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了任逍的默许,老先生这就转身去抓吴湘湘。
吴湘湘刚喝完了水,一站起来,就感到身后传来杀意。
还没咽下的水呛到了喉咙,她一边咳嗽一边躲闪,面颊通红:
“老人家很喜欢偷袭呀!”吴湘湘擦擦嘴巴,神采奕奕,“任大哥就在附近,我把他叫来,您压力可就大了。”
老人道:“小姑娘,我真替你感到心酸,那个姓任的,说要杀你呢!”
吴湘湘赶紧躲到竹林中,伏在竹子背后:“什么?”
老人摇摇头:“外人看你们,是唇齿相依的伴侣,可是他刚刚摘果子的时候,我悄无声息地来到他身边,跟他提了要求,他立马答应了呢。”
吴湘湘拿起杀猪刀,用力往竹子上一抡:“你胡说。”
吴湘湘的养父手掌宽大温厚,拿这把杀猪刀刚好合适,可是对于吴湘湘来说,这把杀猪刀还是不够衬手,老人也钻进竹林:“那就让我试试你的本事!”
这片山崖久久无人打理,老人和吴湘湘在竹林里双双出手,一时繁盛的竹木如同蹁跹的蝴蝶摇摇晃晃缠缠绵绵,吴湘湘一开始觉得老人年纪大了,很快她就发现老人身手不容小觑。
任逍翻身来到一棵竹木上,关注着两人打斗的姿势----吴湘湘本来就是屠夫的女儿,和老人打斗打架是完全跟得上的,但是那老人看似攻击速度很慢,湘湘却没有对老人放松警惕。
该怎么形容那老人的进攻方式呢?游刃有余,徐徐谋之,就像蚕食桑叶的虫儿,一招一式慢悠悠如同赌书泼茶、走马观花,细细打量才发现老人拿剑的手倒像是握墨笔,他的影子在夕阳下和余晖双双交叠在一起,比白瓷上的青花花纹还风雅。
吴湘湘一边还手一边喊:“任大哥,任大哥!你在哪儿?”
吴湘湘脸上阴霾尽显,很快她的杀猪刀就飞了出去---老人绊了她一脚,湘湘摔在地上。
“小姑娘,你的任大哥说了,只要我肯把扶南国的宝物给他,杀了你也不要紧。想不想得到,对你的好的人,也会放任坏人来欺凌你?”老人语气里带着报复般的爽快。
吴湘湘却乘虚而入,一把拉住老人的胡子,一拳头砸向他的鼻子!
过了好一会儿,老人才把吴湘湘绑起来,往竹林外拖出来:
“姓任的,你说到做到啊!”
当看到任逍无动于衷的模样,吴湘湘难以置信,心里像是有什么坚不可摧的东西忽然倒塌了,她在萧瑟秋风中,不发一言。
老人正得意的拍拍手,他没有看到湘湘被绑起来的手,正暗自在衣兜里翻着什么---吴湘湘希望摸索到什么珠玉簪花,可以划破绳子。
“刚才她那凌乱的拳头,完全是挠痒。”老人拍拍手,“小姑娘,你别哭啊。”
吴湘湘虽然泪眼朦胧,但是听到这句哈,一忍又把眼泪憋回去了。
原来任大哥对自己百般宠溺,并不是因为把自己当成了好朋友,而是利用自己…为什么杀掉自己,老人就会把扶南国的宝物给任逍呢?她心中第一次有了对任逍的猜忌。
“别消磨时间了,是割喉咙还是捅心脏?”老人催促道。
任逍面色苍白:“为了扶南国宝物,我可以义无反顾做任何事情,吴湘湘,对不起。”
他一步步走向吴湘湘,吴湘湘万念俱灰,一时山崖只有风声,老人没想到吴湘湘居然没有挣扎。三人面对寂静压抑的氛围,心情都沉闷起来。
当任逍左手拿出箭,瞄准吴湘湘的心脏时,他忽然手一拐,下一秒就听到老人的谩骂声:
“你!你怎么!”
原来那箭居然飞进了老人的左胸!
所以…所以任大哥只是和那白发老人虚与委蛇、逢场作戏吗?
太阳西落,月亮如同蒙了雾气一般,让人看不分明。任逍无处遁形,被愤怒的老人压在地上,他用双手抵挡,老人也没有拿武器,二人掌力形成矛头,都有要谋取对方性命的架势。
很快任逍发现老人的腿部似乎不太轻便,他直接捏紧老人的膝盖,另外一只手朝扣住老人后背,拉着他往外滚,月夜风轻云淡,任逍知道老人还有不少雷霆手段,不能放任这机会。
他硬生生抱着老人,在慢慢消弭的山崖边缘靠拢,倏忽之间,他就带着老人滚下悬崖!
“任大哥!”吴湘湘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任逍不知道自己后不后悔----还没有来得及找到生母的秘密,就和这个老人玉石俱焚了。
但是不论如何,都不能让老人伤害湘湘…他想,自己应该是不后悔的吧?
可是老人忽然不折腾了,立马护住了任逍的头:
“你和勤格乐不一样啊。”
“你说什么?”任逍在旋落中呆呆地望着老人,超重感让他恍惚,心脏仿佛都要从身体里跳出来。
“我娘是…”他努力发出字音。
老人笑着朝他点点头:“你们太像了。”
二人无法闪避,扑腾一声,闭上眼睛的那一刻,任逍感觉自己眼睛里盈满了水。一条鲛人缓缓接住跌落的他:
“差点儿我的温泉就染血了。”那女鲛人轻声说。
脑海里的一切都似乎在支离破碎,他晕了过去。他似乎听到水波纹打落在发梢的声音,鲛人正在低声吟唱着。
再次睁开眼睛,已经是白天。
吴湘湘看到任逍醒来,立马抱住了他:“任大哥!任大哥!”
他们在一个洞穴里。一旁的老人坐在轮椅上:“唉,我这腿,彻底是好不了啦!”
山涧的水叮叮咚咚,任逍爬起来:“这是哪里?”
老人道:“世人都知道扶南国的山顶藏着宝物,却不知道,那山顶之下绵延着蜿蜒水庭。小子,扶南国的宝物是你的了。”
任逍第一句话却提起了一个名字:“我娘叫勤格乐,她不是晖朝人,对不对?”
老人点头:“她是回纥人,姿容明媚,曾经是柳万年的手下,替柳万年周旋在来访扶南国的外人身边。”
任逍低头:“我娘…我听我爹说,她已经去世了。”
“我也没有想到,她居然肯生孩子。她这样的女子,需要激情,怎么也肯步入一潭绝望的死水,为男人生孩子呢?”老人摇摇头。
“我爹时常对着我娘的画像,萎靡不振。”任逍感觉胸口灼痛。
“你不愿意过醉生梦死的生活,所以要踏遍四方,找到你娘的故事对吗?”老人叹了口气,“你爹是任月恒吗?照顾了你这么久,他倒是毫无怨言。”
为什么呢?为什么要这么说,任月恒把自己养大,为什么会有怨言?任逍不懂。
老人朝女鲛人点点头,女鲛人浮出水面,将一个药瓶递给任逍:
“只有通过考验的人,明白‘向死而生’意义之人,才能拿到扶南国宝物。”
“这是什么?”任逍接过药瓶。
“这药可不能随便吃。”老人一句话让任逍隐隐害怕起来,莫名的不安浮上心头。
果然,老人直接拉起裤腿,只见那腿上满是鱼鳞!
“只有视死如归,为了让亲爱之人活着而从山崖上跳下去,才能得到这药瓶。这药瓶里的药,你吃了机会陷入沉睡,睡着的时候,你能永葆青春,任何人都伤害不了你,但是你也会…惘然于醒来的那一刻。你愿意吃了它,功力大增,但是失去最宝贵的时间吗?”老人问。
任逍摇头:“我不愿意。”
“不用这么快回答我”,老人摆摆手,“你找到了你想要的,可以离开扶南国了。”
任逍道:“敢问老人名讳…”
老人笑的灿烂:“我叫柳万年。曾经也不过是一个毛头小子,我并非扶南国国主,我也有喜欢的女人,也曾贪恋富贵。如果不是因为吃了这颗药,腿上长满了丑陋的鱼鳞,我发誓我一定会离开扶南国的。你要是想要探究我的秘密,就做我的徒弟,永远都不要离开扶南国,陪我看日升日落。”
任逍跋山涉水而来,已经知道生母的名字,根本不愿意再留。他看着老人腿上可怖的鳞片,眼神黯淡了:“晚辈不是因为流言才到这里,这药瓶还是归还给您吧?”
“拿去!”老人有些不知所措,“不愿做我的徒弟,就滚出扶南国!”
鲛人指了指洞穴的左边,任逍似乎猜到了什么,连忙拉起湘湘,连告辞的话都不说,就往左边跑去。望着吴湘湘和任逍相互搀扶的身影逐渐远去,女鲛人问道:
“你为什么要跟他说,你叫柳万年?你的真名明明叫做柳荪坛。”
柳荪坛拿出从吴湘湘脚上脱下来的绣鞋,道:“白苏当年抵死也不愿钟诣伤害我,今天任逍这小子也做到了。其实我也可以做到,但是我没有这么做的机会…我还是不说出真名比较好。”
女鲛人摇摇尾巴:“那个吴湘湘,就是白苏的女儿吧?刚才我看你一直留意这女孩儿。这个叫吴湘湘的孩子,看到有男人愿意为了她粉身碎骨,肯定就像飞蛾一样,满腔炽热的爱意都会给那个男子。唉,可是爱情这东西,本就是带刺的玫瑰,闻一闻血肉都痛彻心扉。”
柳荪坛没有搭腔,驾着轮椅离开,他心想-----白苏曾经说自己来自巫山,他已经隐约猜到白苏的身份。吴湘湘会替她的母亲,迎来涅槃的那一天吗?
扶南国篇正式完结啦!不知道白荪坛、钟诣、白苏、勤格乐这四个配角,大家更喜欢谁呢?正如结尾老去的白荪坛所说,吴湘湘敬慕任逍,二人以后迟早要正视自己的感情。下一篇章剧透一下,吴湘湘的老朋友会登场,吴湘湘也会从少女蜕变成一个顽强的女人(吴湘湘:不是,我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恢复公主身份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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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扶南国篇-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