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围观开会的几个人回来时,王英早把黄皮子拿出房间暂放在了堂屋木桌子上。
“怎么了到这么晚?真是也不怕耽误明天上工。”王英开了院门小声抱怨道。
“戚,还不就那样,老三套,没说啥新鲜玩意儿。”黄全贵端碗喝着水还不忘吐槽。
黄玉广翻了翻眼皮子没搭理儿子,也是天太晚,想着等有空要好好专门说他一顿。
“怎么不先去睡,等着干啥?乌漆嘛黑的,给留个门就行。”
“也没啥,你们今儿出去遇到下河生产队那边儿的人了?”王英单枪直入问道。
“你咋知道的?”黄玉广纳闷,这事儿他可没吱声,难道是书书?
王英一看这反应就对不久前书书说的信了个十成九,没好气道:“还不是你闺女,人家给了颗糖,她吃独食儿让逮到,刚刚那仨还闹了一通子别扭呢。”正好趁着人都在给摊白了,省的那小的说漏嘴没解释清楚还要以为她偷偷藏私给闺女喂养好东西,遭埋怨。
“咋的?得喜得福跟她姑抢了?”黄全贵有些生气。他对唯一的妹妹心情还挺复杂的,年龄差距太大,也当是跟闺女一样的对待,甚至因着痴傻还稍偏了些心。不过,这事儿可不敢让他爹知晓,混了辈分是小,察觉肯定要臭骂他一顿。哪有儿子跟爹那什么,为这事儿下手揍他都有可能。
“哪儿都有你的事儿是不?滚去睡觉。”黄玉广怒了,直接赶人。那是他闺女,轮得到当哥哥的瞎咋呼?有本事管自己儿子闺女去!
黄全贵不吭声了,默默喝水。
“是那个刘家,刘宏他外甥,路上碰到他一个人往下河生产队那边儿去,一起走了段路。”黄玉广没主动提去吃面的事儿,主要是怕儿媳妇闹别扭。
“那娃子才十多岁,可能就是路上偷偷给的吧,我都不知道。”
“刘宏?他们那边的事儿好像闹得挺大的,咱们这边都有听说呢。”一旁默不吭声也没进自己屋的儿媳妇李霞听到这里来劲儿了,不用人问直接跟家里几个科普起来。
“说是退伍回来的那个大哥去死去妹子家把外甥给带了回来,花了好多钱跟亲爹那边断绝了关系,弟媳妇儿为这闹了好一阵子,特别厉害。可惜没啥用,那男娃娃现在都说已经改了名姓。”
李霞聊起八卦那是滔滔不绝,顺便彰显一下自己包打听的实力。
“呸呸,大晚上的说啥死字儿,瘆不瘆人?”黄全贵打了个激灵,不知道是不是刚咽下一口冷水,总觉得心里凉哇哇的。
李霞听着自家男人拆台恨得牙痒痒,刚刚那事儿她还没给他算账呢,小孩子抢个东西咋的了,那不是正常事儿吗,就他倔驴犟犟脑袋缺根弦儿还想吵吵她生的那俩,不省得搭理他都快不知道他自己是谁了!
“说了咋了?说你了?你这喝个水咋还堵不住嘴,我不说你能知道这事儿?”真是怎么着怎么生气,晚上都不想跟他睡一起了!
也是有什么娘有什么闺女,得喜估计也是得了她娘的真传。
“去睡,去睡,啥时候了,明天别嚷嚷起不来。”这一打岔也不唠了,反正事儿都知会到位,王英也开始赶人。
几人散去。
睡到床上后,王英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给忘了,可实在想不起来就没浪费时间再费力回忆,说起了别的。
黄玉广在儿子儿媳妇跟前避着没提到的现在也全说了出来,特别是借了钱票吃饭那事儿,毕竟他可没什么私房,不交待还不成。还有跟刘绪的相遇,又详细描了两句,不仅吃了人的肉菜还拿了糖,真是……
“书书那丫头明事就重新多教教她,别谁给的东西都接,你看她,那糖的事儿你不提我哪儿能知道。”他还记起回来的时候那丫头捂着肚子那块儿,八成就是捂着那东西,藏的真严,嘴上把了门一样都不漏风。
黄玉广长叹了一声,怎么觉得女儿脑袋好了更不好管,以后估计有的发愁。
“唉,书书这一好,我这心都轻松了。你说这以前老担心我们早走了她可咋办,没人管她吃喝穿,病了知不知道吃药,下半辈子咋生活。现在啥也不用操心,她自己都知道藏好东西吃。嗯……”王英感叹着感叹眼睛便湿了,有些哽咽。
黄玉广翻身搂了搂妻子,他们虽是半路夫妻,但并不比头婚的差什么。
王英对这个家也很尽力,不管是前头留下的儿子还是俩孙子孙女,没说有过苛刻。在她心中书书的地位肯定是第一个,但也从没有过很大的不公平,至少全贵那嘴上没把门爱占小便宜的媳妇儿都没在外头叨叨过后娘不好有差别对待什么之类的话。
“不说了,以后只会更好。睡吧。”明天还要上工。“对了,你明天偷偷去掏掏书书衣裳里的兜,指不定还有没有,她可变精明了。”都会打岔忽悠她老爹,也是能耐。
“嗯”
轻声细语的唠叨淡去,真的该歇息了。
渐渐的,整个村子都静了下来,陷入酣眠。
黑暗中,有风经过,要掉未落的叶子摇摇欲坠,最后经不住考验淘汰的便打着旋儿转悠着飘落,‘零落成泥碾作尘’便是宿命归途。
夜给了某些东西隐护色,白天不敢作乱的晚上有些则会放肆起来。就如偷摸着打地洞非法进入他人住宅的大田,仔细瞅瞅还变相地有种大摇大摆的架势。
它的四娘不见了,只一会会儿找吃的和陪葬品的功夫就杳无踪影。大田循着沿途一丢丢的粗布料到了那个丧命之地,可什么都没有看见。没办法它才下了山,隐蔽穿梭在村庄中,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被它偷偷瞧到。而且不止看到了四娘的身体,好像抱着的人也有些眼熟。
大田是那晚唯一一个见证一人一动物先后咽气的存在,它伤心欲绝地带走了同伴老大姐四娘的尸体,没太关注那小身板人类,所以它就没察觉到人类竟然回光返照一样慢慢有了气息。
不过就算发现了恐怕也不会做些什么,它那小脑袋瓜子哪里能猜测得到这偷天换日一幕,四娘以前也没跟它透露过能变人这回事儿,只教了别的一些有的没的。
过了凌晨,众人正是睡得最浓最香甜的时刻,对大田的到来毫无所觉,而它则在屋子四周转悠着,像是找寻什么东西,又像消磨一下时间等待最佳时刻。
忽然,终于下决心要行动一般,使出究极拿手绝技动了起来。伴随着明显跟一般鼹鼠有些不同手法的才艺,整个半蜷缩球状圆润身体随着手头功夫加速缓缓没入泥土下沉不见踪影,只留下那片土地明显比四周的松散许多,还残存有带了丝水分的碎土屑泥疙瘩。
整天人来人往践踏无数次的家中土地绝不如外头的松散,都被踩瓷实了。大田也是寻摸了一处不用费忒大力气的地方悄悄潜入,很是顺利,至少暂时是。
它自觉是个有智慧有灵性的生物,只比四娘差那么一点点。跟人类大身板的打仗不能硬碰硬,要运转脑袋,现在四娘在人的手中,它要摸黑偷袭带走尸体,不能让它的四娘死后还没个全尸,甚至是被扒皮惨虐以待。
地洞的另一头并没到大田这次目标待的地方——堂屋,阴差阳错竟然联通到一个废弃的旧洞,大田为省力气便跟着小洞开凿江山,边前进边扩大,没一会儿就寻摸到了真正的出口。
一厢的土屋突然有了外来的闯入者,可惜小主人们睡得正香,没有丝毫察觉。
没错,大田竟是来到了书书待的那个隔间,还正巧是床底下。没有心有灵犀的两个伙伴再次相遇却物是人非,大田纵然亲眼见到人也恐怕再逢对面难识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