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孽镜台……”小苏语气滞涩,恐惧得发抖,“我们……真的死了。”
周香宝不明白:“孽镜台怎么了?”
“传说人死之后会进入地府,经过十殿阎罗的审判,善者升天堂、享富贵,恶者受惩罚、下地狱,能出现在孽镜台前的,都是恶多过善的人,所以孽镜台前无好人。”小苏嘴唇苍白。
周香宝十分不解:“为什么?我没有作恶啊,而且陈警官怎么可能恶多过善呢?我不明白。”
小苏苦涩地摇头,“机械音没有提示,事到如今,我们必须去孽镜台前走一遍了。”
“不可能!”
第一个崩溃的却是杨毅。
“不可能!什么孽镜台!什么地府!你他妈少放屁!”杨毅扑过来掐住小苏的脖子,声音凄厉刺耳,“你骗我!这里他妈怎么可能是地府?!我还活着!我怎么可能死呢?”
陈从彬直接扣住杨毅的脑袋,还流着血的手用力勒住他,逼着他松开双手。
杨毅拼命挣扎,还想再抓着小苏质问,被陈从彬反手绞在身后,头被按在地上。
陈从彬蹙眉:“都走到这里了,先去照镜子吧,别想那么多了。”
小苏捂着脖子起身,踉踉跄跄走到镜子前。
高大宽阔的巨型镜子,衬托得她的身型十分渺小。
镜子里,是她?
但不是现在的她,是年纪更小的时候,她竖着马尾,在学校门口的角落里,校服被画得乱七八糟,嘴里叼着烟,脚下是一个瘦弱的男生。
小苏双腿无力,脖子上被掐住的地方慢慢红肿起来,她听见脑子里的机械音无情响起:
【出站任务已触发!苏婵,请进入孽镜台。】
……
“小苏!”陈从彬惊得差点松开钳制杨毅的手。
小苏凭空消失在了他们眼前。
小云脸色难看:“小苏姐……我们真的成功开光了吗?”
“啊——!!!我不去!放开我!”杨毅更惊恐地尖叫起来,他的那个同伴已经跌跌撞撞地跪在镜子前,双手合十拼命忏悔。
丰谛那双幽黑的眼睛望向两人,应恣生听见他声音冷漠平静,像是在评论一件早已经注定的事,“早知今日。”
何必当初。
谁能料到真的有地府,真的会被审判罪孽?
谁能保证这一生什么恶都没有做过?
恶的定义是什么?善的定义又是什么?
应恣生不相信,这面镜子中,他的罪孽会重到要去地狱。
“去吧。”丰谛看见他望过来的眼神,竟还有闲情逸致勾了勾唇角。
应恣生想了想道:“把他们两个丢去镜子前。”
杨毅挣扎得像过年时候的猪,他们好几个人才按住,将他一把丢到镜台前。
他想逃跑,可双腿像是被牢牢钉住,动弹不得。
几人凝神屏气地观察着孽镜台前的景象。
他们看不见镜子里的内容,只能看见杨毅那双三角眼瞪得老大,连眼泪都逼出来,嘴唇颤抖,随后就是,撕心裂肺的惨叫。
惨叫声未断,杨毅已经消失在镜子里了。
他的同伴见状已经眼神空洞,双腿之间甚至流出一股液体,被陈从彬一脚踢到镜子前消失了。
“看来出路还是在镜子里。”应恣生道。
他眼神干净,嘴角噙着笑意,“别担心,我不觉得我是恶人。”
什么孽镜台前无好人,他还说这寺庙不是好寺庙呢。
应恣生问周香宝他们要不要先去,只有周香宝点了头,他抿了抿唇道:“早死早超生。”
被小云一把捂住嘴疯狂摇晃:“别说不吉利的话!!!”
周香宝抖着腿走过去,对着镜子的神色却越来越迷惑,最后竟然主动走进了镜子里。
“周湘?!”小云伸手想叫住他,被应恣生拦住。
他最后问小云和邓成:“你们要不要先走?”
小云犹豫不决,邓成将头摇成拨浪鼓,应恣生点头,“那我先上去,就算犹豫,也要在任务时间内上孽镜台,记住了,任务时间内!”
他果断地跨上镜台。
镜子里先是照出他的样子,又像被丢了颗石子的水面,波纹骤起,迟迟不散。
应恣生耐心地等待着孽镜台的结果。
一分钟。
五分钟。
一刻钟。
……
“应哥……”小云问,“你怎么了?”
应恣生面无表情地回过头:“可能是卡bug了,我就说这里不正规,机子坏了都没人修。”
丰谛:“……”
应恣生没耐心了,他直接伸手去触碰镜面。
寒冷。
像一根根针一般的寒意顺着指尖刺进皮肤。
应恣生皱眉,忍着疼痛将整个手掌都贴上镜面。
平静的镜面上,水波纹一阵阵极速迭起,将他的影子都抖乱,却还是没有将应恣生吸入镜中。
应恣生:“……还走不走流程了?我要投诉了!”
滋——
脑子里的机械音像是话筒错乱发出的啸叫,刺激得应恣生捂住耳朵,弯下腰,神情痛苦。
丰谛蹙眉向前走了一步,“应书!”
应恣生毫无反应,仍捂着耳朵。
“应书!”丰谛抬高声音。
应恣生捂着耳朵慢慢回直身子,他听见机械音卡带一般在脑子里响起刺耳的尖锐声:
【警告!】
【警告!】
【警告!】
滋——滋——滋——
【出站任务已触发——】
【识别错误!正在反馈!】
【识别错误!……请稍后……】
【出站任务已触发!……请进入孽镜台。】
身侧的空气如同水一般,流动、模糊,将应恣生裹挟其中,推入镜中。
孽镜台中,竟另有一个世界。
他回到了大学宿舍。
应恣生走到自己的床位前。
他们宿舍是四人间,上床下桌,空间虽然不大,但还算私密。
应恣生的位置上几乎什么东西都没有,他喜欢把东西收进柜子里,桌上只留着笔记本电脑和当天用得着的课本。
嘭。
宿舍门被大力打开,一个留着规规矩矩发型的男生神色难看地走进来。
见到应恣生在,意外道:“次哥,你怎么在宿舍?你不是打工去了吗?”
是他的室友,杨羽京。
应恣生挑眉,这是什么场景?
这不是他的回忆吧?
印象中,他打工从来没提前回来过。
“嗯,有点事情,提前结束了。”应恣生回答。
杨羽京面色缓和下来,只是眉毛依旧皱着。
应恣生没见过他这幅样子。
他记得杨羽京和他一样,家庭条件不好,全靠姑姑资助,在班上存在感很低,没见过他露出过这么愤怒的神情。
应恣生想不通,孽镜台给他来这段究竟有什么意义。
难道他没安抚杨羽京就是恶人?!
大学同学给他取的绰号显而易见,意思是他没有心,脑子里除了打工赚钱,什么念头都没有。
别说同学情,他恋爱都不谈。
应恣生有些烦躁地在自己位置上坐下。
杨羽京也反常地过来跟他搭话:“次哥,你是不是快生日了?要不咱们宿舍一起出去吃个饭,给你庆生?”
“我不过生日。”应恣生说,“没过过生日。”
杨羽京有些局促:“其实、其实是支书让我问你,你知道的她挺喜欢你的……我最近的家教学生就是她介绍给我的……”
应恣生更奇怪了。
杨羽京跟他关系熟悉到能说这些吗?
他怎么不记得?
明明他和杨羽京一学期也说不上几句话啊。
应恣生揣测孽镜台的心思,好脾气道:“我可以给你介绍别的家教。”
杨羽京立刻摆手:“不、不,我现在这个学生挺乖的……”
“一定要我的生日?”应恣生问。
杨羽京:“也不是,就是支书想跟你多接触接触,交流一下,也不知道有什么别的办法,她说她记得你生日在七月还是八月……”
应恣生想了想:“这样啊,我生日是在八月,但我确实不过生日,八月的节日……这样吧,八一建军节,你问她要不要跟我们党员一起去参观红色文化展览馆?”
杨羽京:“……不太好吧。”
“哪里不好?”应恣生不解,“多健康,多积极啊?”
杨羽京:“……”
他深吸了一口气,无奈道:“人家是想和你增进感情,不是变成革命同志。”
“革命情谊才坚定。”应恣生露出不赞成的神色。
杨羽京被他噎得说不出话,好半晌才道:“算了,我让她自己跟你说,这个家教我不做也没事,反正下学期的学费我也攒得差不多了。”
应恣生摸不着头脑,他实在不明白现在是在做什么。
和他关系浅薄的大学室友,在孽镜台里帮其他女生要他的生日,企图培养感情???
难道他是gay所以不接受女生的喜欢也算罪孽吗?!!
应恣生觉得这镜子是走不出去一点。
他问杨羽京:“是不是我告诉你我的生日,你就能放过我?”
杨羽京急了:“次哥!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不是想逼你……不、不是这样的,我也是帮支书的忙……而已……”
他自己都说服不了自己,磕磕巴巴起来。
“我生日是八月十七。”应恣生打断他。
哗——
铺天盖地的黑色液体从天而降,将应恣生整个人淹没其中。
他的呼吸被夺走,窒息感让五脏六腑灼热疼痛。
不知过了多久,应恣生感觉脑子里已经开始过走马灯的时候,黑水落下了。
他跪在地上大口呼吸,眼前的景象慢慢清晰起来。
黑水河畔,白玉桥上,纸铜钱铺满路面。
远处高耸入浓雾的房子规整地码放,像一个又一个的骨灰盒叠在一起,绵延千里,难以计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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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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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众生寺·出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