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泉二三事 第14章 他的底线

三人的视线撞在一起，苏清欢率先低头避开，而无双的视线，仅落在沈颐身上一瞬便收回，

沈颐停在原地，打量着两人。

无双将苏清欢放下，抬脚欲离开，却被苏清欢拉住。

她微抿着唇，朝无双摇了摇头。

“怕什么呢？”沈颐的嘴角微勾着，似笑非笑：“夫人既然敢走，自是想好了对策和说辞。”

苏清欢确实是想好了，却未料到会与他撞个正着。

她偷偷地看了他一眼，视线最终落在他勾起的嘴角上，不禁打了个寒颤。

都被抓到现行了，她的那套说辞怎么可能糊弄过去？

除非沈颐是傻子！

很明显他不是，开口便直奔主题，他问：“去哪了？”

这声逼问，使苏清欢下意识往无双身后躲了躲。

沈颐冷笑了声，仍在逼问：“躲什么呢？”

“只要不触及底线，万事，我皆可依你，”他说：“苏清影，你应该很清楚我的底线在哪里。”

若不涉安危，他允许她有所隐瞒。

这便是他的底线，苏清欢低着头，微咬着唇。

可，以她畏寒的体质，在皑皑白雪中擅自离府，还是偷偷溜出去的，明显已触及他的底线。

双唇翕动几下，半晌，她终是什么都没有说。

无双的视线从苏清欢的身上移到沈颐的身上，轻蹙了下眉。

她抬手朝沈颐比划道：“去云斋买梅饼了。”

“怎么？王府是没有马车吗？”又是一声冷笑，沈颐质问她：“出府买份梅饼需要你们飞檐走壁去？”

苏清欢仍躲在无双身后，畏缩不前。

无双未见过她这副模样，顿时有了脾气，连借口都懒得想了，比划了个“慢”字。

沈颐：“……”

沈颐：“你敷衍谁呢？！”

你，无双明晃晃地朝他翻了个白眼，拿过苏清欢手中的食盒，走上前，直接扔到了沈颐怀里。

沈颐下意识接住，错愕地看着无双。

她双唇翕动着，无声地吐出三个字：“别挡路。”

随即掠过他，回了自己房间。

沈颐抱着食盒，震惊地望着她渐渐远去的背影。

真是活久见了，十八年来，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侍女！

耳边传来苏清欢的声音：“这是哪家的侍女啊？脾气也忒大了些！”

心声被她说出，沈颐认同地点了点头，随即转头看向她。

不知何时，她已走到他身后，见他的视线落在她身上，小姑娘微歪着脑袋，俏皮地朝他笑了下。

沈颐怒气半消，却仍冷着脸，道：“不许扯开话题。”

“我哪有？”苏清欢拒不认账，打开食盒，露出里面的梅饼，顿时香气四溢。

小姑娘嘟起了嘴，委屈巴巴地说：“夫君，我有点饿。”

沈颐：“饿还乱跑！”

苏清欢顺势挽住他的手臂，央求道：“夫君，我们去用膳吧，好不好？”

“不好，”沈颐抽回了自己的手臂，板着脸，严肃地问：“到底干嘛去了？”

苏清欢低下头，望着食盒里的梅饼，装出一副听不见的模样。

沈颐：“……”

沈颐：“这招没用。”

两人还在僵持中，无双半路折返，身边领着冯伯。

“世子妃，你可回来了！”他见到苏清欢长呼一口气，小跑上前，道：“午膳可都备好了，就等你和世子了。”

说完，他便推搡了沈颐几下，示意他带苏清欢去饭厅用膳。

沈颐不好驳了他的面子，只得牵起苏清欢往饭厅走，趁冯伯不注意附在苏清欢的耳畔低语：“看在冯伯的面上，这次先放过你。”

“若再有下次，连带着这次，你一同给我解释清楚！”

半日下来，苏清欢乏得很，用过午膳后便回房小憩。

沈颐恐无双又趁机带她出府，便一直守在床边。

直至日落西山，床上之人方才悠悠转醒。

她翻了下身，面朝看书的沈颐，嘴角无声弯起。

她曾长久地想象过这一幕，也曾梦醒心碎、将自己关在房中月余，可几经周折、阴差阳错之下，她还是来到了他身边。

苏清欢启唇，轻声唤他：“夫君。”

沈颐抬眸看了她一眼，起身去给她倒了杯温热的茶水。

苏清欢没有接，她拉着他坐到床边，安静地靠在他怀里。

“怎就累成这副样子？”沈颐任由她靠着，面露担忧：“可是因为那臭丫头早些时辰带你出去？”

苏清欢半阖着眼，轻轻摇了下头。

沈颐望着她这副仍很疲惫的样子，放下茶杯，脱鞋上了床。

他扶着苏清欢的双肩，与她面对面，直视她的双眼，先强调了句：“并非觉得你处理得不好，而是王府事务零碎杂乱，处理起来费心费神。”

他顿了顿，道出本意：“你受不得累，不如将管家之事交给冯伯？”

她熟睡这几个时辰，他一直都在思考此事。

“他是我祖父留下的老人，又看着我和小轩长大，对我和小轩比他自己的孩子还上心，自我娘去世后，王府上下全靠他打点才没出差错。”

“交给他，你大可放心。”

苏清欢彻底清醒过来，她盯着沈颐，小心翼翼地试探：“那我要做什么？”

沈颐：“你什么都不用做啊！我娶你回来，又不是为了让你管家！”

他一副理所当然的语气。

“我娶你回来，是为了呵护你、爱护你，最最重要的是，要将你放在我身边。”

他的声音极尽温柔：“只要你在我身边，就什么都好。”

心中涌起的那点不安消失，苏清欢凑近他，轻轻地吻了下他的脸颊。

沈颐愣了一瞬，将人揽入怀中，在她耳边低语：“搞偷袭？”

温热的呼吸扑在耳侧，有点痒，但更烫。

“不过一些琐事，累不到我，”苏清欢推了他一下，说：“我能处理好。”

“可一点累也不想让你受，”沈颐抱紧她，斟酌片刻，又说：“你若信不过冯伯，大可交给无双。”

“不想再让你管了。”

听到这话，苏清欢笑出了声：“算了吧，若交给无双，整个武忠王府都得被她搭出去！”

沈颐甚是豪气：“那就让她搭出去！”

“胡言乱语，”苏清欢拍了他一下，又问：“真这么不想我管？”

“嗯，”沈颐的声音有点闷：“不想你管。”

“那就不管了，”苏清欢又往他怀里靠了靠，半阖上眼：“交给冯伯吧。”

屋外白得发亮，隐约还可听见风声。

苏清欢倏地睁开眼，挣开他的怀抱，转头直视他，问：“外头可是还在下雪？”

沈颐被她突然的举动弄懵，呆呆地应了她。

苏清欢作势就要下床，却被沈颐一把拉住。

他重新将她搂入怀中，低声命令：“不许出去，外面冰天雪地的，你可受不得寒。”

苏清欢盼了这场大雪许多年，自是不肯就此罢休，她在沈颐怀里挣扎了起来，又是撒娇讨好又是举手作保，终是磨得沈颐带她出了屋。

沈颐本就是被她磨得没办法了方才带她出的屋，岂料小姑娘出了屋便翻脸不认人，刚答应的转眼便不作了数。

他眼睁睁地看着她甩开自己的手，跑进了大雪里。

沈颐只得跟着跑了进去，将她护在怀里，质问她：“刚答应了我什么？”

“不可淋雪，”苏清欢俏皮地朝他眨了下眼，又说：“但没答应过，不可耍赖。”

沈颐：“……”

苏清欢见他一副吃瘪的模样，笑出了声，主动往他怀里缩了缩。

沈颐勉强满意。

苏清欢微仰着头，望着湛蓝的天空，她试探着伸出一只手，接住飘落的雪花。

六瓣雪花被她掌心的温度融化，变成透澈的水珠，带给她一丝丝的凉意，小姑娘悄悄地弯起嘴角。

沈颐见她这副满足的模样，暂时将心底的担忧放到一旁，问：“喜欢雪？”

苏清欢：“很喜欢。”

她仍伸着手，接住一片片从天而落的六瓣雪花，道：“我幼时总期盼着能见一见大雪，见一见天空蓝得发亮，世界一片白茫茫、洁白无瑕的样子！”

见一见她降生时这个世界的样子。

她的眼角微微弯起，露出释然的笑：“可惜我生在江南，那里少有大雪。”

“没关系，你嫁到盛京了，”沈颐跟着她笑了起来：“这里的冬日，尽是大雪！”

苏清欢回眸望向他，所以啊，从她降生那一刻起，就注定了她将来要嫁给他。

她在他怀里转了个身子，面朝他，将冰凉的手伸进他的脖颈。

沈颐被凉得打了个哆嗦，他抓起她的另一只手，同样放到了自己的脖颈上，问她：“可满意了？”

苏清欢摇了摇头。

她收回手，又退了数步，与他拉开了段距离，笑着望向他。

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

就这样站了片刻，沈颐启唇问她：“这又是在做什么？”

声音中有些许无奈，更多的是宠溺。

苏清欢微微歪头，说：“这叫做同淋雪，共白头。”

“那这位共白头的夫人，可淋够了雪？”沈颐朝她展开双臂，启唇邀请：“可愿在你夫君的怀里躲一躲？”

自是愿的，苏清欢抬起脚，扑进了沈颐的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