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芜 第68章 清醒

颜落回到临市已经有一周了，去平海这一趟，明明和她预想的结果不一样，但她依旧觉得自己是放下了什么。

像是背着沉重行李走了很久的赶路人，找终于到达目的地，把包裹放下，可以好好缓一口气。

虽然表面上没什么变化，但颜落的行为举止都要比之前更加放松一些，身上那种淡淡的紧绷感消散很多。

她回到工作岗位上，依旧努力工作，对待同事客气礼貌，工作积极上进，看上去并没有什么两样。

不过，在一天中午下去吃饭的时候，李乐雨围着颜落转了一圈，上下打量了她好久，久到颜落都有些不自在了，她才不禁出声道：

“你这上周请假到底干什么去了？别骗我，如实招来。我观察你一周了，你看你这春风满面的，人也比之前精神多了，是不是谈恋爱了，嗯？”

颜落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对上李乐雨揶揄的笑，立刻把手放下，说道：“没有，我朋友不舒服，我去看她了。”

李乐雨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就在颜落以为她就这么算了的时候，她又开口：“男的女的？帅不帅？”

一脸八卦的神情，仿佛笃定了颜落去见的就是男性朋友。

“女生，女生！你这小脑袋里每天都在想什么啊。”颜落笑着，轻轻点了点她的额头。

“哎呀，我不是关心你嘛。”

李乐雨撒娇道：“再说，工作本就十分枯燥了，再不说点儿有意思的，我们的生活该多无趣啊！薛辰也出差了，我熟悉的就你一个人，每天在办公室里面对着那群长辈领导们的卑躬屈膝的生活已经够让我憋屈了，下班还不让我放飞一下自我，不得给我逼疯了。而且，我这是合理利用业余时间，增进你我之间的友情，减缓工作压力。”

“我们之间的友情已经够坚固了，有这时间，你不如多和薛辰增加增加感情。”颜落打趣她。

颜落知道，李乐雨很喜欢薛辰，虽然日常三个人在一起吃饭的时候，她多是以吐槽为主，但其实对他十分在意，奈何那个直男就是看不出来，李乐雨一个女生也不好意思直说。

“哎呀，落落你说什么呢。”

两人笑着走出公司，正商量着要吃点儿什么的时候，在公司楼下对面的小广场上，颜落看到了一位好久不见的朋友。

齐星辰这次回临市主要是为了工作，工作已经办的差不多，时间还充足，他就想顺便过来看看颜落。

因为颜落在的公司就在他出差目的地的附近，于是他也没打电话提前说明，就想过来碰碰运气，看看两人到底能不能见上一面。

没想到，他刚到这里等了没一会儿，远远地就看到颜落走了过来，齐星辰觉得这就是两人之间的缘分。

“落落。”

齐星辰一眼就认出了她，随即脸上扬起了笑容，打着招呼招，同时迈步向她们的方向走来。

“哎？这帅哥是谁啊落落？”

李乐雨刚才还和颜落说，对面广场站着的那位西装革履的年轻男性好像很帅的样子，没想到一眨眼帅哥居然朝着她们这边走来，还喊了落落的名字。

“齐星辰？”颜落等他走近一些，惊讶道：“你怎么在这里？”

齐星辰笑着解释道：“我来出差，今天工作做的差不多了，刚好想着好久没回来，就在这边转转，没想到能看到你。真是太巧了，你吃饭了吗，不然我请你吃饭吧。”

“我……”

“她没吃呢。”还没等颜落开口，李乐雨就打断她的话。

紧接着说道：“那什么，落落，我肚子不舒服，先回去了啊。你们两个去吃饭吧，晚点回来没关系的，今天下午也没什么事，我给你打掩护。”

说完，冲颜落使了个“好好把握”的眼色，自己一溜烟跑回公司。

颜落无奈地看着李乐雨跑走的身影，转身过来，对齐星辰笑着说：“我同事性格比较活跃，你别介意。”

“不会。我们走吧，想吃什么？”他温柔地问着。

“你这么久没回来，当然是我请你了，你来选吧。”

“好，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边走边说。”

“好。”

—

这个点正是吃饭时间，到处人都不少，又因为下午还要上班，两人只好就近来了一家装修精致的小餐馆，点了几样家乡菜，一边聊着天一边等着菜上桌。

“没想到这大半年没回来，市里变化这么大了。”齐星辰感慨道，因为工作忙，他已经有很久没回来过了。

“是呀，这一两年变化特别大，临丘变化也很大，和以前比起来都快认不出来了。”颜落笑着回应道。

“看来还是落落你比较有远见，毕业后直接回来。离家不远，生活一样很方便。不像我，离那么远，每天忙的脚不着地，好不容易有个假期，也只想好好休息，哪也不想去。”齐星辰感慨道。

“A市是大城市，生活节奏快，临丘不能和它比。”颜落拿热水烫着桌子上的杯子，一边回应着。

颜落分别给齐星辰和自己面前的杯子倒了茶水，动作不紧不慢，杯子里袅袅升起的热气氤氲开来，挡在眼前，模糊了视线。

颜落穿着一件米白色大衣，围着格子围巾，刚刚因为餐馆里温度较热，她把围巾取下放在一旁的椅子上，头发扎成低低的丸子头垂在脑后。

因为出去的时候有风，几缕发丝凌乱地散落，被她一手勾在而后，手里握着杯子，雾气在眼前晕开，她认真地听齐星辰讲话。

餐馆里有些吵，齐星辰看着眼前的女孩，仿佛自动隔绝了耳旁的噪音，只觉得时间都慢了下来，岁月静好。

那一刹那，他忍不住把自己心里想说的话问了出来，没有开玩笑的语气，很是正经地，像是在询问朋友的意见，只是眼中仍然多了些藏不住的热烈期许情绪。

“落落，你说，如果我回临市工作……”

“您好，您点的菜上齐了，请二位慢用，有什么需要可以直接找服务员，祝二位用餐愉快！”

热情洋溢的服务员推着小餐车把菜品一一送了上来，而后又离开，不过一分钟的时间，彻底打断了齐星辰的思绪和未说出的话语。

“好，谢谢。”颜落说道。

服务员走后，颜落再次看向齐星辰，有些歉意地问：“刚才你说的话我没听清，能不能再说一遍？”

齐星辰笑笑，说：“没什么，快吃饭吧。”

“好。”颜落回道，“你尝尝这个菜，是他们家的招牌，很不错的。”

“嗯，你也吃。”

……

一顿饭下来，两人倒也聊了不少，因为下午颜落还要上班，看着时间差不多，两人就从餐馆里走了出来。

从温暖的餐馆里走出来，门外的冷风猛地吹过来，颜落瑟缩一下，才想起来自己的围巾落在椅子上。

齐星辰赶在她前面折返回去，把围巾拿出来，凑近一些，想帮她戴上。

颜落稍稍挪开一点距离，接过来，笑道：“不用了，给我就好。太暖和容易发困，下午万一被领导训话怎么办？”

齐星辰动作一顿，笑了下，“好。”

到了公司楼下，颜落要上去，说道：“那我先回去了，以后有时间再约。”

“你弟弟的事情我会继续托人问的，你不要想太多，落落，你要开开心心的。”齐星辰突然开口。

颜落眼眸一动，睫毛弯了弯，“好，再见。”

说完，她便走进公司大楼。

齐星辰在目送她离开，直到看不见人影后，又站了一会儿，这才缓过神来，慢慢离开。

—

平海。

过了两周，舆论的声音被压去，但自始至终没有一个十分合理的正面解释，质疑和恶意猜测也只是潜伏着，表面上是风平浪静，谁也不知道下一次会在什么时候突然爆发。

秦芷兰和何志尧之间的感情出现了一些问题，自从那天何遇北离开何家，他那一番话像是寒冰利刃一般，不见血地让何志尧和秦芷兰两人之间产生了隔阂。

何志尧曾想过，自己年轻时候，无可救药地迷恋上秦芷兰，陷入爱情的时候，他的头脑是不清醒的。

他将她奉若神明，只觉得能遇到这样一个仙女似的人是他难得的福分，秦芷兰在他眼里冰清玉洁，没有杂质，一心只有高雅的梦想艺术。

他喜欢一个人，自然愿意不遗余力地帮她。

成为首席，是她的梦想。但那时候的何志尧又害怕秦芷兰不屑于这种手段，只会在私底下悄悄打点关系，用钱借势，他堵住众人的幽幽之口，只想看着秦芷兰高傲地盛开在最大的舞台上。

他沉溺于爱恋之中，义无反顾地为她铲除前进道路上的所有障碍，尤其是她的故人——颜正清，她曾有着少女心思的人。

秦芷兰不能跳舞后，何志尧一直陪着她，安慰她，秦芷兰的情绪渐渐恢复正常。

之后，何志尧求婚，秦芷兰答应下来，他们很快就有了孩子。刚开始，一家三口的生活和乐美满，何志尧看着温柔的妻子，可爱的孩子，觉得自己已然达到了幸福的极点。

但是后来，随着何遇北长大，他的天赋渐露，秦芷兰有了新的想法。

她本来就是个过分要强的人，被生活击垮一阵子后，她决定和上天赌一把，把自己的艺术梦想压在仅有三岁的何遇北身上。

何志尧劝阻过，但每次都会因为秦芷兰梨花带雨的哭诉而心软，秦芷兰脚腕上有一道凸起的疤痕，横亘在骨头上，像是警示牌一样，时刻提醒着何志尧。

就这样，在何志尧的妥协，让步和善后下，秦芷兰野心越来越大，何遇北俨然成了她手中的一把利剑，她最满意的作品。

而何遇北则慢慢长大，慢慢枯萎。

直到他的那番话，让何志尧短暂地清醒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