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权之上 第44章 第 44 章

谢清瀚仿佛没有听到后面的脚步声一样，走到门前，扇头轻点，抬脚入门，随后阖上。整套动作一气呵成，十分顺滑，不待片刻的犹豫。

方玄策猛地驻足，看着距离自己鼻尖不到一根手指的门，一副颇为无奈的模样，食指蜷缩，轻轻的摸了摸自己的鼻尖：“幸好我运气一向不错，要是刚刚再快一步，可就对不起我这幅俊俏皮囊了。”

感慨完，用力推开门。

“碰”只是听这声响，便能感觉到来人可是使了实打实的劲。

门扇撞击着门框，又被重重的弹了回来，可能是因为轴心卡住了点什么，时不时发出吱吱的声音。

“喂，谢狐狸。你这就过分了吧。本侯爷难得的好心情来慰问一下你，你倒好，不知感恩，还意图恩将仇报。”方玄策说的冠冕堂皇，脸不红气不喘，一副正气凛然的样子。

“哼！”谢清瀚轻哼一声，懒的理会这个人。

还真是能把黑的说成白的，打趣说成慰问。今天自己心情还不错，懒的和他计较。

方玄策看着谢狐狸只是哼了一声，然后仿佛什么事都没有，衣袖轻拂，直挺挺的在书案后做了下来，拿起案上的书信，自顾自的看了起来。

内心暗自吐槽，又是这般处理。要说这世上真的可以把一个人忽视的如气体般无形无影，那他谢清瀚敢任第二，绝对没有人敢说自己是第一。

十分让人恼火，偏偏自己又无计可施。

方玄策上前，一手拿过谢清瀚手上的书信，另一只手紧紧的按住桌案上剩余的纸张：“说说吧，怎么回事。这种为他人做嫁衣的事情，可不像你会做出来的。”

“既然已经吃亏了，为什么还要再说出来，让你再开心一下。”

虽然这确实是事实，他不知道何为到底做错了什么，但是不论是何缘故，在卢府摆出如此大的阵仗，引起聚众围观，这都不是一个青海掌权者可以做出来的事情。

直到自家姐夫提出练兵场地，他真正意识到谢清瀚的意图。

卢家军虽说人数不少，功夫也还可以，但终究是少了些对垒的经验。而青海的铁骑身经百战，各个都是从是白骨尸堆爬出来的。

此番两者较量，卢家军势必会受用良多。

“谢清瀚，受封之日还有段时间，季云寒的答复也还未有回音，可是出了什么事，须得这般赶，明日一早便要离开。”

罢了！这件事情他终究是要知道的。

谢清瀚从袖中拿出一个竹筒，交给方玄策：“一个时辰前刚到，你……”

“咚……咚咚……咚咚咚”谢清瀚话语未毕，一声，两声，三声，有序的敲门声依次传来。

方玄策接过竹筒，放于袖间，方才朗声道：“进来。”

看着进来的人，方玄策起身，奇怪道：“殿下！可是出什么了什么事。”

刚有人回禀，随后殿下便急匆匆的赶过来，这由不得自己不多想。

“子瞻”肖禛此称呼一出，方玄策便是事情的必是不小，没有多言，直身静听。

“夫人的身体状况现下已是强弩之末，我们须得尽快赶回上京。”肖禛不在犹豫全盘托出。

“强弩之末！怎会如此！为何这些年来我一点风声……一点……”方玄策的话语更在脖颈。

答案自己怎会不知。

是了，自己何种心性，殿下岂会不知。能让他犹豫至今才说出口的，除了母亲的请求，他必不会如此。

青海耳目众多，而那位宝座上的人无一天不想让自己，让青海返回上京，怎会留着这么好的机会不加以利用。

能在这两者之间将消息瞒的这般滴水不漏 ，除了逍遥阁，他真想不出来，还能有谁能有此等手笔。

只是没想到，连殿下也……

方玄策眸色沉了沉，面上却仍旧平静：“谢狐狸，我们现在出发。”

“季云寒呢。”

“一个早都知道结果的答案，没必要浪费时间。让何为带话过去，想好了之后，带话过来就行。至于竹筒的事，你我路上说。”

方玄策转身，快步至门口，猛然驻足，一股突然想起什么的样子，眉根紧蹙，懊恼不已。

他转身看着依旧直挺挺站在原地的肖禛，心中微叹一口气。

方玄策心思玲珑，若是先前确实有一瞬拐进了牛角尖，但也仅是一瞬，他便明白。

就算他们告诉了自己，那时候，自己真的能回得去吗？

皇位上的那人，哪怕尽整个上京之力也会竭力去救母亲，毕竟这样大的一个筹码，他们岂能允许出现任何岔子。

所以肖禛选择不说，是他可以帮自己照顾好，若真是力所不能急，他绝不会让自己遗憾。

方玄策张口复又闭上。三步并做两步上前，拉过肖禛的胳膊：“哥哥！你那边的人手可以现在启程吗？”

“刚已下令，整装待发。”肖禛回神。

“那就好，我们现在出发。”方玄策拉着肖禛边走边说：“母亲的病情是何缘故，现下又是何种状况，殿下你最清楚，路上再仔细与我说一下。”

“好。”现下方玄策的这种反应，比自己预估的要好太多不是吗。你应该知足的。肖禛低声的劝慰着自己。

三人刚出门，迎面便撞上了匆匆赶来的方烨。

谢清瀚给了方玄策一个眼神，示意自己先去安排，便抽身离去。

“姐姐这慌慌张张的是……！”方玄策打笑着开口。

“殿下。”方烨先给肖禛颔首行了个日常礼，转头打量着一旁的方玄策，见他手边提溜着一个不晓得包袱，开口：“我还要问你呢。”

卢家和何为一行人刚走没多久，门外便又集结了一队人马，训练有素，整装待发。方烨不知何事，心头没由来的一阵慌乱，不等自己回过神便匆匆过来，刚好碰到准备出发的几人。

方烨从来不是藏着掖着的性子，直白的问道：“不是定好了明日返京吗？怎么改变的这般临时？可是上京出了什么事？难道母……”

“姐姐！你这这么多的问题，我先回答你哪一个？”方烨的问题接连不断的抛出，眼看着就要接近真相，方玄策立即开口，十分无奈的开口。

“那就一一答来！”方烨没好气的答道。

方玄策顿了顿，眼神不自觉的瞟了眼自己的身边人，转瞬便收回。

“没什么事！定明日走是因为我在等季少堡主的一个答复，现下已然等到了我想要的，就不能在耽搁下去了。我们这一趟已经耽误了太多的时间，不方便再耽搁。”

“那青海的那些士兵呢！”

“等姐夫他们练完手之后，赶上来便可。”

方烨知道轻重缓急，不在开口挽留：“你等我一会。”说着，转身离开。

方玄策看着自家姐姐不自觉越来越大的步子，大声提醒道：“姐姐，慢点。我可不想姐夫回来找我麻烦。”

“滚蛋！”方烨中气十足的笑骂，脚下的步子也逐渐恢复常态。

方烨的背影隐于房屋的一角，方玄策敛了一脸的笑意，转身，正色的看着肖禛，俯身作揖，这大抵是他方玄策头颅低的最低的一次：“殿下，我错了。”语气郑重极了！

这一声道歉简短直白。

肖禛怔怔看着脊背绷的直直的，只能剩下一个后脑勺的某人久久没有回神。

方玄策长久没有得到回应，而自己低着头，对于身前人的丝毫表情都捕捉不到，他心中也有些莫名的不安，自己刚刚心中确有不快，而且十分明显的表现在行为，脸上，语言……

而刚刚姐姐问自己时，明明知道隐瞒可能会让姐姐怨恨自己，明明原因就在口边，可是自己下意识的也选择了隐瞒。

现下的形式，前方为明，危机四伏，这张网一根没有布好，面临的便是万劫不复。自己怎么能让一个有身孕的人在这个时候回去。

若母亲的病情真的到了万不得已地步，他自会告知，但不是现在。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方玄策恍然大悟，是的，他终会告知自己！

而就算那时这个消息真的传给了自己，可悲的是他根本没有力量做选择。他做了正确的抉择，替自己尽了责，也不曾让自己遗憾。

而他……

方玄策心想，自己还真是把以怨报德这四个字发挥的淋漓尽致。

肖禛回过神，才惊觉这人已经保持这个姿势站了良久。他不是震惊于方玄策的话语和动作，只是没想到，他这般快便自己想通了，这让自己方才在脑中过了一堆如何解这个结的办法倒是毫无用武之地。

肖禛笑的莞尔，笑声极轻。

这一声笑声，让方玄策刚刚天人交战的激战心里，立刻恢复了平静。

他依旧保持着弯腰的姿势，小声的喊了声：“哥哥~”

方玄策的这一声哥哥喊得那是一个九曲十八弯，肖禛无奈的摇了摇头，把人拉起来：“吾倒是不知道我们方小侯爷竟然还会撒娇。”

“那殿下日后还会经常领会到。”方玄策耸了耸肩，脸不红心不跳的回道：“而且，因人而异，只此一家。”

“明明我聪明如斯，怎么会生出如此误会。”方玄策声音不大不小的自怨自艾，这话说给谁听的不言而喻。

我们殿下十分贴心的给这台阶又续上了一节：“是，你聪明如斯，比我预想中的要通透的许多。”

方烨来到跟前，回味了一下刚刚听到太子殿下夸自家弟弟的那句，十分古怪的打量着方玄策，不确定的问道：“你什么时候这般恬不知耻了！”

说完不等方玄策回答，方烨看向肖禛，破天荒的行了个极其端庄标准的礼仪：“殿下，这小子一向乖张，而且这些年在青海没了管束，更是愈发的我行我素，此次返京，想必是要多多麻烦殿下了。”

肖禛的手附于背，等方烨说完才上前搀扶：“吾必以命护之。”

肖禛受理以安方烨之心，又以重诺表明自己的立场。

“多谢殿下。”

方烨将这几年给母亲准备的礼物交给方玄策：“帮我护好阿娘。”

嘱咐完，便送一行人离开。

方玄策爬上战马，临行前深深的看了方烨一眼，郑重的说道：“姐姐，在没有收到我书信之前，绝不要来上京。”

方烨点了点头：“护好自己。”

“会的！”方玄策扬手挥辫，战马瞬间奔腾而起。

“出发。”肖禛一声令下，将士们跟在身后，马蹄卷起尘土，飞驰而行。

方烨站在原地，面色冷寂，双眼却通红，久久的站立，宛若一座石碑。

一个丫头轻轻的走到她身后，将披风披在身上，小声道：“夫人，天气转凉，还是要注意身体。”

方烨看着眼前早已空空如也的巷口，低声道：“回去吧。”

阿策，去吧，他们等得太久了。还有记得打赢过我，要护好方家，护好阿娘。方烨心中将一直没有说出的一句，也是最重要的一句补上，更要护好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