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芜 第56章 搬家

何越钦看到颜落的那一瞬间满眼都是不可置信，揉了揉眼睛后又努力睁大，甚至屏住了呼吸。

五年了，五年多没见了，何越钦突然就很想哭，明明颜落没什么变化，但他还是觉得似乎哪里不太一样了，多了些说不上来的感觉。

颜落这一抬眼也愣住了，看到是何越钦，她反应一会儿才意识到，是啊，他走了，但何越钦也还在这里。

颜落愣神之后依旧是温柔一笑，大大方方地打着招呼：“好久不见，越钦。”

年少活泼明媚的时候，颜落说话时连语调都是上扬的，不像现在，周身多了一层温淑的气质，整个人都变得稳重从容很多，处事不惊，不计较之前的事情，依旧维持着体面。

何越钦这几年总和何遇北待在一起，一点一点眼看着他状态逐渐变好。

最开始那段时间，何遇北和秦芷兰闹得很僵，手机被收，证件被收，被关在家里足足有一个月。他脾气挺犟的，怎么都不屈服，最后不知道秦芷兰说了什么，何遇北竟然开始练琴，也不再抗拒和宋承磊见面。

但何遇北的话明显变少了，最开始的时候，他一天也不说一句话，除了跟自己还说两句，别的时候好像得了失语症一样。

何越钦当时真害怕他自闭了，但两人谁办法背着家里人联系到颜落，他还是偶然一次找到了自己相册里颜落那张照片，才知道当时因为网络原因，一直没法给何遇北。

靠着这张照片，何遇北独处时撕裂的情绪得到微微的缓和，但因为秦芷兰像监视器一般地盯着他的一举一动，照片只能放在手机相册最底下，加了一层密码锁，只有何遇北独处的时候才会拿出来看。

再之后，何越钦遇到舒羽。颜落和舒羽一直保持着相当紧密的联系，但舒羽对何遇北的态度一直很不好，两人很少正面碰上，但凡碰上一次，舒羽也不屑地说上一句话，更别提让她给他颜落的任何照片之类的东西。

何越钦听说颜落有段时间去各处旅行散心，每次都会给舒羽寄明信片，何越钦悄悄瞄见过，被她放在一个盒子里。

而刚巧有段时间，何遇北状态特别不好，外婆出车祸，何志尧和秦芝兰联合宋承磊一起向他施压，何遇北很是消沉，瘦的肩胛骨都凸出好大一块来。

何遇北从临丘回来之后，总是都把自己裹在宽大的黑色衣物中，再带上一顶帽子，沉默寡言，显得自闭又孤独。

那段时间，何越钦实在没什么办法，百般求舒羽无果，但为了帮他哥，何越钦给自己做了很大的心理准备，趁着舒羽不注意，长这么大第一次偷别人的东西。

事后当然被舒羽发现，她也没说什么，叹了口气，也没再追究。

那些明信片毫无疑问成了支撑何遇北生活下去的光亮，明信片上没有署名，只是短短的几句话，被他代入自己的角色里，整个人稍微有了点儿活气儿。

后来，不知道是不是舒羽说过什么，颜落几乎每隔一段时间会定期寄过来一张明信片，依旧是简短的几句话，有时候加上几个表情符号，舒羽也放弃挣扎，直接让何越钦拿走，成了何遇北最温暖的精神慰藉。

上场音乐会，不知道怎么的，或许是颜落发现其中的不对，也或许是舒羽不愿意再配合，他们再也没有收到明信片。

也就导致即使那次是一场十分成功的音乐会，也即使是他们的计划正在按部就班的进行，再坚持不久就能成功了，何遇北心情却异常糟糕，甚至于回家的时候还和秦芷兰呛声，那两天和家里的关系变得更僵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何越钦时常在属于面前提起何遇北的现状，还是别的什么原因，舒羽那次动了了了恻隐之心，把颜落的落下的平安符给了何遇北，再一次安抚住在沉默中爆发的何遇北。

这几年，何越钦亲眼看着，虽然他们几个人谁都不曾主动谈及颜落，也没人在何遇北面前提过一次，但他明白，何遇北比谁都想再次快些见到她。

那一支从他手里拿过来的玫瑰花，都快被摸得掉色了，还被他放在玻璃仓里，宝贝地跟什么似的。

还有那张之后被设成桌面壁纸的照片，何遇北的手机这么几年不让人碰，他偶尔瞄见，还是那张照片，还有那被自己偷过来的明信片，整整齐齐地叠放在何遇北家里的一个盒子里，谁也不知道他放在哪里。

明天音乐会后，宋承磊的丑闻会被曝出，何遇北也一定会被牵扯进去。

何家肯定会及时撇清关系，因为法国行在明面上是宋承磊一手策划的，为了避嫌，不管秦芷兰同不同意，何家都不会让他在这个节骨眼上出国，再接下来的事就好办了。

何遇北和越钦这两年的积累，公司做的也小有规模，在A市成了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这时候很容易就能越过何志尧和秦芷兰赢得家里的大力支持。

甚至有可能在何志尧看来，音乐道路已经走不通，不如索性换条路走，到时候秦芷兰的抗议没人支持，自然落空。即便是何志尧不认可也没关系，他们有足够抗衡的资本。

当时何遇北向自己说明这个计划的时候，何越钦就听懵了，这不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招数吗！

不管背地里怎么样，表面上，何遇北和宋承磊可是有着紧密的联系，德高望重的师傅，新锐当道的徒弟，但凡一方被查出有问题，另一方面绝对不能独善其身。

离登顶仅仅一步之遥的何遇北，前途将毁于一旦，名声会跟着宋承磊一起完蛋。

但当时何遇北的神情淡然，似乎对这毫不在意。也许会有更好的时机，出国后，在他完成秦芷兰的梦想后，那时候她一定会很满意。

两年前，张蓉枝执意要回临丘，待在平海这么长时间，纯粹是因为心疼自己外孙，张蓉枝一次也没回去。就那一次，她特别想回去看看，被秦芷兰劝住后，她自己趁着没人在，想偷偷回去。

不幸的是，路上下大雨，车辆接连追尾，成了一起严重的事故。送往医院的时候，张蓉枝生命体征极其微弱，但居然奇迹般地抢救回来，像是回光返照般地恢复了自己的意识。

在看到何遇北匆匆赶来后，围着病床泣不成声，她缓缓抬起自己的手，轻轻摸了一下何遇北的脸，露出一抹笑容，依旧那么慈祥，“阿北，记得替我回家看看。”

说完这句话，她就合上双眼，彻底撒手人寰。

何遇北消沉很久，郁郁寡欢，很久都走不出悲伤的情绪，更是无心做任何事。这无疑触犯了秦芷兰的逆鳞，尤其是在那个时候，宋承磊和秦芷兰商量着要给何遇北举办一场巡回音乐会，秦芷兰很快就从悲伤的情绪中走了出来，转身投入到计划讨论中去。

秦芷兰这一举动再次降低了何遇北对她的期待，他不由得生出一股叛逆之心，无论如何都不能让那两人遂愿。

就这样，一个近乎自杀式的毁灭计划产生。大半年时间里，何遇北收敛自己的不满情绪，终于抓住宋承磊松懈时候露出的马脚。

两人站在路边，何越钦几乎简短地把这几年何遇北的情况全告诉了颜落，同时也解释了当年他突然离开不见的原因，企图替何遇北在颜落面前赢得一张免死金牌。

何越钦甚至都想到了颜落听到消息后惊讶的表情，要不就是依旧愤恨，不想理自己的样子，不管怎么样，这情绪他可以替何遇北受了。

可是在听完这些话，颜落依旧维持着方才的表情，她笑容得体，客气地说道：“是这样啊，那真是辛苦你们了，希望你们之后一切顺利。还有别的事吗，我还要去找舒羽。”

何越钦睁大眼睛，这，这反应不对吧，也太平静了点儿，仿佛她和何遇北不认识一样。

那这问题大了啊！

这种情况，就自己大哥那本来就说不出两句话的性格，经历这五年的沉默寡言后估计更糟糕了，别说哄人了，怕是见到颜落姐时打招呼都会被忽略吧。

颜落这几年虽然长相没怎么变化，但这性格可是变了不少啊，现在实在是过分淡定了，这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怎么跟何遇北这么像啊！

颜落一直等着何越钦说话，他却像是被钉在原地，一动不动，颜落看了看时间，再次开口：“我先走了。”

“哎哎哎，落落姐，你等一下。”何越钦急忙拽住她的行李箱，不让颜落走。

“做什么？”她有些生气。

“你，你是要找舒羽吗？你是不是偷偷来的，她不知道？”

颜落没说话，看着他默认地点点头。

何越钦故意重重地叹了口气，拍了拍自己的额头，“哎呀落落姐，舒羽她搬家了，不住在这里了，你在这里找不到她的！”

“搬家？”颜落看了看手机上的地址，想起来那迟迟没有签收的快递，又加上之前舒羽和自己说过，现在住的地方实在是太破了，合租的室友也有些邋遢，她实在是受不了，要等项目一结束就换房子。原来已经换了啊。

“那她新家地址在哪？”颜落问道。

何越钦在心里给自己竖了个大拇指，何越钦你实在是太棒了，这么聪明，你简直是月老在世啊！

“那地方离这里有点儿远，我带你过去吧落落姐，反正我也没事。”

颜落犹疑地看他一眼，这人没事拎着蛋糕来这个地方做什么，这也不像他住的地方吧。

看出来颜落的犹豫，何越钦先发制人，叹了口气，开口解释道：

“唉，不瞒你说落落姐，今天是我女朋友生日，我还还特意给她买了小蛋糕，可是却看到她背叛我，和另外一个男的在一起亲密庆生，我不就是三个星期没找她说话吗，至于吗。我当时就强忍着泪水和她分手了，现在我的心都要碎了！正准备开车走，刚好我心情不好，不知道去哪里，就送你一程吧。”

颜落礼貌笑笑，你女朋友生日，三个星期不理，还就买一个四寸蛋糕，就你这样的早晚得分。

“落落姐，请上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