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泉债 第5章 初见九疑山

四千多年前。

天道清明，神、妖、魔、冥、人五族各自为政互不侵扰，四海八荒是难得的安宁祥和，唯有一处不大平静。

即东荒九疑山。

九疑山主重华真君，乃天道座下五弟子之一，属人族，以肉身成圣位列仙班。

天道施恩，重华真君于九疑山开设学院广收四界学生，以促进四族来往交流，凡是想让家中孩子结交人脉，或是真心求学增长见识，亦或是不想带孩子的，通通将自家孩子送上九疑山。

此处，俨然为四海八荒最炙手可热之地。

是日，学院里又来了新的小妖。

这在九疑山是常事，年仅四百来岁的莫离变回原形，趴在莲花池旁的大青石上，懒散地晒着太阳。

身边围着好几个青年才俊，争先恐后地同他说关于那新学生的事，抢来抢去，吵得他一个头两个大，索性抬起脑袋蹭了蹭给自己喂食水果的白琛：“小白，你来说，新来的那个家伙叫什么名儿来着？”

白琛突然被他点名，手上喂食的动作顿了顿，道：“他叫赵渊，是妖族的太子。”拿起一颗葡萄，“阿离你尝尝这个，今年的新品种。”

“太子？”莫离吞下喂到嘴边的葡萄，晃着身后的十条尾巴回忆，“我记得妖族如今是黑蛇族在统领，如此说来，赵渊是条黑蛇妖？”

他曾见过妖君一面，在天庭的蟠桃宴上，是个极为英朗伟岸的男人，老子模样不错，儿子应该差不到哪里去。

如是想着，他抬头扫了一圈身边的人，有一个算一个，皆当得起“美男子”三个字。

他忽然就有些期待了：“这个赵渊……生得好看吗？”

白琛脱口而出：“不如阿离。”

旁边的陆忌赞同点头，撸住眼前晃来晃去的狐尾说：“一条蛇哪能比得上咱们五界第一绝色！”

他瞄了莫离一眼，见他心思不在自己身上，悄悄露出自己的狼尾，与手中的狐尾打了个结。

手上蓦然一痛，他嗷地叫起来：“萧震你打老子作甚？”

找不到莫离，刚寻到这里的萧震解开两条缠在一起的尾巴，不客气地将他挤走，而后一把抱起毛茸茸的小狐狸：“阿离，我发现个好地方，带你出去玩。”

“萧震！你又要带阿离逃课！”陆忌在后边气得直跳脚。

萧震理直气也壮：“这节是佛理课，听不懂。”

“次次院试倒数第一，你哪节课听懂过？”陆忌二话不说就要追上去，“不行！老子得跟……殷霆，你别拉我！”

他扭头瞪向扯住自己的人。

殷霆松开他，改为用手中的扇子拍着他的肩膀，戏谑笑笑：“人家蜜里调油你跟着凑什么热闹？三人行必有我一席之地？”无奈道，“走吧，堂上缺了两个人，我们几个少不了要帮着打掩护。”

白琛听得面色涨红，陆忌气得表情扭曲。

佛理讲学甫一结束，莫离掐着点儿慢吞吞从后门摸进来，餍足地坐回位置上。

陆忌越过他看向后边满面春风的萧震，咬着笔尖从牙缝里蹦出几个字：“龙！性！本！淫！”

同桌闭目小憩的殷霆掀了下眼皮，打趣道：“大哥就莫说二哥了。”

“阿离，你的佛理笔记我帮你抄好了。”白琛捧着一本书册走过去，挨着莫离坐下，“你看看有哪里不懂的。”

一听到佛理两个字莫离就头疼，但为了不伤到白琛的一番好心，他还是装模作样地翻了几下笔记，于心中感叹白琛不愧是九疑山的学霸，瞧这笔记记得，跟他自己记的就不是一个档次。

人家记的笔记，条理清晰，字迹工整，他自个儿记的，隔日就认不出来是什么鬼画符。

拯救自己学业的这条路，道阻且长，白琛乐意在这条路上拯救他，至今不言放弃，可见，对方是真心待他这个朋友。

阿父曾教导他要知恩图报，投桃报李，学业这方面，白琛一骑绝尘显然不需要他拯救，那他就另辟蹊径，从别的方向拯救拯救对方。

譬如，感情这方面。

“小白，你天天不是看书就是修炼，不无聊吗？”

白琛摇摇头：“不无聊啊，父王对我期待甚高，我一定要努力飞升成仙。”

莫离看不懂他，成功被拐跑话题：“当神仙有什么好的？神仙可忙了，我好几次回若水神宫，阿父都不在。”

白琛道：“天道大人是五界之主，自然要忙碌一些。”

他父王只是狐族之主，就成天忙得不见人影，何况是天道。

再则，对于成仙一事，其实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他眼神真诚地看着莫离：“我成了仙，他日你再惹事被关进天牢里，我好捞你呀。”

想到莫离往日的种种战绩，他就有些心疼那位劳苦费心的尊神，忍不住劝：“阿离，我觉得你应该多体谅体谅天道大人，缩减一下去天牢的次数，他身尊位高，却要隔三差五去天牢里捞你，诚然，无人敢不给天道大人面子，更不敢置喙半句不是，但这事儿吧，总归影响不好。”

莫离痛苦捂住耳朵：“小白你莫不是被我妹妹附体了？你这番话她也同我说过大差不差的。”

白琛忍俊不禁：“好吧，那我不说了。”

莫离解脱般趴在桌上，余光瞥见对面角落看书的玄衣青年，眼神一亮，重新坐直身子，指着对方问：“他是谁？”

是个生面孔，莫非是新来的？

这话吸引了众人的注意，纷纷朝他指的方向投去敌视的目光，白琛正要开口回他，被萧震抢了先：“他就是赵渊。”

萧震的位置在莫离后桌，明明二人离得已经够近，非要绕到前面来同莫离坐一起，把他的脸掰向自己：“阿离，你看上他了？”

“在堂上别动手动脚。”莫离打开他的手，起身离开座位。

陆忌心里不平衡地瞧着这一幕，幸灾乐祸冲萧震挑衅笑笑：“某人要失宠了。”

萧震懒得理会他。

殷霆睁开眼睛，目光跟随莫离停在对面片刻，收回视线对二人同情道：“正好，你们两个可以做一对难兄难弟。”

二人对视一眼，无比嫌弃地错开视线。

赵渊其实是不想来九疑山的。

只因他父君说，就算不为脱离妖籍成神，也能增长些见闻学到真本事，有助于他日后掌管妖族，他才来此求学。

不想此地与他想象中的相差甚远，青年才俊倒是有，且有很多，但他们的心思全都在一只银狐妖身上，这一路上行来他不是听到有人出谋划策如何讨得那狐妖的欢心，便是见到有人为那狐妖打起来。

莫离。

这便是那狐妖的名字，据传，他是天道早年外出云游捡回来的养子，千娇万宠养在膝下，生性洒脱，仗着身份目中无人得很，故以到处惹祸，其中属天界受害颇多。

莫离回堂后他自然是瞧见了对方的模样，确实是绝色，天上地上，无人能比，也难怪那多人为他争风吃醋。

只惜美色耽人，他不屑与之为伍。

可此时，他万般瞧不起的莫离，正笑吟吟地坐在他的课桌前，支颐看着他，嗓音清润柔婉，拨人心弦：“太子殿下，交个朋友？”

清淡的茉莉花香在鼻尖萦绕，缕缕甜香仿佛一根无形的线扯动着思绪，令人难以忽视。

赵渊稳了稳心神，并不理会。

不想对方竟直接抽走了他手中的书，他不悦抬头，毫无防备撞进那双眼波流转媚意如丝的眼眸中：“书有什么好看的？”

“还来。”他冷漠伸出手，剑眉微微蹙起，倒不是因莫离抢了书，而是因他闻到了侵入空气中的**气息。

这股气息的来源，便是面前之人。

小小年纪，纵**海狐媚惑人，能成什么大事。

他冷声道：“你身上很臭，离我远点。”

莫离瞬间变了表情，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你！”

竟然说他臭！

手中的书册狠狠砸向对方，他气道：“你竟敢这么同我说话！给我等着！”

“诶？阿离……”

眼看莫离被气走，堂上的人坐不住了，陆忌第一个叫着冲上去收拾人：“赵渊是吧，老子都舍不得对他说半句重话！你还敢骂他！”

殷霆想拦住人，没能拦住，只好收回伸了一半的手。

有人找茬赵渊断然没有站着挨打的道理，很快，整个堂上乱成一锅粥，萧震本来也想上去教训人的，既然被陆忌抢了先，他便安心地出去找莫离了。

“都别打了！”白琛急得手足无措，“完了完了，这怎么办？”

殷霆悠闲坐在位置上，摇着扇子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小白，你劝不动的，乖乖坐好等着重华真君便可。”

白琛并没有被安慰到：“还有阿离那边……”

殷霆扭头望了一眼窗外，神色不明：“不是有萧震？犯不着我们担心。”

九疑山景致幽美，特别是七八月份的后山，一汪清溪透彻见底，是消暑避热的好地方。

莫离站在溪边，一连施了十几道净身术，狐狸毛都快脱了一层。

自有记忆起，他就知道自己是天底下身份最尊贵的小狐狸，不管闯了多大的祸事，都有阿父帮他兜着，顺心顺意过了这么多年，头一次有人敢不给他面子！

区区一条蛇，也敢羞辱于他，真是太过分了！

看他不把那条蛇剁成好几节！

“阿离？”

身后响起萧震担心的声音，他愣了一下，委屈一股脑儿涌上来，没好气地捡起地上的衣裳：“你来做什么？看我笑话？”

萧震走过来主动帮他穿衣，目光瞥见自己留在他身上的青紫痕迹，眼神暗了暗，温声道：“我担心你。”

莫离不为所动，哼了一声，任由萧震给自己系上腰带。半晌，忍不住问：“萧震，我身上真的很臭吗？”

萧震没急着回答，不慌不忙给他系好了腰带，才在他催促的注视下将人揽入怀中，吻了吻他眉心的金色胎记：“你是我见过最香的小狐狸。”

莫离耳根浮上两抹红，而后咬牙切齿道：“可恶的赵渊，我绝不会放过他！”

萧震道：“陆忌已经在替你教训他了。”

那个疯子出手，赵渊铁定讨不了好。

莫离闻言，激动地从他怀中出来，迫不及待拉着他往回走：“那还等什么？赶紧过去补几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