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权之上 第51章 第 51 章

这件棘手的事情终于结束，江陵还算是得心。

天澜帝摆摆手：“王公公，让侯岑送王大人。”

“诺！”王全福走出大殿，至禁卫首领处，低声吩咐了几句，便示意侯岑带着江大人离开。

“方大人。”

“下官在！”

天澜帝边说边展开黄绢，蘸墨挥笔：“郯城共有百姓近八十万有余，朕命你立刻快马前去，安抚民心，处理好灾情救援和灾后重建。传朕旨意，散赈灾民，每户各白金一两，免除一年徭役。家死三人以上的灾民，免除两年徭役。同时，开设粥厂，给无家可归的民众盖遮蔽处。”

“诺，下官接旨。”方守愚领旨谢恩。得到允许，便快步出了大殿。

待所有人都离开后，天澜帝一直直挺的腰瞬间便跨了，整个人松松垮垮的靠着满是金龙的座椅，喃喃低语：“圣贤常言，盖灾异者，天地之诫也。王全福，朕这个皇帝做的真的这么失败吗！”

王全福抬头看着闭眼倚在龙椅上的帝王，迅速低下头，无一字出口。

半晌，一阵轻笑声响起，笑声越来越大，趋于疯癫：“当然不！亲人，爱人，手足！为了朕的江山和子民！朕付出了那么多，天！哈哈哈哈，凭什么告诫！朕-从-来-无错！” 五字落地有力，自信霸道至极。

王全福俯身高声应和，尖锐刺耳：“陛下一心为国，实乃万民之福。”

是的！帝王从不需要别人来教他如何做，你只需要安安静静的听着，守好嘴，就好！

郯城

随着碎石不断地下移，大家的动作也开始越来越小心，仿佛自己呼吸重一点，里面的人都会有危险，他们在内心不断期许，上天多几分慈悲，这里的百姓可经不起再次的地震了。

此时不知是谁兴奋的喊了一句：“侯……侯爷！我看到了！我看到了！”

众人心神一震，方玄策看了身边的肖禛一眼，两人的神情都缓和了些许，过去的人已有五六个，两人站出人群不在上前，只是在外面看着进程。

“你们为什么都不救人！我们的亲人们都还在下面压着，你们身为百姓的父母官，怎么可以这般冷眼旁观。”

“是呀！”

“……”

一群人气红了眼，甚至有些百姓开始冲上去将那些刚坐下休息的士兵奋力的拉了起来。一群人浩浩荡荡的往这边赶来。

肖禛看着身后还在救人的士兵们，又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暴怒百姓，拿起方玄策手边的长枪，上前，长枪一横，拦住还要上前的百姓：“大家安静！”上位者的威慑，不容置疑！

百姓们看着拦在身前的人，白色华衣早已脏破不堪，虽手持长枪，整个人文质彬彬，俨然一副俊俏书生的模样。这样丝毫没有威慑力的人，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却让他们准备迈出的脚步，迟迟没有踏下。

半晌才有人回过神，质问道：“你们这些当官的，每年的税收不断增加，吃我们的，喝我们的，现下我们糟了灾，你们却在这无所作为！你们不配！”

“对！你们不配！”

“不配……”

“不配！多可笑的两个字！”肖禛轻轻的笑了声，抬头看着自己的‘子民’，眸色如剑：“为何不配，他们当然配的起你们上供的粮食和白银！”

“谁说的……”

不知谁想要反驳，肖禛立刻开口，张嘴字字如讥，根本不给他们反驳的机会：“孤说的！”

“孤！！！”下面人群切切私语，这个称呼，眼前之人是谁，不言而喻。

“既然大家对于自己的税收都做了什么，孤今日便告诉大家。官道、水利、赈灾、打仗，这便是赋税的用处。至于这些士兵们。”

肖禛侧身指向已经将一位百姓救出来的那一群士兵，抬手又指了指，刚刚被推搡起来，现在站在百姓中间士兵们：“这些士兵，和平年代不需上阵杀敌，抛颅洒血，战争年代，有多少士兵为守护江山，守住百姓的太平日子，战死沙场，他们很多刚过束发，他们也有亲人。”肖禛不断地说着自己印象中的数字：“将军战死抚恤800两白银，副将阵亡抚恤100两白银，骑兵抚恤70两白银，步兵抚恤50两白银。如士兵死前有重大功勋，则抚恤金增加16两白银。”

肖禛的嗓音有片刻的沙哑：“这就是他们承大家的‘恩’。”

话语落下，众人迟迟未出一语。

方才百姓的情绪很是激烈，肖禛知道当下的场面好言相劝本就行不通，只有安抚住百姓，大伙方才能听自己的理由。

“他们从昨夜刚赶了一天的路，来到郯城又遭遇地震，片刻未修，便开始抢险救灾，他们如何不配。”说完语气渐缓，颇有些安抚的意味：“大灾面前，大家忧心家人好友安危，本无可厚非。孤知大家忧心，这些将士们需要休息，如若众人都累倒了，接下来再有何种变故，大伙该如何应对。”

“大家也原地休息，两个时辰后，重新开始救援。孤承诺，一定带大家安安全全的走出来！”

“谢殿下！谢殿下！”好话赖话，人家殿下都掰开了给自己说，他们自是理解了。

“好了，大家抓紧时间休息，后面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一些百姓虽仍心有不服，在大多数人已经接受的情况下，零零散散站起来与官斗，终究气是短了些，只能悻悻的和大伙一样偃旗息鼓，听从命令。

石崇和白老将军也被这边浩大的动静给惊了过来。因为大家都在忙于救人，根本来不及去寒暄这些人是谁的手下。

石崇看了看站在身边身形板正的老人，抬起手肘，杵了杵，轻声问：“这位太子殿下如何！”

白冰堂闻言瞪着眼睛，吹着两撇小胡子，‘啧啧’的摆着头：“黄口小儿，没一句实话！”

石崇笑了笑，心想可不吗！正当他转身准备从人群离开的时候，一个声音不紧不慢的传来，带着些许的宽慰：“比起他那个老爹，这个太子还不错。”

是呀，还不错。石崇笑了笑。

这边刚救出来的一家人已经被士兵们抬到大夫那边包扎救治。肖禛解决完这边的事情，蹒跚的走到方玄策身边，将长枪递过去。

方玄策瞥了眼递到眼前的枪，笑了笑，丝毫没有要接过去的模样：“哥哥！军营里的人常说，这武器呀就像自己的媳妇，外人碰不得。”

肖禛轻笑一声，将长枪收回：“哦！孤是外人。”

“哈哈哈哈哈”闻言方玄策愣了愣，随后笑的前俯后仰，笑罢，下吧倚着肖禛肩头，没个正形：“不！殿下是本候的……”

语调拉长：“内人。”

‘内人’这两字带着吹过来的热度，烫的肖禛心尖一震。

两人席地而坐，一句没有一句的聊着。

“哥哥！我怎么不知道百姓的赋税都做了这么些有意义的事情！”

官道水利皆是地方自理；赈灾大多地方乡绅出大头，至于军饷，天澜而言，大多是军队自筹，这些年，哪里让朝廷发过军饷。自己殿下说的头头是道，仿若真的一般，可无实则一真实。

“会的！”肖禛语气坚决。一代又一代的士兵、将领抛头颅，洒热血，背井离乡，为国捐躯，为的就是这家这国，这便是他们这群人现下做事情的全部意义不是吗。如果国都不国，那便失去了这些人守护的意义。

那既然这是他们用命护住的地方，便理应是他们所期许的样子，民风质朴海晏河清。今日许下的所有承诺，终有一天会实现。

“是的。会的！”方玄策看着远方，缓缓地阖上眼。这个朝廷，终会如大家所愿。

“我……”‘我们会实现的！’肖禛看着身边呼吸已趋于深沉的人，将手上的长枪放在方玄策右手边，整个身子往里靠了靠，也阖眼休息。

救灾的情况持续到夜里，朝廷的派下来的人终于到了。

方守愚看着郯城外一个又一个简易的遮蔽场所，棚内外一群伤者，两两一群三人一伙互相帮忙清理包扎着伤口。

方守愚勒主缰绳，挥手叫停：“停。所有人，就地驻扎，大夫赶紧去帮忙，粥棚也搭起来，明早要让百姓们都有热粥可以喝。留二十人，把带来的布幔拿出来，给百姓搭好休息的棚子。其余人，跟我进城。”

“是大人！”众人卸货，开始着手刚刚下发的命令。

把众人都安排好后，方守愚驭马，往城内走去。

“等等！”方守愚看着往一边跑的人，伸手拦住。

“你是何人！”

“户部侍郎方守愚！”

“大人！”士兵一听，膝盖一弯就要行礼。

方守愚抬了抬手：“殿下在哪。”

士兵抬手指着前边：“回大人，前方人群聚集处需要人手，殿下和侯爷在那边”

“去忙吧。”方守愚说完翻身下马，将缰绳丢给身后的士兵，快步朝着前方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