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芜 第41章 噩梦

颜落父母没说话，倒是半躺在病床上的张蓉枝笑着问道：“这个就是落落吧，长这么大了？

林锦华依旧没说话，冷着脸，站在离病床很远的地方。

颜落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这里的气氛变得这么奇怪。看样子，爸妈认识何遇北的外婆？

颜落想问问一直在这个房间里的何遇北，但还没向他站得地方走两步，就被林锦华一个眼神给拦在原地。

两人对视一眼，又匆忙移开。

第一次见老妈眼里有着这么大的敌意，颜落乖巧地退了回去。想发个消息问一下，却意识到手机留给弟弟，一时间，她只好又懵又害怕地听着大人们的交谈。

颜正清倒是反应没那么大，就像是关心病人的医生一样，仔细检查一番，交代了几句注意事项。

“蓉姨，您休息一会儿，拿过药就可以回家了，我们先回去了。”颜正清说道。

“好，好，谢谢正清，麻烦你们了锦华。”张蓉枝笑着，十分客气地说着。

什么都没搞明白，老妈的态度实在是过于奇怪，颜落不想离开，想留下来问清楚，却被林锦华半推着带走。

“颜落。”何遇北有些不确定地喊了她的名字。

她走到门口，扭过头来，匆忙间，也只顾得上看上一眼，就被继续推着向前走去。

何遇北站在病房中间，有些怅然若失，呆呆地望着她离开的方向，而后转过身，走到病床前大概猜出些什么。

“外婆，您给我讲讲吧。”

—

雨下了一天，以往七点左右，天还大亮着，西边有着好看的晚霞，像是小城的天然饰品一样，今天则是黑压压的一片，看不到边际。

坐在车里，窗外的雨不停打在窗户上，密密麻麻，一滴接着一滴，雨刷器不停地运作着，发出一阵阵细微的响声。

回家的路上，车里静的吓人，颜落和颜子凯缩在后座上，几次想开口问明白都憋了回去。

她低头玩手机，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给何遇北发了消息，想问问自己不在场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让自己老妈变得如此反常，可是对方一直没回。

颜落放下手机，仰头倚靠在座位上，正苦思冥想着，突然猛地打了两个喷嚏。

她这才意识到今天淋了雨后还没来得及换衣服，发生了一连串的事情，颜落早就把这件事给忘了。

“怎么打喷嚏了，是不是感冒了？把空调关了吧。”林锦华的声音从副驾传来，还是带着一贯的关切。

“啊，没有，没事儿。”颜落摆摆手。

空调还是被关了，车内依旧很安静。

路上车不多，他们很快回到家里。吃完饭的时候颜落几次想开口，都被父母给搪塞过去，虽然看上去两人心情都不如平时，但两个人似乎都没有向她解释的意思。

饭后，林锦华情绪恢复的差不多，安顿好颜子凯吃药睡觉后，又嘱咐颜落早点洗澡睡觉。

“那个，妈，我想问……”

“都是大人的事，你不用管，快去洗澡睡觉，今天下雨，可别感冒了。”

说完，林锦华就回了房间。

颜落在客厅站了一会儿，叹了口气，明明这么反常，就是不和自己说，颜落无奈，走回自己房间。

可能这一天实在是太累了，颜落洗完澡，头发大概吹干后，躺在床上很快就睡着了。

“别去，回来。”

迷迷糊糊，颜落好像回到了今天爬山之前的那条路上，那时候还只是下着一点点的小雨，她完全没当回事，只想快点儿上山去把东西拿下来。

正准备向前走，突然有一道沧桑年老的声音传来，颜落疑惑，但还是转过身去。

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奶奶拄着拐杖，喊住了她，见颜落回头，她笑得很慈祥，坐在一旁的石凳上，招呼颜落过去。

“孩子，过来。”

环顾四周，只有她一个人，颜落走了过去，问道：“您找我？”

老人拍了拍一旁的座位，示意她坐下来，颜落有些堤防，周围一个人都没有，她向后退了两步，道德和防备心同时起作用，她语气稍微冷了下来，但还是没离开，问道：“您如果有事可以去找工作人员，我要走了。”

“别去，要下大雨了，不值得为了别人跑一趟。”

颜落怔住，看向她的眼神里多了几分害怕。

老人见状笑了起来，脸上皱纹牵动，笑容倒还是十分慈祥：“落落，你身体不好，听外婆的话啊，不要那个符扣了，走，跟外婆回家，你妈妈在等你。”

“我不认识你！”颜落大喊一声，她的外婆在她还不记事的时候就去世了，颜落更害怕了，见那老人站起来，准备抓她的手，颜落飞也似地向上山的石阶处跑。

跑得快点儿，她就追不上了。颜落在心里说道。

终于站到石阶上，颜落终于松了口气，只见已经走到登山处的老人脸上露出了落泪的神情，看向她在的方向，混浊的双眼里满是怜悯和遗憾，双手合十，像是在祷告什么。

听到一声巨响，颜落回头，一个半人高的石块滚了下来，直直地向她压下。

“啊——”

颜落惊醒，猛地睁开眼，拨开盖在脸上的枕头，喘了口粗气。

原来是噩梦。

窗外，雨不仅没停，倒越下越来劲，还夹杂着电闪雷鸣，一道一道的闪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打到房间的墙上。

颜落坐了起来，觉得头有些发懵，把枕头扔到一旁，泄愤似地使劲锤了几下，又觉得嗓子特别痛，她打开台灯，想喝一口水。

床头柜上的杯子里一滴水都没有，颜落站起来，拖着自己半梦半醒的沉重身体走到客厅。

一口气喝了一杯水，她终于清醒一些，客厅里的钟表滴滴答答，已经快十二点了，颜落起身，准备回自己房间。

路过爸妈房门口，颜落不经意瞄了一眼，看到门缝里洒出来的灯光。

这么晚了，怎么还没睡。

颜落闭了闭眼睛，准备接着回去，又听到房间里爸妈的说话声。

因为外面有一阵阵的雷声，又加上时间已经很晚了，他们以为儿女早就睡着了，说话的声音也没有刻意压低，也就被颜落听到的一清二楚。

林锦华有些情绪激动地说：“你还替她说话，要不是她女儿，我们一家至于像现在这样吗！”

“锦华，你冷静一些，那和蓉姨没关系，我们不能不讲道理。”

“好，你是医生，你宅心仁厚，你讲道理，你怎么不想想，年轻的时候，是谁害的你大好前程被毁，只能在这么个小地方，窝在小县城的医院当一名普通医生，这么多年，资历比你浅的职位也早就比你高了！”

“别说了。”

林锦华的声音逐渐委屈起来，带着哭腔，“好，不说你，那就说孩子，要不是因为他们，第一个孩子也不会没了，落落也不会因为胎里不足，患上先天性心脏病，多好的孩子，没上高中就做了那么一次大手术，到现在身体还那么不好，你说我怎么能不恨啊。”

“好了，锦华，都过去了，那都是我们这辈的事情，和孩子们没关系。”颜正清语气轻柔地安慰着。

“怎么能没关系！和她住在一个大院，我每次看到她就想到那些秦芷兰一家的混账事，今天看到她儿子，我怎么能不生气！我们一家是不是和她们一家有仇，她一家年轻时候祸害你，她儿子又来祸害我女儿，我怎么能不生气。”

“我们两个私下说说就好了，你可别在落落面前提，别让孩子掺和进去。”

后面的话，颜落没继续听，完全超出她认识的事情一时间冲击着她的脑子，颜落只觉得头更晕了。

她摸索着回了房间，几乎是凭着肌肉记忆躺回床上，侧躺着面对窗户，颜落抱着枕头，思绪有些混乱。

她的爸妈和他的爸妈有矛盾。

颜落依稀记得，家里的相册有林锦华和颜正清年轻时候的照片，是在一个很大的建筑物前拍的，颜落小时候好奇，林锦华只是说是在一个很大的城市里。

现在想想，是平海吗？

爸爸这么多年，兢兢业业，在医院里也算资历很老的医生，医术高明，口碑那么好，却一直没能升职，和以前的事有关吗？

家里会在寒暑假带他们姐弟两个去别的城市旅游，却一次都没有去过平海，是这个原因吗？

之前叔叔阿姨们说过【正清和锦华的福气都在后面呢，年轻时遭了那么大的罪。】

爸妈到底发生过什么事情，平海到底是个怎么样的城市。

颜落头更疼了，事情就想一团乱糟糟的麻绳，好不容易发现一个头，高兴地拽了一下，却发现还是死结。

那他知道这件事吗？

他会怎么想呢？

颜落的脑袋变得更加混混沉沉，抱着枕头的手逐渐松开，侧躺着，慢慢闭上眼睛，睡着了。

窗外，依旧是电闪雷鸣，雨像是要把这座小城给彻底清洗一遍一样，不停地倾倒着。

墙角处，废弃的天台缝隙里，早早冒出的杂草正接受着暴雨的洗礼，以难以置信的速度疯长着。

到天晴后，又是一片狼藉般的肆意傲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