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青抬起手,煞有介事的闻了闻,一本正经的回道:“比起某人,傅某身上可是清爽很多很多。”
范其嘴角抽了抽,他很想反驳,但是近乎不眠的奔走了三日,自己现下如何邋遢,他又会不知。不过,范其撇了撇身后的床,眼里掩盖不住的得意。
傅青顺着范其的眼神望去,又看了看范其放在自己长靴上的手,罕见的急了,疾步奔来,厉声骂道:“姓范的,你敢!”
直到傅青来到跟前,范其手一勾,将脱了一半的鞋子提上:“你看我敢不敢。”幼稚完,摆摆手,显得自己很是大度的样子:“我范其不屑欺负你这手不能抗肩不能提的书生。”
说完,十分不怀好意的拍了拍傅青的肩膀,看着这人一个趔趄,范其笑的十分大声。
“啪”十分响亮的一声响,傅青一个巴掌过去,将搭在自己身上的脏手拍开。
“傅青!你本就以布衣之身待在这宛城,以你这几年的功劳,想要离开,贺惟忠必不会拦你,如今小侯爷回京,正是需要我们这些老东西帮衬的时候,你和我一遭回去吧。”上京谋略诡道者众多,自己徒有一身蛮力,可上阵杀敌,却无办法出谋划策,傅青的才能谋略在整个上京都能立于顶尖,正是需要他的时候,这也是夫人只让人送信,自己却要来一趟宛城的原因之一。
“范其,这次我便不随你回去了。”傅青丝毫没有犹豫,直接扔出他的答案。
“傅青,为什么!你……”范其的火气蓦的腾的很高,他想起五年前,也是这般,便瞬间闭了嘴,直接将自己的疑惑抛出:“为什么!傅青,我没你那些弯弯绕绕,你直接告诉我为什么!”
“小侯爷此行随行之能人异士者众多,且还有夫人在,他的身边并不需要傅青,此乃其一;其二,你方才也说,府内现在全是皇帝的爪牙,你们出入都尚且艰难,现下小侯爷返京,侯府的监视会只多不少,我纵使能顺利从这里回去不被上面察觉,回到侯府也如同困兽,无法外出周旋;最后”傅青摩挲着腰间的匕首:“范其,小侯爷终归会回到这片战场,傅青便在这等小侯爷,大家一起回家!”
他怎么会不想回家!但是他不能独自回去,大家生死与共,怎么他傅青都得带大家一起回去。
而范其的到来,就预示着这一天很快了。小侯爷要走的这步路需要一个契机,必须宛城这边来铺。
范其随着傅青一个个说出理由,手指越攥越深,最后眼眶微红,他猛的转身,这个硬汉的嗓音中罕见的夹杂了些哽咽:“好,那你便在这里等着我们。此番出来不能太久。范其,先告辞。”
“傅青等着!”良久,傅青喃喃道。
人影没在围帐之间,听着一阵战马的嘶鸣,马蹄渐渐远,傅青方才出帐。帐外不远处士兵们正在操练,哼哈声响彻军营!
“军师,故人相见,理应开心才是。”
“将军。”傅青思虑过远,完全没有察觉有人来,直到贺将军出声他方才察觉,转身抱拳,礼闭方才回道:“傅青很是开心。”
贺惟忠拍了拍傅青的肩膀:“军师,我们所求近在眼前,还是应更加万全才是。”
“将军轻。”傅青抬脚往大帐中走去,河流于宛城而言,是一道天然的屏障,而自从昆阳失守,这道屏障便成了双方,两边谁先进攻,都要承担所不想承担的伤亡,而这点,玄黓付的起,他们却无法承担。
这个问题困扰了他们近五年现下虽有办法,却无法尽善,他必须在小侯爷来之前,解决这个难题。
两日后|护国府
谢萍和绿芜站在凉亭一角,看着沐浴在阳光下的夫人。谢萍轻声问道:“这是夫人这一年内第一次可以靠自己走出那间屋子。范大夫,这是不是意味着。夫人的身体在好转了。”
范自真摇了摇头:“这些年我几乎走遍了山川,诊遍了疑难杂症,但夫人的身体已油尽灯枯,范某无能”范自真自嘲笑道:“五年前的承诺,终是做不到了。”
五年自己已尽力去寻找医治的法子,若此时夫人的身体还如五年前一般,自己可保她享常人之寿,如今,她的身体亏损太重,自己只能延续她的生命,却无法在救治。
虽然在意料之中,谢萍终究还是抱着些许希望的。神医吗,一个‘神’字,便让人有了期许,而正是因为这个字,一旦定性,便无法回转,连丝毫希望都留不下:“范大夫,夫人想见到小侯爷的。”
谢萍轻声地回道。
“见得道,也见得到方家军回乡的那一天。”范自真承诺道。
谢萍双手抱拳,作揖致谢:“谢萍在这里谢过范大夫。”
范自真自退一步,躲了这一礼:“受不起,我既救不了人性命,谢管事的这一礼,范某愧不敢当。夫人身上刚刚有些力气,谢管事还是陪着的好。”范自身说完,不再停留,转身离开。
范自真回到自己的药炉,看着书案上自己所著的杂病论被风翻起的书页,堪堪落在自己所写的最后一页。
患者:谢婉。
………………
范自真轻笑,自己对自己的医术狂了一生,世人都称‘总是所有人都说无力回天,但凡你一息尚存,范神医能把你从阎王殿拉上来!’听,多么高的吹捧,自己也曾这般以为。
事实确实,自己在意之人命悬一线,而背着神医之名的他,有着名贵药材的他,却救不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在自己眼前迈向生命的终点。
范自真颓废的伏在书案之上,失神的看着书案上的书,面前浮现出谢婉的病容,她笑着说:“范大哥不必自责,你终归是人,纵使医术再高,也并非真的是能起死回生。我的身体我知道,范大哥能帮我挣下剩余的时间,已是我的求而不得,你已尽力了。”“再说,以我一例,可救世上万千因生产而步入鬼门关的女子,以一人之力能助医者能救万民,谢婉甚幸之。”谢婉打起精神玩笑道。
谢婉知道在一个人引以为豪的领域里,失败对他们的打击必定是空前的大。而无法医治自己,对于范自真而言的打击必定十分沉重,现下自己的头脑也不是很清晰,只能想到哪说到哪,想要对这人能有些安慰。
医者救世人,能救治更多的人,或许能让他心里好过一些。
“婉婉,我范自真从不是什么以救治万民为己任的大夫,若是能以万民的命换你一命,我受万人唾骂又有何妨。哈哈哈哈哈”范自真无力的笑着:“可是不能!谁也救不了你。”
方玄策一行人行至城门口,已然天黑。方玄策看着城门口的一行人,抬手叫停队伍:“传我命令,众人找就近客栈入驻,好酒好菜给兄弟们上上,大伙好好休息,明日进京。”
三人驾马上前。
“恭迎侯爷!太子殿下!谢王爷!”
听到方玄策的名字在自己前面,肖禛的面色并无不悦,反而扯住赤电缰绳,转身往后退了些许,与方玄策堪堪差了半个马身。
方玄策眼神往后看了看,并未看到想象中的那人:“公孙先生,府上可还安好。”
“侯爷放心,范大夫在,无碍。”两人都未挑明,却知道双方回答的是什么。
“那便好,其余我们到客栈在详聊。”
“诺。”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打尖住下,公孙旻进来时,看着正襟而坐的三人,尴尬的笑了笑,唏嘘道:“好大的阵仗。”
好家伙!一个太子,一个青海小王爷还加一个未来的主子,这三人坐在一起,看着自己,还真是让人心惊。
“公孙先生,你们一行人里应该还少一个人吧。”方玄策开门见山,问出从刚开始就注意到的问题。
此番如此浩浩荡荡的阵仗,不可能要一个剑客来,这于理不合,所以定然有一个身份极其关键的人物来迎接,既可以警醒自己,又能彰显皇帝仁慈的人,方玄策心中有一个人选,方家军前副将-范其。
一个告诉自己要牢记这位陛下以德报怨的气度,又早已解甲的‘旧人’!
“范副将最迟三个时辰就能返回。”公孙旻回到。
方玄策沉思片刻,肯定的问道:“去联系宛城那边。”
“是。”
方玄策了然,继续问:“上京那边可有什么动静。”
“并无。公孙旻笑道:“以侯爷加冠礼为由将侯爷召回,如今日子近在眼前,礼部毫无动作。还真是丝毫的都不掩藏。”
说完嘴唇微抿,瞥了眼太子殿下的方向,看到人并无喜怒,这才放心。没办法自己的脑子永远跟不上这张破嘴。
“哥哥。”
“不!他会!”肖禛抬头看着方玄策:“天澜帝不会把自己的把柄留给世人,你的及冠礼近在眼前,现下他没任何借口去你性命,一个世代守护天澜的忠臣能将的遗孤,就算身为帝王,也不能随意取你的性命。”
肖禛话锋一转:“他就算是想要在你及冠前杀你,这点样子还是得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