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芜 第5章 抓包

走出校门，看了看时间，11：20。颜落觉得有点儿饿，校门口不远处有一家特别好吃的麻辣烫。

临丘一中高中部采取的是封闭住宿式管理制度，平时学生只有请假才能外出，每周日可以出校门或者回家。

门口那家麻辣烫很受学生欢迎。

平时上课的时候，一旦班里有一个请假外出的学生，那他回来的时候一定会拎着个大号黑色塑料袋，里面装满几乎整个班里学生的午饭。

颜落在学校里大部分时间都是乖乖吃食堂的饭，老妈林锦华女士和蒋老师是很好的朋友，她没得选。

只有在哪天蒋老师提前离开学校时，她才像是做贼一样，偷偷地托人带一份。

自从竞赛之后，她住在家里，一日三餐被林锦华女士严格把控。几周前偷偷吃了次泡面被发现后就挨骂了半个小时。

林锦华在的树立小学也在这条街上。

颜落肚子叫了一声。她看了看时间，11：35，今天老妈应该是最后一节课，说不定还会拖个堂什么的。

做了决定后，颜落抱着赴死的心态，大义凛然地走进麻辣烫店里。

“阿姨，一份微辣的，在这里吃。”

“哎，好嘞。”

颜落找了个靠窗的地方坐下去，美滋滋地等着自己的饭。

因为不是休息日，店里人不多。

除了一位拿着大袋子清点“外卖”的学生，还有一位戴着鸭舌帽的男生，也像是刚来不久，穿着黑色的卫衣，在她前面的桌子处坐等着。

从颜落的角度看，他的背影清瘦，肩膀很宽，像是一个标准的衣架子，把衣服完美地撑起。漏出的发丝在阳光下镀上一层金光，偶然侧过脸丢垃圾，棱角分明，看上去好看极了。

学校里居然有长这么帅的男生！

颜落在心里默默惊叹，同时偷偷拿出手机，把摄像头放在高出桌子几厘米的位置，连着拍了好几张。

一心沉迷在陌生帅哥的美颜里，颜落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桌子上投下来的那道阴影。

林锦华女士在窗外仔细辨认了好一会儿，带着些恨铁不成钢的意思。

“同学，你的麻辣烫，碗筷在消毒柜自取哦。”

“嗯嗯，谢谢阿姨！”

颜落对阿姨投过去一个甜甜的笑容，这阿姨特别温柔！

却只见阿姨笑着看向她的身后，热情地问道：“您好，吃点儿什么？”

颜落跟着阿姨的视线移了过去，手里本就没拿稳的筷子立刻掉了下来。

乐极生悲。

颜落打着哈哈开口，有点儿不敢正视老妈的眼神，讨好又试探地叫了声，“妈。”

“回家，我做饭给你吃。”

林锦华看着碗里不算特别红的汤底，脸色略微好了一些，但依旧不留情面地开口。

“那，我把这个打包？带回去让老爸吃，还没动呢，多浪费。”

颜落商量着，想着打包回去，说不定自己能趁没人注意尝几口。

早知道不在门口站那么久了，果真，犹豫就会败北。如果早点进来，说不定已经吃完了。

颜落此时无比懊悔。

“你爸去看奶奶了，今天中午不回来，你弟弟也不许吃，快回家。”

“啊，那—好—吧—”

颜落拉长声音，耷拉着脑袋，不情不愿地。

她一口都没吃呢。

再次留恋地看了看麻辣烫，余光瞥见了那位帅哥，多瘦啊！

他饱口福，她饱眼福。

说不定就见这一次，不丢人。颜落下定决心。

端着托盘走了过去，何遇北皱着眉抬头，郁郁地看着她，很是不解。

这正脸更帅！颜落觉得这决定不仅正确，而且还特别值。

她果断开口，说道：“我一口没动，送你了，多吃点儿，看你瘦的。”

说完，她一溜烟跑了出来，跟着林锦华女士乖乖地回家。

看着眼前的托盘，何遇北愣住。

那个有着暴躁起床气、垂头丧气丢垃圾的姐姐，给他送了一碗饭？

-

回家的一路上，颜落还是避无可避地接受林锦华的思想教育。

“妈妈和你说过很多次了，你不能吃那种不健康的食物，对身体不好。”

看着颜落一脸不服气的表情，林锦华接着说：

“今天蒋老师一早就给我打了电话，我早上专门和别的老师换了课，提前回家去菜市场买了好多菜，就等着给你做呢。”

“妈，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林锦华斜着瞥了她一眼，十分有把握地说：

“蒋老师说你11点就从学校离开了，到现在还没回家.我还不知道你，能管住自己就怪了。”

“可是我都好久没吃过了！”颜落嘟着嘴，越说越生气，

“偶尔吃一次没事儿的，我早就好了！可以吃的，你看我只要微辣。”

“不行，一口都不许吃，你忘记之前那次了？回家！妈给你做好吃的。”

“哦—”

-

“庆祝落落保送A大，来，我们一起喝一杯！”

晚上，一家人围在餐桌钱，颜正清骄傲地脸色涨红，笑得合不拢嘴，站起来举杯。

“落落和子凯都喝牛奶，来，我们一起！”林锦华嘱咐着，把桌子上颜正清买的可乐撤走。

“妈妈！”颜子凯特别不情愿，脸都皱在一起，“我为什么不能喝！妈妈不公平！”

“切，你这小子之前都背着我偷吃零食了，我什么时间背着你吃独食？你姐姐我对你还不够好，和姐姐一起喝牛奶而已，你这就不答应了，以后还想怎么样！”

颜落据理力争地嘲笑着他，从善如流地拿起牛奶盒子，悠悠地打开。

“哼！”

“略略略！”

“你们姐弟俩啊！”颜正清和林锦华见状都笑着摇头，这一双儿女天天就像冤家一样。

闹归闹，一家人其乐融融地吃了晚饭。窗外月光皎洁，整个小城看起来无比安静温和。

-

电话铃响，划破了夜晚的宁静。

何遇北拿起手机，看到对方备注，先是咳嗽几声，清了清嗓子，而后接过电话。

“外婆。”

张蓉枝这几天回了老家，本家有老人去世，她回去吊唁，临走之前还不放心地叮嘱他。

“阿北，晚饭吃了吗，吃的什么？”

“吃过了，在姜叔叔那里吃的粥和菜，外婆您不用担心我。”

何遇北一边说着，一边打开一旁放着的泡面盒，撕掉盖子，搅拌均匀。

热气腾腾地冒了出来，他皱着眉向后躲了一下。

几天前，外婆临走之前特别不放心。何遇北不会做饭，她也不想让他天天总吃垃圾食品。索性在街道那边一家熟人开的的小店里交代了一声，让何遇北在那里吃饭。

姜叔叔是个很爽朗的中年人，很热心也很礼貌。听到外婆的请求时满口答应了下来，说会给何遇北专门留饭，什么时候来都可以。

何遇北不喜欢被托付的感觉，也不喜欢和别人交际。索性直接扯了个谎，一次也没在那里吃饭。

四分钟，很快，但足够吃上一桶色香味俱全的泡面。

这是何遇北这两天发现的美食之一。

之前那么多年，他吃泡面的次数屈指可数，还是打着泡面的名义，煮进去很多食材。

何志尧和秦芝兰虽然不管他，但家里总会有人给他做饭，十分讲究营养搭配，色泽鲜明，平淡又寡味。

偶然这么一次机会，他意识到自己之前似乎错过了一道非常好的食物。

于是，他买了五桶口味不同的泡面，早饭、晚饭都可以解决掉。

中午饭就算了，那家今天发现的小店真的很不错。

“嗯，您放心好了，也不用着急回来，多和她们呆几天也可以。嗯，好，外婆再见。”

挂掉电话，很快解决了晚饭，何遇北把自己摔到床上。

手机随手扔在一旁，戴着有线耳机，他看着天花板。沉沉地吐出一口气，他愣愣怔怔地似乎又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不发一言。

【小提琴给你送过去了，记得练习，别到时候回来连琴弓怎么握都忘了。】

房间墙角处，冷冷瑟瑟地放着个做工精致的棕色木箱子。被主人随手扔在那里，连外包装都没打开。

房间里只开了盏小台灯，暖黄色的灯光比较微弱，竟一丝一毫都没分到角落里。

恍恍惚惚间，房间里那人似乎已经熟睡，姿势动也没动，双脚还半垂着地。他闭上眼睛，安安静静的。

一旁的手机屏幕还亮着，通过一个有线耳机传递着声音。

画面里，舞台上的半大少年穿着羽毛白衣，修长的手随着琴弓流畅地移动着。整个人应和在流动的音符中，半闭着眼，如痴如醉，如梦如醒。

一曲完毕，身后的钢琴老师向他投来赞许的目光。

虽然听不见声音，少年稚嫩的脸庞骗不了人。

那未经雕琢的下意识反应，那羞涩又强忍的笑容，那亮晶晶的双眸发自内心地闪耀，台下观众定是一片沸腾。

天才自此诞生，恣意傲然。

届时站上高台，万众瞩目。

今天天气很好，房间没拉窗帘，充沛的月光争先恐后地透过窗户洒了进来。小箱子上精雕细琢的痕迹细细展现出来，流萤扑洒，在月下奏出一曲。

房间里的少年，在银白的月光下，周身像是穿上一条长袍，镀上一层银光。又像是重复播放那条视频里的白色羽衣，飘飘然，散着纯洁的光芒。

他翻了个身，背对着窗户。

侧脸处映着月光，白的像雪。不经意之间，那被窥探到的眼角处出现一滴湿润的痕迹。

光影略过，转瞬即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