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泉债 第14章 墓前情意浓

被唤做阿无的阴灵闻言，噤了声，听赵麟冷声吩咐：“守好他。”

这个他是谁，不用多说。

赵麟一离开，阿无凑近跟前的冰棺，抬手轻轻搭在棺面，望着里边的美人喃喃自语：“主人身上的气息和你很像，是你吗？”

“你……又是谁？”

从后山出来，天色渐晚。

赵麟寻遍阖宫上下，也不见莫离的踪影，库房的小妖战战兢兢告诉他：“莫公子取了一坛酒后，就走了。”

那人心情不好时，就喜欢饮酒消愁。

对方会去哪里？

赵麟立马就想到一个地方。

待他匆匆赶到长满青草的坟墓前，看见的就是莫离伏倒在一地血红中。

刹那间，回忆与现实在脑海中来回切换闪现，心脏像是不受控制要跳出胸腔一般，撞得他心口发疼。

千年前，也是这样。

那人骗他说，想和父君说会儿话，让他去外边守着，不准任何人进来。

他守了好半天，察觉不对冲进来时，只看到那人倒在父君的墓碑前，喉间一片鲜血淋漓。

而身边，是父君亲手锻造的诛仙剑。

混乱的思绪终于崩坏，赵麟只觉大脑一片空白，浑身瞬间变得僵冷，愣在了原地。

无形中仿佛有一只大手扼住他的喉咙，让他发不出任何的声音，他清晰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曾有过的恐慌时隔千年又一次朝他袭来。

飘散在空气中的酒香分明提醒，不是他想的那样，他也知晓宫里有种红色的果子酒，可他就是忍不住害怕。

害怕重蹈覆辙，害怕又一次失去……那个人。

“莫叔叔！”

他方寸大乱冲过去，将地上毫无动静的人揽入怀中，望着对方面上因醉酒而浮现的潮红，心中又苦又涩：“莫叔叔……”

一声极浅的嘤咛响起，莫离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眨了眨眼，似乎在努力辨认出现在面前的人是谁。

赵麟抬手为他理了理额前凌乱的发丝，便不再有动作，一动不动任他打量。

“你……”莫离躺在他怀里，朝他伸出手。

模糊的视线逐渐清明，他看到了一张让自己魂牵梦绕的脸，两行清泪顺着眼尾滑落：“阿渊……”

赵麟眸色一暗，揽着他的力道不由重了几分：“莫叔叔，我是赵麟。”

莫离不听，抚上他的脸，泛红的双目情意浓重：“阿渊，我好想你。”

赵麟咬着牙重申：“我是赵……”

未尽的话被突然覆上的温软堵住，茉莉甜香缠绕包围上来，赵麟瞳孔蓦地放大，脑中似乎有根弦啪地断开。

怀中人像是不满足于浅尝，搂着他的脖子大肆啃咬起来，伸出舌头与他唇齿交缠。

赵麟眸色愈深，闭了闭眼睛，主动加深这个吻，望着眼前放大的脸，染上**的猩红布满眼底。

一吻结束，他喘着粗气抱起莫离，将对方放置在墓碑前，即便隔着一层衣衫，莫离还是感受到了冷冰冰的墓碑传至背脊的凉意，情不自禁发出一声娇嗔呻吟：“唔……”

他双手环着赵麟的脖子，整张小脸透着迷人的薄红，媚眼水光潋滟，柔情蜜意，神态迷离好不勾人。

“阿渊……阿渊。”他一边又一遍唤着爱人的名字，果子酒的后劲让他感觉自己像是被架在火堆上炙烤，雪白的肌肤香汗淋漓。

赵麟摸着莫离滚烫的小脸，目光越过他看向身后的墓碑，被莫离挡着，只能看到“慈父赵渊”几个字。

一种无法言明的兴奋占据心底，赵渊暗瞳聚起两抹阴鸷，夹杂着几分炫耀般的快意。

他抱住莫离，盯着陈旧的墓碑，一边解开怀中人的腰带伸手探入层层衣衫中，一边温柔轻唤：“阿离。”

日沉西河，月出东山，昼夜更替，莫离醒来已是次日。

他做了个有些难以启齿的梦。

他竟梦到自己在赵渊的墓前，同赵渊……那啥。

而且这梦做得忒真实，他在赵麟寝宫醒来时，尚存事后的不适感，若非身上不见任何痕迹，他都要怀疑是不是赵渊从棺材里爬出来，故意折腾了他一顿。

这个猜想刚冒出来就被他否定，不可能，一定不可能。

他现在用的可是自己孙儿的身体，赵渊再禽兽，也不能对这副身体做些什么。

一定是幻觉。

没错，定是他醉酒后的幻觉，那个果子酒后劲太大，所以他现在才会觉得身体有不适。

都是幻觉。

他抬手覆上脑门，闭目缓了一缓。

外间响起平稳的脚步声，莫离抬眼望去，见一片华服衣摆晃过屏风，身姿颀长的青年端着一个白玉瓷碗徐步而来。

“莫叔叔，你醒了。”

莫离放下手：“现在什么时辰了？”

赵麟噙笑在床沿落座：“午时。”

“午时？”莫离怔愣住，懊恼自嘲，“我竟睡了这么久。”

“妖宫的酒后劲大，你昨日喝得多了些，昏睡到现在很正常。”赵麟垂首，用瓷勺舀起碗中的药粥轻轻吹了吹，递向莫离，“这药粥解酒暖胃，正适合酒后醒来食用。”

莫离看着他满是关切的目光，又垂眼看看递到嘴边的药粥，这过于亲昵的举动让他心中闪过一丝怪异，很快消失就不见。

想什么呢。

他懊恼地摇摇头，小麟只是关心长辈而已。

腹中空空，他刚好也饿了，心安理得地享受着赵麟的投喂。

用过药粥，赵麟又亲力亲为伺候他洗漱，举止间的爱护之意让他感觉怪怪的。

“小麟，你是不是又惹什么事了？”莫离转念就想到了原因。

赵麟年幼时，性子虽然沉闷，可闯的祸不比莫知山少，孩子闯祸，善后的自然是家长。

自家父君天天冷着一张脸，皱个眉头都能把底下的臣子吓得心神俱颤，赵麟哪敢去找赵渊，于是每次闯了祸，都如眼下这般乖巧讨好莫离，央他在赵渊面前说些好话，曲线救国。

莫离越想越觉得是这么个理，顺着这个理，他想到了更深层次的地方。

如今的赵麟是妖界之主，他都解决不了的事，肯定是极为严重的大事，莫离心里立刻不安起来：“又打仗了？”

赵麟拧巾帕的动作一顿，不明所以看着他：“莫叔叔何出此言？”

“若非如此，你今儿个怎的这般……”

殷勤。

这个词不大好，有贬义，莫离搜肠刮肚想出来一个比较委婉的词：“乖巧。”

赵麟目光真诚：“莫叔叔是长辈，我作为晚辈，伺候你不是应该的吗？”

莫离认为这个理由有点牵强：“我是长辈没错，但是吧，还不至于柔弱到不能自理。”

赵麟似笑非笑，眼神中藏着诸多情绪：“莫叔叔不必多想，我只是想尽尽孝心。”

莫离被他的眼神看得头皮有些发麻，说孺慕吧，又过于深情，说尊重吧，又有些轻佻，还……还有种势在必得的占有欲。

那种怪异的感觉又一次冒出莫离心头，反、反正他孝顺阿父的时候，就绝不会用这种眼神看着对方。

他不由得在心中感慨，孩子一长大，他都看不懂了。

感慨着，感慨着，他突然想起一个事：“小麟，既然妖魔两界止了战，我得回狐宫一趟。”

赵麟帮他挽了发，牵着他往大殿走：“莫叔叔不必多跑这一趟，白辰已经来了。”

“你怎么知道我要去找白辰……”他猛地反应过来，“不是，白辰什么时候来的？”

“早上便来了。”

莫离惊道：“你为何不叫醒我？”

赵麟轻飘飘的语气根本不把人放在眼里：“他不配扰你的清梦，等候片刻怎么了。”

莫离：“……”

在大殿见到白辰，莫离立刻从赵麟掌中抽回自己的手，迎了上去：“小辰，你怎么来了？”

白辰放下手中的茶盏站起身，上下打量他一番，见他面色红润不像是受了委屈的模样，提起来的一颗心落了回去。

“莫前辈。”对着熟悉的这张脸，他父王能毫无压力喊出莫叔，但他实在是喊不出莫爷爷这个称呼。

他瞟了后边跟上来的赵麟一眼，平静道：“我听闻了两界停战的事，想着许是因你的关系，分别多日也有些担心你，便过来看看。”

莫离在他身边的椅子上坐下，提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放心，我没什么事，小麟把我照顾得很好。”

后边的赵麟闻言，面上露出几分笑意，按规矩他该是坐在最上边的妖君高座上，但这是他的地盘，他想坐哪儿就坐哪儿，遂一掀衣袍挨着莫离坐下。

白辰没错过他眼中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深情，当即猛觉头上似被人敲了一闷棍，疑惑地蹙起了眉头。

事到如今赵麟定是已经知晓了莫前辈的真实身份，可他为何会这样看着莫前辈？

一个荒诞的念头在心中浮现，只冒了个头就被白辰利落掐断。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莫离离开后，他就从他父王那里得知莫离和前妖君的事，假使莫离与赵渊没有和离，那赵麟就是莫离的继子。

莫前辈是赵麟父君的前夫，赵麟怎么可能会对莫前辈有……

他按捺下心中的怪异，面色深沉坐回位置上，再看向莫离时，已经藏起了眼中所有的情绪：“莫前辈，既然事情已经解决，您是留在妖宫，还是……”

“当然是留在妖宫。”赵麟冷声打断，不给他说出第二个选择的机会，“莫叔叔是本君的家人，自然是留在这里。”

白辰没理他，而是把征求意见的目光锁在莫离身上。

莫离不假思索道：“小辰，我得留在妖宫。”

家不家人的另说，主要是事情还没办完，他对白辰说了复生莫惊鸿一事，面色凝重道：“没复生惊鸿之前，我还需留在这里。”

“原来君上攻打魔界，是因为这个。”白辰得知两界交战的前因后果，对赵麟的看法有所改观。

他以为赵麟对莫惊鸿只是玩玩而已，却不想也是动了真情，宁愿为其与魔界开战。

如此一想，赵麟方才那般深情款款的眼神也就有了解释。

不是在看莫前辈，而是在看惊鸿。

“红莲断肠引已经得到手，那接下来……”白辰凝眸道，“就只差惊鸿的魂魄了。”

莫离点点头：“冥界司掌世间亡魂，若无意外，惊鸿的魂魄应是被勾入了那里。”

于心中敲定主意，他对二人道：“得走冥界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