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金时代 第59章 类似爱情

马文静不想在过节的时候惹得一家老小不高兴，但也不想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好不容易熬到全家人吃完饭，她就连忙和一家长辈打了个招呼，溜溜达达地就去了家附近的河边。

今年的桂城不知从哪里刮起了一股子放天灯的风，以至于原本一到过年过节就寂静无人的河边顿时变得热闹了起来。

男男女女大人小孩们聚在一起，热热闹闹地在天灯上写下自己的愿望，然后点燃放飞。

这样的场面反倒是衬得孤身一人的马文静愈发的形单影只了起来。

但这样的孤单却并没有持续多久，听见铃声的马文静低头一看，发现手机屏幕上“顾洋”的名字正在随着铃响忽明忽暗地闪个不停。

这可不是什么常见的事情。

毕竟平常马文静和顾洋的联系大多限于短信交流，就算是平常在学校两人照了面，为了最大程度避□□言蜚语的产生，两人都表现得相当的“不熟”。

所以顾洋主动给自己打电话这种事情，简直算得上是稀奇！

马文静下意识地看了眼四周，确定了身边没有熟人之后才连忙接通了电话，顾洋那一贯清脆好听的声音就这么顺着听筒传了过来，哪怕是在这一片黑暗的河堤边，也让人无端联想起了了竹林和太阳。

“你在哪儿？”

和顾洋私下交流多了之后马文静才发现，这个看似高冷的人还真不是个爱废话的性格，能用半个字解决的事情，他绝不用一个，哪怕是打电话，顾洋也保持了一贯以来的极简风格。

“我在河边。”

“哪个河边？你家附近那边吗？”

桂城虽然水系丰富，但贯穿全市的大河也就那么一条，马文静他们家又刚好在河的上游，两人之前闲聊的时候曾偶尔提过那么一次。

还没等马文静反应过来顾洋为什么要问这个，就只听电话那头的顾洋接着说：“我买了盏孔明灯，过来和你一起放，一稍微等我一下，我十分钟内就到。”

马文静晕乎乎地答应了下来，还没搞清楚顾洋这是在干什么，一转头，她就看见顾洋骑着辆电瓶车，风驰电掣地开到了自己面前。

等顾洋离自己近了她才发现，顾洋的电瓶车后座上居然还五花大绑了一个天大的皮卡丘，看上去好笑极了。

顾洋看着傻呆呆地站在路旁看着自己的马文静，有些好笑地抬手在她面前挥了挥，“今天过生日，吃了蛋糕没有？”

这问题一出口，顾洋就知道自己又说错话了。

他不等马文静回答就愧疚地抿了抿嘴，然后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在自己的口袋里掏出了一颗不知道从哪儿装来的糖，一股脑地放在了马文静的手心里。

“来，过生日吃点甜的。”

马文静看着手心里的那颗牛奶糖，心头忽然像是被蚊子蛰了一下似的，顿时又痛又痒了起来。

马文静默默地把糖拽紧，正想放进口袋的时候却听到顾洋在她耳边催道：“你吃呀！不要收起来，现在就吃吧。”

马文静一愣，不好再推辞，只能把那颗牛奶糖拆开放进嘴里。

桂城的中秋总是很热，这年也不例外。

湿热的夜风混着桂城满山满谷的桂花树开花时的桂花香气，夹着河水特有的腥，一股脑儿地被马文静塞进了嘴里，组成了记忆中最难忘的味道。

后来的马文静又买过几次顾洋给自己的那个牌子的奶糖，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时间地点都不对，她再也没吃出当时的甜，所以每次都是只吃了一两颗，就不了了之了。

顾洋看着马文静把糖含尽了嘴里，像是完成了一件什么了不起的大事，整个人都肉眼可见地松了一口气。

他笑着指了指身后那个堪比被绑架了的皮卡丘，嘴角勾起了一个洋洋自得的笑，“送你的，一会儿记得扛回家。”

说完，他不等马文静推举，就像变魔术似的不知从哪儿拿出了一盏全新的孔明灯，冲着马文静挥了挥，“来，我们先来写愿望，然后放飞孔明灯。”

这是马文静头一次这么近距离地观察还没被点燃的孔明灯。

说实话，这灯的造型还真有些奇怪……外壳不知道是一层什么纸，捏上去软极了，感觉自己下笔稍稍用点力就能把这灯皮戳破，灯下还挂着一块四四方方蜡烛似的东西，估计就是一会儿他们需要点燃的燃料。

马文静小心翼翼地在灯上写下来自己的心愿后又看着顾洋龙飞凤舞地在上面添了几笔，这才跟着顾洋一起把灯拿到了河边。

她用尽全力把灯尽量往高举着，看着嘟嘟囔囔地说着“小朋友不能玩火”的顾洋费劲巴拉地弯着身子低着头点灯。

点灯的过程艰难又费尽，潮热的空气伴着火焰将马文静和顾洋所在的这方小天地照得火热，瞬间，豆大的汗珠纷纷从两人额头面颊旁滚落，几乎要洇湿两人脚下的土地。

马文静本来是有些畏火的，但人生第一次放天灯的好奇彻底地盖过了恐惧，以至于当火焰燃烧时产生的热气将原本干瘪的孔明灯吹得饱胀的那一刻，她的心居然也前所未有的满了起来。

像是有什么很暖的，很有力量的东西将她原本已经像孔明灯一样干瘪的内心吹得饱胀，以至于她也可以像这盏灯一样飞得又高又远。

哪怕是在假期和学校以外的地方，顾洋却依旧是个相当谨慎且为马文静考虑的大人，等到灯被放飞之后，他便不再逗留，只是把娃娃往马文静手里一塞，并叮嘱着她赶快回家，别一个人在河边晃荡，到家之后记得给他发条消息报平安之后，就骑着电瓶车像来时一样飞快地离开了。

马文静也很听话地在顾洋离开的瞬间就开始往家里走，其实在这气温犹如盛夏的秋夜抱着这样一个抱着塑料布的大型毛绒玩具的体感并不舒适，但马文静却意外地开心极了。

这样**裸的偏爱让她终于明白，原来被人关心和在意，会是这样一种感觉。

然而马文静不知道的是，飞得再高再远的天灯，也有落下去的时候。

第二天一早，马文静还在吃早餐的时候，就听见自己的母亲一把嚼着油条，一边怒斥着什么，她竖着耳朵一听，却发现母亲居然是在说昨晚放天灯的事情。

原来是昨晚放灯的人实在太多，有些倒霉不长眼的灯居然在半路中坠到了附近村落的人家里，居然引发了火灾，好在没有人员伤亡。

一想到自己放的灯还不知道飘向了何处，而自己放的那盏灯也很有可能是罪魁祸首之一，马文静整个人都愧疚了起来。

更让马文静觉得奇怪的是，给自己送完生日礼物的顾洋更是像人间蒸发了一样，自己给他发过去的短信，十条里面他难得回一条，就算回复了，还多半是语气词。

这在之前可是从来都没有过的……

昨晚扛回家的皮卡丘因为太过于巨大，所以母亲少不了盘问了马文静一番，但好在陆未晞何旭和方文文他们是能顶住事的，所以在四人联合的糊弄下，娃娃的事儿也就这么过去。

可顾洋这骤然冷淡下去的态度，却让马文静有些摸不着头脑。

眼看高考的日子越来越近，马文静也无法过多地分神去思考这件事。

之后的日子里，随着越来越繁重的学业和一周一次的考试，马文静居然也渐渐忘了和顾洋发消息。

两人的联系也就这么不知不觉地断了很久……

直到收到大学录取通知书的那一天，因为高考发挥得不错考上了江浙医科大的马文静才从说漏嘴的母亲嘴里得知，原来那年中秋节，母亲看马文静去了河边许久没回家，担心之下去河边找人的她刚好看见了自己女儿和她家长会上见过的生物老师正在河边放灯的一幕。

所以灯顾洋骑车返回的时候，早在路旁守株待兔的马文静妈妈就已经“逮住”了顾洋，并和他好好地“谈”了一下。

而之后的顾洋也确实如她所愿地彻底地消失在了马文静的个人生活里。

马文静其实已经很难回忆起当她得知真相后跑去学校找顾洋却只收到了顾洋离校消息后的崩溃和狼狈。

直到很多年之后，当有人问起马文静的初恋是谁的时候，她的脑海中却忽然浮现出了那个炙热的秋夜，有个很好很好地青年，裹着风和花香一路风驰电掣到了自己的面前。

那一刻，所有关于爱情的期待与幻想轰然倒塌……满地的狼藉之中只剩下了那个清秀高冷的身影。

顾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