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逍抹了把脸上的血,提出自己的刀。侯雷已经痛晕过去,软软瘫倒在地。
任逍弯腰捡起侯雷腰间的软剑,把自己的刀插在地上,抽出软剑,翻来覆去看了一会儿,果然是把好兵器。
他再次提起刀,抗在肩上,另一只手拿着软剑朝太原总督走去,把软剑抛给太原总督。”
太原总督接住软剑,颇有些讶异地挑了挑眉。看任逍的神形姿态,好像这兵器不是送给他的,而是赏给他的。
侯雷被捉,剩下的乌合之众更是不成气候。太远总督的副手带着人马,很快就将没来得及逃窜的一小撮人给虏回来了。
两个镖师和一个趟子手也被解救下来。
任逍跨在马上,和太原总督道了声别过,就带着自己的镖持缰离开了。
三天后,任逍顺利入京,交了镖,然后就去了少东家在京中的镖局。
他要在京中停留几日,代少东家出席京中龙头镖局的宴会。
这种宴会只有当地最大的镖局才有资格举办,也算是一种同行交流。
宴会当日,任逍带着少东家备的礼就去了天龙镖局。
人已经到了很多,大部分都是任逍认识的,一个行当的人,少不了打交道,此时都聚在一处说话。
任逍进来后,空气中明显安静了一下。
不管怎么说,任逍在这群男人中永远是个异类。
虽然没有明文规定说限定年龄,但是长久以来,大家不太欢迎年轻人。
就像现在,因为他代替少东家来宴会,其他人说话都得收敛着。有些中年人的荤话也不能说,就两个字,扫兴。
“任逍来了。”天龙镖局的总镖头也是老板,叫秦回天,四十来岁,性格十分豪爽。
任逍点点头,叫了声秦大哥。
任逍入席,听着四面八方唉声叹气,皆因他是高枕楼独苗子。
因他在场不能肆意玩笑、喝酒划拳。放眼望去,一个个脸上确实带着意兴阑珊的神情。
任逍心想,看来爹爹平日里又往外宣扬“教子有方”的事情了,于是开口:“好不容易聚在一块儿,大家怎么这么生分起来了?”
接着他又说:“好久没有划拳了,秦大哥,咱们耍两把?”
秦回天眼睛一亮,忙让人上酒。
他们这些人都是能喝的,酒上来都是直接用坛装。
任逍拎起一坛酒,坐到秦回天对面,说:“可别手下留情啊。”
秦回天也笑:“那是,我也来不了虚的。”
“五魁首啊、八匹马啊……”
“六六顺啊……”
“你喝酒啊……”
“我喝酒啊……”
几碗下肚,气氛立时就活泛了起来,酒是拉近距离放下成见的利器。
到了最后,任逍干脆盘腿坐到桌上,和秦回天面对面接着划拳。
众人看这位少爷私下里如此不羁,便也都卸下顾忌,一时间酒碗碰撞,划拳声此起彼伏,市井话绕耳,气氛达到了空前的热烈。
秦回天早已经喝得脸色酡红,摇摇晃晃撑着桌子,大着舌头说:“侄儿,你划拳可真厉害,我好久没遇到对手了。”
任逍喝了两坛酒,也只是醉得刚刚好。他喝酒不上脸,因此不太能看出醉意。
这一场也算宾主尽欢,任逍醉醺醺被送回镖局的时候已经是三更之后了。
他也没洗漱,倒头就睡了。
任逍在京城又停留了几日,如果他没记错,丐帮帮主该找他了。
果然这天他又在窗台前看到了那只眼熟的鸽子,他过去取下小竹筒里的纸条看了,丐帮帮主让任逍到丐帮找他。
任逍看完,照样把纸条给烧了。
也好,正好过去跟他把话挑明,省得他再这样和高枕楼纠缠不清。
丐帮早已变得比前几年气派不少,门口还安了两个石狮子,管家把任逍引到后院花园的湖边就退下了。
丐帮帮主顾江正在湖边练剑,带起落叶在空中狂舞。
他身姿矫健,剑如白蛇吐信,嘶嘶破风,万般变化,似飞龙穿梭。
他的剑法瑰丽绚烂,如天边流云一般缥缈无痕,气息也深藏不露,就像他这个人一样。
任逍看了一会儿,大概知道为什么前任丐帮帮主不喜欢顾泽而是喜欢顾江了。
徒弟这样的气质身段和长相,确实很难让人不偏心。
顾江早就看到了他,但还是把整套剑法练完之后才收了剑。他朝任逍踱步走来,面色不悦:“站在这里也不做声,你也不怕我被你吓得走火入魔。”
任逍嘴上没说什么,心里却在想你就那么弱鸡?
顾江在石凳上坐下,语气仍不怎么好,问:“你这次出门,不跟你老爹讲,是何意?”
丐帮帮主现在想起那封回信,心里仍是不快,一向对他言听计从的任逍居然拒绝了陪同,并且瞒着所有人出去游山玩水了。
任逍在一旁坐下,问:“帮主,你授我丐帮武艺,将我视我为己出,为什么?”
顾江闻言一僵,转头看了他两眼,好似不认识这个人一般。沉吟片刻,决定转移话题,方道:“是我思虑不周,你长大了,喜欢到处玩,我也年轻过,我也不同你计较了,此事就此揭过不提。”
任逍还没说话,他又问:“不过你入京好几天了,为何不来找我?”
以前任逍这个孩子,小时候是恨不得时时刻刻黏着他的,他赶都赶不走。
现在居然还要自己主动联系,这孩子才上门。
任逍神色一黯,说:“上次落水差点死了,我想通了很多事。有些事勉强不来,强求更没意思。所以我决定不再和高枕楼的人争夺楼主之位了。”
顾江知道任逍爹爹的心思,但是每次任逍都拿勉强不来为借口,拒绝接手楼主事务。
可他如果直接拒绝倒也好了,可他偏不,他一边拒绝,一边又时不时给爹爹一点希望,给爹爹一种再努力一点就任逍就会收心的错觉,致使高枕楼现在有些混乱。
顾江下意识的念头就是劝任逍不要放手,因为任逍是一把太好用的剑,任逍如果当了楼主,也许丐帮以后就多了一个后盾。
任逍神色哀哀,又说:“而且,落水之后我伤了身体,如今已然落下病根。以后可能连武林大会都参加不成了,也没办法再帮您做事了,如此更不敢肖想楼主之位。”
顾江这人心思深沉,也不容易相信他人,他并不完全相信任逍的话。
他喝了口茶,沉思片刻后说:“这样啊…我府上正好有一个名医,让他帮你看看,说不定他能治。”
任逍想了想,说:“那就多谢帮主了。”
名医尤棋很快就到了,只看了任逍一眼就移开视线,然后按部就班地给任逍诊脉。
“帮主,任少爷的脉象来看,确实是身体受损。如果是普通人的话,并无大碍,可如果是习武之人那就麻烦了。他以后都不能长时间练武了,原本的内力也要打个折扣。”
任逍在一旁咳了两声。
顾江见尤棋这么说,心里便信了任逍的说法,又问:“调理不了吗?”
尤棋想了想,说:“我这里倒是有一味丸药,可以帮任少爷调理一二,虽然不能恢复如初,但是也能增强内力。”
“既然如此。”顾江看向任逍,说:“那就服下吧。”
任逍接过尤棋递过来的那枚乌黑的丸药,顾江在一旁正在看他。他没怎么犹豫,便拿起茶杯饮水服下。
诊了脉,又服了药,任逍也没有继续待下去的必要,跟顾江道了告辞便离开了丐帮。
她走后,顾江转头问尤棋:“那毒药可下进去了?”
刚才他让尤棋给任逍的根本不是什么调理内力的丸药,而是毒。
那蛊虫被腊包着,服下后融化,会长出蛊虫,还会寄生在服用者身上,受蛊虫控制。
“回帮主,下了,任少爷只要服下就必中蛊毒,以后对帮主言听计从。”
顾江淡淡道:“退下吧。”
尤棋俯身行了礼,便退下了。
如果顾江这时回头看他一眼,就会发现他步履不稳,整个后背都被汗湿了。
尤棋走出丐帮大门,发软的腿才恢复了几分力气,长长吐了一口气。
昨夜,三更。
尤棋在一片黑暗中突然醒来,觉得有点不太对劲儿。
屋子里好像混进了一股陌生的香味儿,有点像栀子花。
那暗香很淡,在黑暗中浮动。
他屋里有人!
“醒了?”深沉的声音响起。
尤棋猛地坐起来,看到坐在自己书桌后的黑影,从轮廓来看是个男子。
“你是何人?”尤棋神色紧张,问:“为什么在我房里?”
任逍掏出火折子打开,吹了吹,然后把油灯点燃。豆大的火苗找出昏黄的光,充斥整个房间。
尤棋这才看清男子的脸庞,水润的眼睛,明眸琼鼻。看起来年纪不大,但是气质很沉稳,呼吸绵长平稳,是个练家子。
这人是谁?出现在这里想干什么?
任逍在微弱的烛光中抬眼看他,问:“你明天是不是要替顾江下毒?”
尤棋眸光一震,张了张嘴,想都不想地否定:“没有,我是医者,医者是救人的,怎么会下毒?”
他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是起了疑惑,这事儿他怎么会知道?
顾江确实让他制了一枚下了蛊虫的丸药,然后等他指示哄人服下。
他自然是不愿意干这种阴鸷折寿的事,但是顾江居然直接掳了他的儿子,用他儿子的性命来威胁他。
任逍了然一般点点头,轻声喃道:“我知道你有苦衷……”
任逍没再解释,思忖片刻道:“我是高枕楼楼主之子,我可以帮你把儿子救出来,前提是你得帮我演一出戏。”
“你怎么知道……”尤棋立刻打住,没有继续说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