还没有结束,”李华的眼神有所动摇,俨然这两天都在为此烦恼,“如果选择去录《星光练习生》,我就要退出比赛。”
谭笑问:“综艺性质的娱乐赛而已,你很在意吗?”
李华避开谭笑的眼神,眺望悬挂在山间的旭日:“都打到这里了。”
“小花,你不是在意,只是不想让我们输,”谭笑一针见血,紧紧盯着李华,“你担心你走以后,节目组随意安排个人进来,影响我们的成绩,对不对?”
这小朋友除了情窦未开,在风月场的经验还有所欠缺以外,其余方面简直通透得不像话,未来定然是个当人精的好苗子。
李华意味深长地对上谭笑的眼神:“没有们。”
没有“们”,只有“你”。
我只是不想让你输。
“你是笨蛋吗,”谭笑急得直接忽略了他的言外之意,“你难道想为了这破节目放弃梦寐以求的舞台?”
“别急呀,小朋友,”李华续了杯长岛冰茶,喉结滚动,一口喝掉小半,叹息,“我只是还在考虑。”
“不用考虑了,《以光之名》那边我帮你说,”谭笑摇头,一字一顿,“有我在,他们不会追你的责。”
到底是娇生惯养出来的小少爷,执意要做某事时,连骨子都透着势在必得的霸道笃定,好像恨不得立刻将李华打包送到《星光练习生》里去。
大抵是酒劲儿上来了,李华脸颊有些发烫,连目光都是灼热的:“谭笑,你不是说,无论任何比赛都不想输,都要全力以赴吗?”
“对啊,但是……”谭笑喝酒总习惯用三指捏着杯壁,轻晃酒杯,回味时眼睛稍眯起来,矜贵又有涵养,“我有我要努力的赛场,你也有你要奔赴的舞台。”
“你是属于舞台的玫瑰,小花,”谭笑将酒杯举到李华面前,“我们都不要放弃。”
李华知道期待落空的失望,所以想让谭笑夺冠。
谭笑知道梦寐以求的执着,所以想让李华登台。
低谷遇知己,就该互为依靠,相互支撑。
他们理念相合,互相认可,都是只能往上走,去追求登峰造极境的人,正因如此,才不该放弃,尤其是为对方而放弃。
这毕竟是个热爱与梦想胜过一切的年纪。
李华失笑,举杯与他相碰,发出清脆的一声响:“是我昏头了。”
其实李华茕茕孑立多年,并不是容易失去理智的人,犹豫到现在,只不过是心中过意不去。
而谭笑连夜隔山跨海邀他喝酒,适时送来了他正需要的支持和认可。
“你不是昏头,是对我太好,”谭笑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谢谢你,小花。”
他指向窗外脱胎于黑暗,橙红灿烂的朝阳,意气风发:“加油啊,我们的未来,一定会和这轮太阳一样。”
李华的声线仍旧安静温柔:“那就祝我们,前程似锦。”
酒精会刺激血管,不利于伤口愈合,谭笑腰伤严重,一顿下来,脸色就已疼得发白。
“总是这样折腾,你的伤几时才能好?”李华知道这倒霉玩意儿浑身反骨,说是说不得的,一切都只能有商有量,徐徐图之。
“总会好的。”谭笑一手扶腰,无所谓地摆摆手。
李华向服务生要了轮椅,扶谭笑坐好,推他回酒庄里的酒店:“不养好伤,哪里来的状态打首发?”
这会儿谭笑的腰伤确实疼得狠了,像有人在背脊处点了把火,烧得剧痛不止,有如刀割,直也不是弯也不是。
他皱眉强忍着,额角出了冷汗,没有作答。
“我走以后,你能答应我照顾好自己吗?”李华半蹲下来与他对视,正色道。
“会的会的,”他苍白着面色嬉皮笑脸,眉梢眼角收拢着倦色,感觉没多少诚意,“小花,你放心。”
真是太不让人放心了。
“我会让鸣人监督你,”李华无可奈何得十分温柔,“如果你还这样不忌口乱来,我就……”
“就怎么样?”谭笑眨眨眼睛。
天不怕地不怕的谭少爷并不认为世界上有什么东西能威胁到他。
“就和你绝交。”李华敛了敛眸,大抵觉得说这种话十分丢脸。
谭笑:“?”
绝交这威胁,十分幼稚。
但对付谭笑,却很有效。
谭少爷沉默半晌,叹息一声,双手举起,表示投降:“真是输给你了,小玫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