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荪坛望着迤逦的朝霞,正凝神思索着。
忽然一声马蹄传来,原来是是玛哈咖腊养的红枣马想跑了。
白荪坛正觉得头疼,十四层的早饭送来了。白苏蒙着面,一边打着梆子,一边撩起帘子。
白荪坛有些烦闷,昨日的竹笛声总是让他走神,今早送饭,这梆子声故意打得这么响,白苏是故意的么?
角楼里十七层的奴隶,拿着脸盆来洗脸了。他们用手捧起涓涓流水,粗野的咳嗽声让白荪坛有些烦闷。
柳万年已经消失好久了,十八层究竟发生了什么?可是柳万年不传召他,他是不能去十八层的。
看到栏杆边的记号,白荪坛拿定主意,还是去见见钟诣。
等到了晌午,白荪坛才从云生结海楼赶到了海边。
钟诣正在练习箭术,角弓“嗖嗖”把箭送出去。看到白荪坛,钟诣连忙收了弓弦。
“昔日你在围猎时,百步穿杨的本事,生疏了吗?”白荪坛捡起箭,“居然有时间练这个。”
钟诣叹气:“我们刚刚来到这里的时候,你用竹篱把玛哈咖腊困起来,不许她跟我去采集食物,原来是有用意的。”
“此话怎讲?”白荪坛找了一棵树,勒住红枣马的缰绳。
“只见红枣马,不见玛哈咖腊,你不觉得奇怪吗?”钟诣眉头紧锁,“玛哈咖腊把柳万年绑走了!”
“什么?”白荪坛回身看看吃草的红枣马,“难怪我今天骑着红枣马来见你,一路上也没遇到玛哈咖腊阻拦!”
“她偷袭了柳万年,想要得到扶南国秘宝。所以十八层的门忽然开了。”钟诣的手颤抖着,“你能来见我,说明你没有破开十八层的门,只有玛哈咖腊,只有她可能把柳万年绑走!”
白荪坛望着海边的萋萋芳草,感觉手里的缰绳都快握得让手起茧子了:“钟诣,你怎么知道十八层,不是我打开的呢?”
“怎么会是你?你对扶南国秘宝从来不在意,倒是那个玛哈咖腊,你知道吗,她其实是回纥公主,远道而来,上了我们的船,就是为了扶南国秘宝,我们都被她骗了!”
白荪坛问:“你有什么证据呢?”
钟诣从兜里拿出花黄:“这是她贴在额头上的,她平日里梳洗好了,就会用嫣红的凤仙花汁去涂嘴唇,然后贴上这花黄,可是今天我来云生结海楼,明明今天不是她当值,我却在底层看见了这花黄。”
听钟诣娓娓道来,白荪坛道:“那为什么不会是我?”
钟诣摇摇头:“我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你作为我的伴读,在皇宫陪了我这么多年,我怎么会怀疑你?白荪坛,只要我们趁着玛哈咖腊回十八层寻找宝物,然后将她一举拿下,方不辜负柳万年的栽培!”
“一旦玛哈咖腊再次来到十八层以下任何一层,宣布柳万年不见了,这角楼肯定会乱套。那些奴隶必定会想尽办法闯入十八层,对于我们这些柳万年的徒弟,也是杀之而后快的态度!”钟诣用早已粗粝的手掌拍拍白荪坛的肩膀,“白荪坛,玛哈咖腊要是还会回来,我们一起对付她。”
“好,听你的。”白荪坛点点头。
“那我先去岛的四处寻找,看看有没有玛哈咖腊留下的踪迹。你则赶回云生结海楼,守住十八层,直到…柳万年回来。”钟诣指点。
“太子殿下。”白孙坛忽然道。
钟诣第一次听见白荪坛这么叫自己,忽然有些不适应。
“怎么了?”钟诣问。
“你追踪玛哈咖腊,一定很累吧?往西边走十里路,种着栀子花。你把栀子花摘了洗干净,然后用沸水烫一遍,撒一点儿面粉在上面,拌匀后油炸,也是一份佳肴。”白荪坛道。
这个吃法还是钟诣的生母教给白荪坛的,白荪坛以前陪钟诣念书,总是觉得宫里的饭菜不够吃。后来二人就照着这个法子,在出了书房后,把御花园里的栀子花摘了去厨房煎了吃。
“白苏的饭菜的确不好吃。”钟诣苦笑起来,“她不懂火候,要是我去她那里蹭饭吃,她又要摔碟子了。好,我待会儿去摘一点栀子花,然后去白苏那里借一点白糖和蜂蜜,自己煎一点吃充饥!”
这样的关心,钟诣居然听进去了,白孙坛一时不知道该说钟诣念旧情,还是太会演戏。
然而回去的路上,白荪坛却碰到了玛哈咖腊。
玛哈咖腊擦擦汗:“没想到冬天也有汛期,喂!我的马原来是被你骑走了,我把它栓在了角楼南面的山坡上,我回去找就不见了,你为什么未经允许,牵了我的马?”
看到玛哈咖腊鞋底的野芹菜和蕨菜屑子,白荪坛道:“看来你是又去后山了是不是?后山云雾缭绕,你想要吃野菜,白苏的菜园子随你挑。”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去后山吗?”玛哈咖腊瞪着他,“你和整天坐在灶台旁的白苏一样不顶事!你知不知道钟诣这小子,居然把柳万年绑到了后山上!他就张罗着,要统治整一座楼呢!”
“你亲眼看到他把柳万年从云生结海楼带走了?”白荪坛感觉有一种刺激感萦绕在舌尖----他不能把烙印在言辞间的戏谑表现给玛哈咖腊听。
“我用花黄给你留了记号,难不成你没有看到吗?”玛哈咖腊完全不知道白荪坛已经清楚她在撒谎,“我猜钟诣当值的时候,趁着截胡白苏送早饭的机会,在食物里下了毒,然后把柳万年绑走了!”
白荪坛只能重复问过的问题:“你有什么证据呢?”
“你可以问白苏,今早的早饭,是不是虾饺和葱花蛋汤?”玛哈咖腊冷笑,“我看到钟诣端着漆盘进了十八层,他是今天早上,唯一见过柳万年的人!”
“你对钟诣和我褒贬不一,为什么现在却一口咬定他是让柳万年失踪的罪魁祸首?”白荪坛问。
玛哈咖腊脸色稍霁:“我和你斗智斗勇,举筷子的时候骂白苏做饭难吃,从来只对钟诣好脸色看,那都是因为钟诣一直蒙骗我,我不知道他狼子野心。你知道吗,我如今才知道,他以前是晖朝皇太子!他还亲口跟我说,来扶南国不是为了游山玩水,他早就知道云生结海楼的逸闻,特意来偷盗宝藏回去献给他父皇!”
白荪坛低眉,玛哈咖腊还没从他深邃的眼眸里读出那一抹乏味,只是不停地说话以求白荪坛信任:“我现在要去抓钟诣回来,十八层空了,难保有十七层的人忽然越级,你得回去守着,我们在十八层和十七层的楼梯口见面。”
白荪坛闻言,忽然开口打断:“那如果我们找回柳万年,又该如何?”
“柳万年是我们的师父,如果不是柳万年,我们四个早就被推入角楼底层,为了秘宝在角楼自相残杀!是柳万年让我们四个跟他学习,我们才能避免成为角楼的奴隶!”玛哈咖腊睁大眼睛,一句话就让白荪坛心下起了惊涛骇浪,“白荪坛,你不会…其实想要造反吧?”
罢了。
白荪坛假装动容:“谢谢你告诉我你亲眼所见。柳万年这几天的确缠绵病榻,所以进了十八层再绑走他,的确容易。你愿意继续跟随柳万年,这份忠心,在柳万年回来后,我会亲自跟他禀明!”
“那当然,虽然这扶南国没有玉盘珍羞,可是却让我练就了一身本领,师父柳万年偶尔还会提点我如何易容,就算是云生结海楼碾作尘土,我都会守护柳万年。”
“好,那你先去追查,我们云生结海楼见面。”白荪坛点头,“柳万年失踪的事情,我不会声张的。十八层以下都有我布置的机关小人,有人冲动擅自闯入十八层,也难有什么好果子吃。”
玛哈咖腊笑起来,翻身上马:“谢谢你帮我牵着红枣马。要是这好马先被钟诣借走了,我可得疯了。”
那是得疯了…白荪坛看着玛哈咖腊一甩鞭子,扬长而去,天边流云都似乎成了那马蹄下的灰烬。
就在白荪坛转身的一刹那,穿着纱裙的女子现身:
“白荪坛!你好会演!刚才你怎么在玛哈咖腊和钟诣两边装傻的过程,我看的清清楚楚!”
“你不在灶台旁边蒸包子,准备明天奴隶的早饭,怎么有空跟踪我?”白荪坛笑着跟白苏寒暄。
“我就算做了红烧肉给那些奴隶吃,他们吃得满嘴油脂,也能打败柳万年吗?”白苏气愤,“当我被蒸笼呛的咳嗽,玛哈咖腊和钟诣却早有了行动。要不是我跟踪你,我是最后一个知道那魔王失踪的人!”
“好了。”白荪坛一看到白苏生气,兴致忽然就有了,“白苏,你不是很喜欢钟诣吗?我记得他在船上和人玩骰子,一坛子绍兴黄酒下肚,你在一旁眼睛都看直了。那时候我就知道,你迟早会倾慕于他。他可是我们晖朝的太子----虽然是废太子。你怕你和他没有共同语言,他离开扶南国不带你一起是不是?这事情急不得,十八层的秘宝在哪里,钟诣还不知道呢!”
“是是是,我只配做菜,给角楼里的奴隶送饭!”白苏急红了眼,“肉不管软糯肥瘦,玛哈咖腊都要讥讽我。不管我种的黄瓜毛豆多好吃,钟诣也不会看一眼,每天一早醒来就是去执行柳万年给他的任务!”
“现在只有我会知道你的好。”白荪坛想要擦干白苏眼里的水汽,但还是忍住了上前的冲动,“没有人把你做的饭放在眼里,可是我知道你有多少本事。你能不能告诉我,你每天都是从哪个地方进入了角楼的十八层,给柳万年大人送饭的?”
白苏见白荪坛气定神闲,有些委屈:“我才不告诉你!允许你们留些记号,或是蓄意接近柳万年,就不许我也有和柳万年单独见面的记号吗?”
白荪坛摇摇头:“柳万年的饭菜,都是你用砂锅认认真真炒的对不?今早是不是煨虾饺和煮的浓稠的葱花蛋汤?你为什么要把托盘给钟诣?你把你送饭的密道告诉了钟诣,允许他给你送饭,轮到我就不说,难怪钟诣能利用你,我没有他有本事。”
白苏跺脚:“我就算是在扶南国开垦一辈子田,我也不会听你的吩咐!我今天答应钟诣替我送饭,是我笨,我现在可不会再犯了。”
“我和你一样,白苏。”白荪坛叹了口气,“我现在处境和你一样。我不会服从玛哈咖腊和钟诣,不管他们是想寻找山顶的宝物,还是单纯想要背叛柳万年,我都不会听他们的。我假意听从,也是为了调查真相。你带我从送饭的密道进去,我们一起十八层看看柳万年被绑架前,有没有留下什么吧?”
白苏会不会偏帮白荪坛?明天迎来扶南国转折点!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1章 承-白荪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