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泉代理人 第6章 第六章：荧魇·合婚帖

和平影院残破的霓虹灯管滋啦作响，林夕攥着染血的电影票根，看电子屏显示"《胭脂扣》包场放映"。检票口挂着她的黑白遗照，挽联落款竟是明代年号。

"谢九溟，你的约会品味真够阴间。"她踹开锈蚀的消防门，霉味混着尸臭扑面而来。放映厅座椅上密密麻麻坐着蜡像，每尊心口都插着鎏金烛台——烛火里烧的是人眼珠。

荧幕突然亮起雪花点，胶片转动声像骨骼摩擦。当梅艳芳的脸出现在荧幕时，林夕发现所有蜡像都转向自己，它们手中的电影票根正在渗出脑浆。

"姑娘，换座吗？"枯手搭上肩头，穿红旗袍的检票员眼窝里爬出蜈蚣，"第三排13座，可是留给新娘子..."

林夕反手将骨灰坛砸向荧幕。坛身裂纹中迸发青光，电影画面突然变成实时监控——她看见1997年的自己正在老剧场给谢九溟缝合伤口，而2023年的谢九溟竟出现在画面背景中。

"时空虫洞？"她触碰荧幕的刹那，整个人被吸入胶片世界。冰凉的座椅皮革变成解剖台不锈钢，眼前是举着手术刀的自己，正在给一具无皮尸体安装声带。

"专注点。"1997年的谢九溟突然开口，他白大褂下缠着渗血的绷带，"要在香港回归钟声响起前完成声囊移植。"

林夕看向墙上的电子钟：1997年6月30日23:47分。手术台下的暗格里，染血的《中英联合声明》正裹着半截狐尾。

"你当年到底在做什么实验？"她按住年轻版谢九溟执刀的手，"这些声带来自失踪的粤剧演员..."

手术刀突然调转方向刺来。林夕格挡时扯开他的衣领，颈后黥刑烙印竟是新鲜伤口——与2023年谢九溟的旧疤完全重合。

"林法医怎么连自己主刀的手术都忘了？"谢九溟笑着按下计时器，回归倒计时与手术台心跳监护仪同频轰鸣。当秒针指向零点，他忽然将林夕推向无皮尸体："接好你的新娘！"

林夕撞进尸体溃烂的胸腔，摸到枚藏在内脏间的玉扳指。记忆如高压电击穿神经：

2013年中元节，她给殡仪馆哑巴守尸人验尸时，曾见过同款扳指。那具尸体的喉管被移植过声带，而此刻手术台上的声带样本，正是来自...

"你偷了我的声音。"林夕将扳指按进尸体喉管，1997年的手术室突然坍塌。她跌回2023年放映厅，手中攥着从幻境带出的染血声明书。

蜡像们集体起立鼓掌，它们的脸开始融化，露出森森颅骨。当《胭脂扣》演到如花吞鸦片自杀时，所有蜡像同步举起鎏金烛台，烛泪滴落处，青砖地浮现出明代合婚庚帖。

"两姓联姻，一堂缔约。"谢九溟的吟诵从立体音响传出，"良缘永结，匹配同称..."

林夕踩碎庚帖的瞬间，整座影院开始翻转。她坠进颠倒时空，看见六个不同年代的自己正在平行空间挣扎：

1988年的自己被困焚化炉，2005年的在解剖怀孕女尸，2017年的正被馆长掐住咽喉...而所有时空的谢九溟都背对她，正在往心口钉入青铜簪。

"找到锚点！"2023年的谢九溟残影突然闪现，他九条狐尾缠住六个时空的林夕，"用外婆教你的引魂咒！"

林夕咬破舌尖，血珠喷在骨灰坛上。坛中灰烬腾空组成星图，她认出这是香港回归夜的星空图。当北斗七星连成线时，她朝着天枢位嘶吼："谢九溟，你欠我九场婚礼！"

时空裂缝轰然炸开，六道身影汇入本体。林夕手中的手术刀化作青铜古簪，她朝着最近时空的谢九溟心脏刺去——

簪尖没入血肉的刹那，所有谢九溟同时转身。四百年的时光在他们眼中流转，最终定格成同个释然的笑。

"这下扯平了。"七个谢九溟合体为实体，握住她颤抖的手，"当年你用本命烛救我，现在..."

影院穹顶突然坍塌，暴雨倾泻而下。林夕在雨幕中看清真相：哪里有什么和平影院，这分明是黄泉驿站倒悬的第九重天。那些蜡像都是历代被炼成长生烛的怨魂，而每盏烛台底座都刻着她和谢九溟的姓名八字。

手机在暴雨中响起，法医中心传来最新尸检报告：【声带样本DNA与1997年失踪港商匹配，指纹与殡仪馆馆长完全一致...】

"原来你才是最大的尸体贩子。"林夕将青铜簪抵在他颈动脉，"用四百年时间，把我的世界变成你的尸库？"

谢九溟突然撕开衬衫，心口狰狞的旧伤竟是用金线缝成的北斗七星："夫人不妨数数，这些缝合线用了多少种时空的材质。"

林夕抚过那些发丝粗细的金线，在触碰到第七颗星时，指尖传来五岁自己掌心的温度。她终于明白，每道伤疤都是次逆天改命的代价。

"收网吧。"谢九溟将鎏金烛台抛向暴雨，"该让真正的纵火犯显形了。"

烛火在雨中不灭反旺，火舌舔舐处显出血色碑文。林夕看到馆长残魂在火中哀嚎，他手中攥着的根本不是青铜簪，而是半截1997年的回归庆典烟花！

"当年根本不是镇压我。"谢九溟将林夕圈进怀里，狐尾挡住飞溅的尸块，"是有人想用回归的紫荆花火，掩盖长生烛复燃的痕迹。"

手机突然接入神秘频段，实时监控显示殡仪馆正在举行降神会。当镜头推近神坛，林夕浑身血液凝固——外婆的骨灰坛被供在中央，而跪拜的信徒们，全都长着谢九溟的脸。

"这才是真正的聘礼。"谢九溟咬破她耳垂戴上玉蝉耳坠，"四百个我，换你一场天地同寿的婚礼。"

林夕将手术刀刺入他心脏，却在刀柄触碰到血肉时，摸到枚冰冷的戒指。暴雨冲刷掉血迹，戒圈内侧刻着两行小字：

【1967-2023

生死簿除名】

当戒指出现在无名指上的刹那，整座城市响起唢呐声。林夕看着街道上浮现的冥婚仪仗队，终于笑出声："原来从五岁那场火开始，我就已经是你的未亡人。"

她扯断项链，坠子里的银白发丝突然自燃。灰烬中浮现出真正的合婚庚帖，生辰八字栏赫然填着：

【林夕生于死卒于生

谢九溟葬于阳活于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