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潜弯了弯唇, 见斐文静手里的糖蒸栗粉糕已经吃完了,便将手中的放到了她嘴边。mengyuanshucheng
斐文静侧头,很有骨气, “不吃。”
萧潜抿唇,又将它放回了纸包里, 转而将纸包推到她面前。
斐文静这才又拿了一个吃,等她吃完, 又想吃一个的时候, 萧潜忽然伸手将整个纸包都拿走了。
斐文静:“?”
萧潜:“不能再吃了,再吃牙齿会坏的。”
斐文静:“?”
“不是小孩才会吃坏牙齿吗?”
“你不是小孩吗?”
斐文静深吸一口气,总觉得自己要被气死,“你才是小孩, 你全家都是小孩!”
萧潜受之无愧地点头,“对,我全家都是小孩, 内子也是。”
明明没有说他的内子是谁, 可是他的眼神太过明目张胆, 以至于不说,都心知肚明。
斐文静脸红了红, 坐到了另一个位置上。萧潜紧随着坐了过去,“你要是还想吃, 就和我走走。”
斐文静冷笑一声,“不用了, 我自己去买。”
说着, 她起身,准备往外走去。
萧潜摇了摇头,笑着说:“可惜, 好像都卖完了。”
斐文静转身,一脸狐疑地盯着他,“鬼才信你。”
萧潜悠然的挑眉,甚至还拿起斐文静座位前的筷子夹了一个翡翠芹香虾饺吃。
斐文静走到一半,路过杨恒的时候,才突然明白什么叫“都卖完了”!
只见杨恒身边放着一大堆油纸袋,里面飘着丝丝缕缕的甜香。
原来是萧潜把它都买光了。
斐文静看向萧潜,他也在看她,看口型应该说的是,“我没骗你吧?”
斐文静忽然觉得心梗,她完全不能理解萧潜为何变成这样子,不在华清宫处理政务,跑来这里戏弄她很有意思吗?
杨恒战战兢兢,“太、太……您吃吗?”他拿着一个油纸包,双手捧着。
斐文静看了一眼,强迫自己把视线移开,随后快速离开了。
他不走,她走。
斐文静提着裙角根本不看一眼萧潜,直接走了出去。
而身后的萧潜看着她怒气满满的背影,勾了下唇,紧跟着过去了。
杨恒眼皮跳了跳,“主子,这追姑娘这样恐怕不行。”
萧潜淡淡看他一眼,“怎么你追过?”
杨恒脸上一阵青红交错,支支吾吾,“臣自然是没有追过,可是……”
萧潜笑了声,手中的扇子正正好指着他脑门,“那你就闭嘴。”
他虽然没追过人,可是却是下了功夫的,来之前还细细问了晏青卿,总比杨恒这个都没见过猪跑的人强。
说完,萧潜收回扇子,循着斐文静的路线跟了出去。
“小五,真生气了?”
斐文静刚刚站定,耳边就传来萧潜的声音,她无奈地眨了眨眼睛,回头看着他:“你跟着我究竟要干什么?”
萧潜一只手拿着扇子,另一只手背在身后,听到她问,眼里闪过一抹趣味,“送你个东西。”
“是不是我收下了,你就能不跟着我了?”
萧潜眉间皱了皱,一副很是苦恼的模样,“这说不定。”
斐文静挑眉,深呼吸,手伸出去:“给我。”
“呐。”
萧潜背在身后的手往前一伸,放在斐文静的手心里,“你可别再弄丢了。”
斐文静低头,手心里除了萧潜的手,再无其他物件。
“东西呢?”
“不是在你手心里吗?”萧潜看着她,勾了勾唇道。
手心里?
斐文静觉得自己好像要被气得年纪轻轻真的要犯病了,“什么意思?”
萧潜眼睛耷拉下来,看起来委委屈屈的,还特别无辜,“把我送给你,你能不能不要再丢下我了?”
斐文静一愣,心里有些异动,像是在地底下埋了十数年的酒忽然开封,冒着一点点泡泡,但是不多,只有那么一点点。
手心里忽然变得和炙热,犹如一块刚打好的热铁,烫得她从手心痛到心尖,在散发到全身上下。
手指微微蜷缩,斐文静忽然收手,想要离远一些,不料刚刚有了点小动作,萧潜手指就捏住了她的手掌,“你不是要收下吗?”
斐文静整个人忽然抖了抖,随后看着萧潜轻声道:“何必呢?你当初既然决定放我走,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如今又何必再来纠缠不休?”
“当初我让你走,是因为我知道你在皇城并不开心,我也知道我们之间需要一个新的开始,如果还困在皇城里,于你于我都是坏事。”
“你又何曾听到过我说要放弃你?”
萧潜声音也轻,可是每一个字且像是有千斤重,砸到斐文静心里,泛起一阵又一阵的涟漪。
萧潜捏着斐文静的手,一点一点把她手指分开,将自己的手指插|去,两人手十指相扣,他握得紧紧的,“你要是不想要,那换我来牵你好不好?”
斐文静眼睛慢慢红了,她听到这些话怎么可能没有感动?
只是感动归感动,她心底却一直有个小人在提醒她,“不可沉溺。”
半晌,斐文静扬起笑脸,“抱歉。”
说着,她另一只手上前,分开两人的手指。
萧潜眼里划过黯然,僵持着不愿意松开,她越是用力,他就跟着加大力气。
斐文静停下手,看着萧潜,“这样有意思吗?”
萧潜的脸色更加苍白了,自那次旧疾复发,他本就没有完全好,这一次还非要出宫跟着斐文静,一路颠簸,刚到洛阳的那天就隐隐又复发的痕迹。
一颗汗珠悬在萧潜额头摇摇欲坠,他紧咬牙关,“有意思,只要你不要丢下我,就有意思。”
斐文静冷下心来,“不可能。”
“可是你明明对我还有感情,你要是还记挂着陈娉英的事情,我可以给你解释,我可以保证我怕真的没有什么白月光,更没有将她当成心头血。”
斐文静叹了口气,她离开的这个决定,并不是一时心血来潮,更不是单单只是因为陈娉英。本来他们之间畸形的关系就不可能长久。
她从小饱读诗书,阿耶阿娘教的是风光霁月,他们怎么可能想到自己的女儿,国公府的千金会和皇帝存在这样一种畸形的关系?
要是让他们知道了,斐文静根本就不敢想象会发什么。
所以这一段关系,早就该结束了。
“萧潜,你我的身份早就注定了这一天迟早要到来,你明明心知肚明。”
“心知肚明?我从来不知道什么迟早到来,我想着的只有一辈子,可是你想的只有一个月,是吗?”萧潜冷笑一声,说出来的话却是带着深深的无力和悲哀,他的眼睛从来都是冷冽或温柔,如今却是猩红一片。
“萧潜!我……”
“哎,这位郎君何必强人所难,明眼人都知道这位小娘子不愿意和你在一起,你又这样纠缠不休,这可不是正人君子所为。”旁边忽然插进来一道清风朗月的声音,带着点点笑意。
两人下意识侧头,只见他们旁边不知何时来了一位男人,穿着石青色宝相花刻丝锦袍,腰间配双剑。
萧潜眉头紧皱,戾气横生,压下眉眼,冷淡道:“滚。”
男子一愣,转而却笑了起来,“郎君好生奇怪,开口就叫人滚,看着凶神恶煞的,莫不是你强迫这小娘子,看这小娘子穿着侍女衣服,莫非你是强抢民女?若是如此,在下不可不管。”他眉间散着一抹笑意,双手抱拳,一副正义的模样。
他话音落下,周围已经多了许多指指点点的人,窃窃私语。
有位大娘看了看这场面,忽然生气道:“我们洛阳的知府向来秉公办事,你要是想要强抢民女,可得掂量掂量后果。”
“就是……”
“什么人啊,长得人模狗样的,却想着强抢民女,真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萧潜脸色难看极了,唇角紧绷,偏偏他刚才吩咐了杨恒他们离远一点。
斐文静挑了挑眉,小声道:“你还不放开我?”
虽然这场面看着对萧潜很不利,可是谁叫他是皇帝呢?
她倒是不担心他真的会被围在这里,走不了。就算真的去了官府,那知府大人见到他,也只有下跪的份儿。
那位佩着双剑的男子又道:“这位郎君可否放了这位小娘子?”
“快放了!快放了!”
周围百姓的声音一声高过一声,三言两语之间看着萧潜的眼神已经变得像是在看什么穷凶极恶的大奸人了。
萧潜额间青筋迸起,拉着斐文静往后身后一站,黑压压地看向那说话的男子,“你就究竟想要做什么?”
男子轻笑,摊了摊手,“我不过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事后要是这位郎君想要向我报仇,尽管来,就算我被你打死,我还是不会后悔今日之事,江湖中人讲究的就是一个义字,见不平之事,若是心中无波动,不可称为侠。”
斐文静眼里有些崇拜,她从未接触过江湖中人,一直以来都以为不过是些三教九流的人物,今日一见,大为改观。
她乘着萧潜和那人对峙,挣脱开了他的手,迅速走到男子身边,“多谢少侠。”
“给朕查清楚那个人到底是什么来路。”
仁康坊,萧潜昨晚买下的宅子里,他黑着脸,暴怒不已。
从来没有人敢在他的眼皮底下把他的人带走,这还是第一个,还借着舆论的势,用百姓来压迫自己。
对方定不是普通人,萧潜甚至怀疑对方知道自己是谁,否则怎么可能这么巧。
若是萧潜只是一个普通人,这些百姓的舆论压力,他根本不会放在心上,可是他是皇帝,怎么可能不管百姓。
而那人看起来就像是知道他吃定了这一套,所以专门对症下药。
杨恒和统领并排站在一起,双双低头不敢言,谁能想到就是这么短短的一段时间,就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呢?
“主子,太后回来了。”跟着保护斐文静的人在门外道。
听到这声音,杨恒松了口气,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自从那个男人把斐文静从圣人身边带走,已经两个时辰了,虽然有人跟着保护,但是圣人怎么可能不生气?
果然,萧潜终于动了动,看向门外,“都干什么了?”
“回主子,那人带着太后去买了些玫瑰酥和双色马蹄糕芝麻南糖。”
萧潜冷笑了一声,“给颗糖就能拐走。”
偏偏他给糖拐不走。
次日,萧潜很早就起床了,指挥着人将挨着斐文静宅子的墙壁开一扇门。
隔壁斐文静府上的下人一半是从江东带来的,一半是萧潜安排的,对此只敢心惊,半句话也不敢说。
都知道这是皇帝,还敢说什么?
唯有采莲一早起床看到墙壁上了忽然出现一个大洞,震惊之中抓了一个人问。
“采莲姐姐,这、这对面住的人我们得罪不起啊。”被问到的人战战兢兢,都快哭了。
“什么人我们得罪不起?究竟是谁?”采莲心里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昨日行动失败,她们在外一整天,根本就没有人跟着。所以在听到得罪不起的时候,心里已经刚有了隐约的猜测。
“是、是圣人……”
听到侍女说圣人,采莲眼前一黑,五娘现在正躲着他,可是如今他不仅买了隔壁的宅子,还打通了两个宅子?
要是五娘知道,非得气吐血不可。
她气急败坏地看了一眼洞开的墙壁,跺了跺脚跑去找斐文静了。
斐文静被吵醒,揉着突突的额头,“怎么了?”
采莲叹了一口气,“五娘别睡了,都追到家里来了!”
“什么追到家里来?赶出去不就行了?”
“赶不走啊,我们怎么敢动?”
斐文静清醒了些,坐了起来,“好啦,是谁来了?”
“圣人。”采莲耷拉着脸,低声道。
“谁?”斐文静虽然醒了,但是脑子还是迷糊着,听到圣人两个字的时候一时之间都没有反应过来。
半晌才反映过来,圣人就是萧潜。
“等等,你的意思是萧潜过来了?”
采莲点头,“不仅过来了,还买下了隔壁的宅子,奴婢刚才发现圣人将两个宅子邻着的墙凿开了。”
采莲说得生无可恋,斐文静听完更加生无可恋。
“快,马上洗漱,我们去找舒大哥。”
舒大哥就是昨日“救”了她的少侠。
经过昨日的相处,斐文静对此人非常有好感。
武功高强,有侠者风范,还帅。
采莲一愣,她对昨日发生的事情并不很了解,可是她却清楚五娘不是那么容易相信别人的人,怎么这个舒大哥不过区区几个时辰就让五娘全心全意信任了?
“五娘,这个姓舒的,是什么人?”
斐文静一边穿鞋一边说:“他啊,是个很好的人。”
萧潜走到门外的时候刚好听到这一问答,脸色瞬间黑了起来,给她买糖就是很好的人了?那他呢?
萧潜看着自己手中的蜜饯青梅、翠玉豆糕、奶油菠萝冻,轻轻勾唇,抬手敲了敲门。
“谁呀?”
“我。”
萧潜的声音一出,屋内陷入了诡异的安静,斐文静穿衣服的动作一顿,采莲本来在准备洗漱的物品,听到这声音动作僵硬的看向了斐文静。
斐文静不知道他究竟在外面多久了,也不知道有没有听到自己说的话,硬着头皮问:“你来了多久了?”
萧潜倚靠着门框,语气淡淡,“大概在你说要去找舒大哥的时候吧。”
斐文静:“……”
完了。
萧潜又高声道:“我给你买了些吃的,开门。”
“我都没起床,你走吧。”
“你不是在穿衣服?”
斐文静:这人是有透视眼吗?
“快点,冷了就不好吃了,这个奶油菠萝冻是赤壶楼出的新品,排了一个时辰的队才买到的。”
斐文静不以为然,萧潜怎么可能去排队?只不过这个奶油菠萝冻她确实没有听说过,听起来似乎很好吃的样子?
她小脸微微皱着,犹豫了会,“你等会吧。”
萧潜听到了,弯了弯唇,笑出了声。
斐文静很快穿好衣服,洗漱、化妆。
萧潜等了半晌还不见有什么动静,疑心斐文静骗自己,刚要夺门而入,又想到宴青卿说的,娘子们每日起床都要花很长时间,梳妆打扮。
一个小娘子梳妆花的时间越长,代表她对即将要见的人越重视。
所以小五果然还是爱自己的。
萧潜乐了一下,又靠回门框上,安心地等着。
半个时辰后,萧潜靠在门上已经开始后悔为什么起得这么早了。
昨天他气得睡不着,就囫囵睡了一个时辰,今早又很早就起了,如今等在这里,已经睡眼惺忪了。
又过了一刻钟,斐文静房间里终于有了动静。
“嘎吱——”
身后的门被打开了,萧潜睁眼微微侧身。
眼前的人穿着云纹绉纱裙,梳了个惊鹄髻,额间贴着花钿。
走动间带着一丝丝淡淡的香气,令人心驰神往。
萧潜愣住了,直到斐文静在他面前摆了摆手,他才醒过来,咳嗽了一声,“你好了?”
斐文静忽然觉得萧潜这副样子有点好笑。以前她不管多么盛装打扮,也不见他这般惊讶,如今倒是还装起纯情来了。
“你买的东西呢?”斐文静伸出手放在萧潜面前,一双大眼睛就这么看着他。
萧潜一笑,无奈地将手中的食盒提起,“在这儿呢。”
斐文静伸手要接过,手刚伸到一半,就被萧潜牵住了,“走吧,去哪里吃?”
斐文静有心想要挣脱,可是哪里有这个力气,干脆随着他,“去凉亭。”
这个时节,已经有些热了,府里有个人造湖,湖边上建了一个凉亭,斐文静也是才发现不久,早晨和傍晚在凉亭坐着用膳,很是惬意凉快。
“行。”
说着萧潜牵着斐文静就往凉亭的方向走去。
斐文静狐疑地看着他,直到走到了凉亭处,她才发问:“你怎么知道这路怎么走,看起来就像是很熟悉我府里一样?”
萧潜眨了眨眼睛,“是吗?我就是瞎走的,再说一般而言人工湖不是都建在东面吗?”
“是吗?”
“自然,这里面是有风水学的,你要是感兴趣我可以好好讲一讲。”萧潜一本正经个地胡扯着。
斐文静最烦听这些了,自然不愿意听,“不了,你说是就是吧。”
萧潜松了一口气,看来小五不喜欢听这些枯燥的东西这点还是没变。
他在石桌边上坐下,将手里的食盒放在桌子上,打开盖子,依次拿出今日令人买的点心。
最上面的便是奶油菠萝冻,碗底下用冰块冰着,一拿出来就呈现出了云雾缭绕的景象。
斐文静眼睛亮了亮,专心致志地盯着它。
萧潜勾唇,又打开一层,拿出了蜜饯青梅,“这是用特殊的法子腌制的青梅,试一试?”
斐文静捡了一块,放进嘴里。
很好吃,比她吃过的所有蜜饯都好吃。
不过她还是绷紧了脸,故作矜持,“嗯,还不错。”
萧潜挑眉,又拿出了最后一叠,是翠玉豆糕。
最后才拿出两个勺子,“给。”
斐文静接过勺子,开始吃奶油菠萝冻,一开始还很矜持,吃了两口后就忍不住了。
她咳嗽一声,见萧潜正望着湖面,悄悄伸手拿过碟子,放到自己面前,快速地吃起来。
时不时还要看一眼萧潜,生怕自己这副模样被他看见了,觉得自己太好收买了。
只不过斐文静那点动作哪能真的瞒过萧潜,只是他觉得很有意思,就一直假装没看她,让她吃得尽兴。
斐文静吃完了一碟,忽然想到一个严重的问题,问萧潜,“你该不会把所有的这个都买了吧?”
萧潜看着她一本正经地问,似乎真的很忧心,忍不住笑了出来,敢情昨日他买空了糖蒸栗粉糕真吓着她了?
这是有后遗症了?
他想了想,微微挑眉道:“要是我说是的,你怎么办?”
斐文静瞪大了眼睛,忽然伸手摸了摸萧潜的额头,“你没有病吧?”
萧潜任由她在自己额头上摸来摸去,等她想要收回手的时候,不慌不忙地抓住她手腕,“摸了就想走?”
斐文静:“?”
萧潜继续道:“你吃了我的,还摸了我,是不是该有什么表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