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泉债 第1章 红莲断肠引

“小麟，你幼时的尿布还是我帮你换的。”

莫离在说出这句话后，果然见面前的人脸上笑意冷了下去，被惊愕所取代。

他笑问：“不认得我了吗？”

赵麟眼神中流露出几分难以置信：“你、你是莫叔叔？”

“如假包换。”莫离勾了勾唇，轻飘飘的语气中透着几分自嘲。

他从未想过跟随自己的心腹竟胆大妄为至此，为了一己私欲，不惜残害同族和他的儿孙，还有那些无辜的邺江百姓！

这般行径让他胆颤心惊。

若非白辰那小家伙说对方已被龙王诛杀，他定不会轻易放过那厮！

可究到底，他才是造成一切的罪人。

要是他当初没有......

当初当初，如今错已铸成，悔不当初又有何用。

绕过赵麟走到偏殿摆了果盘的桌案前，他拎了串晶莹剔透的葡萄在手中，旋身坐在旁边的美人榻上。

缓声道：“十年前我的散魂被重聚，借惊鸿的身体复生后沉睡至今，不想一苏醒便听到你攻打魔族的消息。”

实乃后生可畏，勇气可嘉，壮哉！

他打量怔愣住的赵麟，那张精致俊朗、眼眸中带着些许邪气的面容，让他有片刻的晃神。

明明与那人没有半点血缘，他却看出了几分那人的影子。

略显无措地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一双秋水美眸眼波流转，媚眼如丝：“小麟，我记得你并非意气用事之人。”

他和那人一起教养出来的孩子，绝非鲁莽之辈。

身为一界之主，怎会不知两界交战会带来怎样的后果？

赵麟能在妖君这个位置上安稳坐了几千年至今没被拉下来，足以见得他的沉稳持重，故以莫离十分好奇他攻打魔界的缘由。

自沉睡中刚苏醒那会儿，他猜测莫非是自己死了的这几千年里，妖魔两界关系恶化了？

得知他的猜测，白辰却是摇了摇头：“魔界避世千年，二者井水不犯河水，往日无冤近日亦是无仇。”

他回忆着说：“两界要真扯什么关系，概也只有当今魔尊陆忌与前妖君赵渊的那点同窗之情，以及几千年前的一则桃色八卦沾了点边。”

莫离来了兴趣：“八卦？”

他死前死后？如果是后者，那他错过了八卦倒有点可惜。

白辰知道他想听，便继续道：“说的是陆忌之所以率领全族避世，乃是因着年轻时被一只美艳狐妖伤了心，受了情伤，从此看破红尘感悟到人间不值得如何如何。”

莫离：“......”

白辰把话题扯回来，接着前边的说：“现如今妖族在下界一族独大，却要打破和平挑起争端，缘由是什么外界诸般猜测众说纷纭，猜测来猜测去，也没猜出个妥当的结果，便认为妖君此举，可能是闲的。”

“如若不然，以妖君的身份地位实在是没有什么正当且正常的理由去入侵魔界。”

这个结论莫离不敢苟同。

赵麟再闲，去找看不顺眼的人单打独斗他信，闲到发动大规模战争……不至于，真不至于。

战事一起，生灵涂炭。

这是赵麟打小就懂的道理，断然不会无故发动战争。

是以，他来了妖宫，问询其因。

“小麟，告诉我。”轻缓的语调听在耳里自有一番魅惑诱哄，他看着赵麟，微微上挑的眼眸含着浅浅笑意，“为什么，攻打魔界。”

赵麟知道这个问题是无论如何也逃不过去，挪动步子朝莫离走过来，坐在他身边的椅子上，双目泛起淡淡的猩红：“因为红莲断肠引。”

红莲断肠引？

死太久有许多事已记不清，莫离在脑海中忆了片刻，饶是他这种见多识广的也从未听闻过此物的名号。

“那是何物？”他问。

赵麟面色微暗：“红莲断肠引是古籍里记载的一种灵草，传闻可医死人肉白骨。”

“世间竟有如此仙草？”他怎么不知道？难不成是自己死后才生出来的？

莫离讶异之余忽然顿悟：“等等，你不会是想......”

未尽之言不用说出口，赵麟也明白是什么，他坚定地点点头，视死如归般扬言：“不论传闻是否可信，只要有分毫的希望能够救回惊鸿，我都要去试一试。”

莫离哑然。

此前，白辰说赵麟同他的小孙儿有过一段情，他起初是不信的。

赵麟与小山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师兄弟，论辈分是惊鸿的师叔，两人怎么可能会有那种关系？

后来进了妖宫，赵麟看见他，那失而复得的激动兴奋不似作假，他便起了疑心。

眼下再看赵麟这个态度，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白辰所言非虚。

真不知是该说家门不幸还是赵麟为老不尊。

他小孙子才多大？十**岁的年纪就被这条活了几千年的黑蛇叼回窝了！

一吃就是几百年！

这个臭小子怎么下得去手？

转念想到同样跟小孙子有说不清道不明、爱恨纠葛的另外两个男人。

他觉得，不一定是赵麟的错。

啧，不愧是他的孙子，有他年轻时的风范。

当年五界之内叫得上名号的人物，谁没同他有过一段风花雪月？就连白辰小子的爷爷……

乍一想到故人，他颇为无语地扯了扯嘴角，表情变得十分嫌弃。

白琛那个不解风情的呆子就算了。

莫离释然了，小孙子定是隔代遗传的他，桃花债多。

但他仍不解理解赵麟的举动，耐心追问：“就算红莲断肠引能救惊鸿，这跟你进攻魔界有何关系？”

赵麟解释道：“红莲断肠引聚天地之灵气孕育而生，不可人为培育，且对生存环境要求极为严苛，放眼整个下界，唯有妖魔两族的交界处有其踪影。”

“妖界的红莲断肠引皆已被我收入囊中，可要复生惊鸿这些远远不够。”

莫离懂了他的盘算：“所以你将注意打到魔族身上？”

赵麟不轻不重嗯了一声，神情变得凝重：“魔界苍云山的红莲断肠引数量远胜我族数十倍，若能将苍云山攻下，便不必再为灵草一事发愁。”

原来如此。

莫离思索了一阵，蹙起眉来，显然不赞同这个两败俱伤的做法：“你想要灵草大可去与魔尊商讨，何必同魔界大动干戈？阿渊......”

脑海里一闪而过的身影令他又恍了一下，按捺住翻涌的心绪，他转口说：“你父亲在世时与陆忌是同窗，有这份交情在，他怎么着都得给你三分薄面，我认识的陆忌不至于小气到连几根灵草都给不起。”

赵麟听清了他下意识说出口的那个称呼，自然没错过他面上转瞬即逝的痛楚。

漆黑的眼眸中掠过几分阴翳，赵麟不由自主握紧了拳头，冷冷一笑：“若是父君在世，或许魔尊真的会看在他的面子上相助，可今时不同往日。”

他无奈苦笑，意有所指看着莫离：“特别是你离世后，魔界就施行了新的律法，条条件件摆明了要与妖界划清界限不再往来。”

“这是为何？”莫离不解陆忌此举之意。

赵麟似笑非笑看着他：“莫叔叔你当真不知吗？”

“陆忌脑子里想的什么我如何知......”莫离忽然愣住。

是了，他怎会不知。

陆忌那家伙脑子一根筋秉性直，心思好猜，本来就和赵麟的父君不对付，又同他......罢了。

往事不多回想，总之对方在自己死后，做出针对妖界的举动泄愤不足为奇。

想通这个道理他嗤笑出声：“如此说来，我才是造成两界争端的罪魁祸首。”

“这与你无关。”赵麟并未有将责任推给他的意思。

看似一切都源于莫离，他明明才是那个最无辜的人。

在所有事情尚未发生时，他就已经死了。

后面的事，又怎么能赖到一个过世之人身上？

莫离不在乎地摆摆手，他当然知道赵麟没有埋怨自己意思。

“小麟。”他软下声音亲昵唤着身边人，抬手为对方理了理额前的发丝，“你与陆忌都是我在乎的人，我不希望看到你们之间任何一方受到伤害。”

他不想双方兵刃相见，所以……

“红莲断肠引，交给我来办。”

“你要做什么？”赵麟听他这仿佛做了什么重大决定的语气，心里有些不安。

直觉告诉他，莫离要做危险的事。

莫离没隐瞒他，坦诚直言：“去魔界，找陆忌。”

他面色当即一沉：“不可，你不能去魔界！”

“小麟，我必须去。”莫离认真同他讲道理，“我与陆忌是故交，若是由我出面兴许能解决这次的争端。”

陆忌不会对自己吝啬，倘若对方真的不念及旧情，也无非是吃些苦头罢了。

当年的事，那家伙心中难免有怨气。

以对方的性子能避世几千年不出来，可见气得有多厉害。

既然自己重归于世，迟早都是要走这一遭的，只论早晚而已。

眼下就是最合适的时机。

赵麟又何尝不知这个道理，可他不放心。

他的沉默让气氛顿时陷入凝重之中。

须臾，他斟酌着寻了个合理的措辞，试图让莫离打消这个念头：“眼下正值两族交战之际，魔界对我们百般防备，你若是贸然前往只怕会陷入险境。”

“正因如此，我才更要走这一遭。”莫离顺着他的话往下说，“小麟，你寻红莲断肠引是为了救惊鸿，暂且不论这事能不能成，我身为惊鸿的亲人，岂有作壁上观的道理？旧识一场，陆忌不会对我怎么样。”

赵麟还是摇头：“若你执意要去，需由我作陪，否则此事我绝不答应。”

莫离眉毛一挑，美眸瞪着他：“小崽子你敢威胁我？”

“赵麟不敢。”他语气缓和下来，“莫叔叔，我知道你厉害，可你别忘了，如今的妖界之主是我，而不是父君。”

提到父亲，他小心打量着对方的反应，见对方有明显的怔忪，心中不禁生出了几分妒意，连带着语气都强硬了不少：“硬来的话你也讨不了好，请相信我有阻拦你的能力。”

他定定望着莫离，眼神坚定不容商量。

后者听出他话中的威胁，坦然同他对视，两人谁也不肯服输让步，气场相近一时间难分上下。

到底是自己一手养大的人，莫离深知他说一不二的脾性，最终还是选择妥协：“罢了，你要跟着就跟着。”

有自己看着，总归不会让陆忌欺负了去。

说起来他已经很久没有踏足魔界，当年那人口口声声扬言不准自己踏进魔界半步，他就真的没去。

倒不是惧了对方，而是没有机会。

直到他死，也没有。

几千年过去也不知道那里变成了何种模样，记得上一次去，还是陆忌领着他回去见家长的时候。

那日，他眼睁睁看着小魔王收获了一顿男女混合双打。

第二部与第一部紧密相连，这边建议先看第一部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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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红莲断肠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