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金时代 第46章 真心

陆未晞表示委屈，非常委屈，不理解，非常不理解。

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只是心疼自家的经纪人为了他这个糊咖夜不能寐茶不思饭不想的憔悴了不少，所以强忍失落安慰了他一下，结果就要“被解约”了。

江川一脸尴尬地看着眼前霜打了的大金毛……哦不，陆未晞，向来坚硬的内心难得泛上了一丝诡异的歉疚。

江川弱弱地干咳了一声，试图驱散空气里挥之不去的沉默，“那什么，这事儿怪我，我不是那个，呃，从来没见过你这样的，嗯，就是不剥削经纪人的品种所以一时半会儿没适应过来么。”

陆未晞眼眶微红地看向江川，整个人看上去委屈极了。

其实陆未晞已经不生气了，只是看着这么多天以来难得放松的江川，他莫名产生了一丝要继续逗逗他，让他多开心一下的心思。

然而生了七窍玲珑心的江川这次却完全没有发现陆未晞的逗弄，吴白的音讯全无加上陆未晞的体贴简直让他愧疚到了巅峰，向来主张流血不流泪的江川居然罕见地红了眼眶，这可着实把陆未晞给吓了一跳。

他一面担心是江川自己出了什么问题才哭成这样，一面又觉得是不是自己不小心得罪圈里的哪位大佬惨遭封杀导致江川赔得血本无归。

要不然在这样一个天正蓝，风正清，龙城难得不刮沙也不飞柳絮的美好季节里，江川哪能说哭就哭呢？

陆未晞手忙脚乱地捧了一堆纸到江川面前，又抬脚赶走了想趁机过来凑热闹看老板出洋相的兼职生们，这才温柔的叠声安慰起了江川来，“哎哟我们不哭哦，有什么不开心的说出来，谁欺负你我去揍他！”

原本因为情绪失控有些尴尬的江川被陆未晞这哄孩子一般的强调一逗，顿时哭笑不得地拍了他一巴掌，没好气地笑骂道：“干什么呢？拿我当小孩儿？”

陆未晞就这么不闪不避地挨了一巴掌，他不仅不气，反而哈哈大笑着拖过一旁的凳子在江川面前坐下。

陆未晞的身高比江川要高上那么一些，所以哪怕他坐了下来，也依旧比江川要长出那么一截来，所以，为了和低着头自顾自难堪的江川来一个四目相对，陆未晞特地把身子侧了侧，就像只活泼的大金毛似的歪着头看着江川通红的眼睛。

这画面让人看了活像什么校园偶像剧的海报一样。

江川被陆未晞这么看得有些不自在，他轻轻咳了一声，深吸了一口气，这才干巴巴地解释道：“我没事。”

“嗯，我知道。”

也许是因为距离太近或者其他原因，江川的脸居然肉眼可见地红了起来，他轻轻推了推陆未晞，“那你别这样看着我，脖子累不累？”

陆未晞笑嘻嘻地坐直了身体，又夸张地在原地伸了个懒腰，但他到底没顺着江川这么把他哭的事情糊弄过去，而是继续微微低着头，抬眼望进江川的眼底，一字一顿地认真问：“所以你刚才到底为什么哭了？”

“这很重要吗？”江川现在已经彻底恢复了之前那副刀枪不入的铁人状态，任谁都看不出在几分钟前这人还泪流满面地痛苦流涕来着。

但陆未晞却不能假装一无所知，江川这次前所未有的情绪崩溃让他再清楚不过地意识到，眼前这个看似无所不能的经纪人也有脆弱到难以自已的一面，既然江川曾经在那个大雨瓢泼的夜晚把像流浪狗一样的自己捡了回来，那他就觉得自己有义务比任何人都要多关心江川一些，多爱护他一些，就像江川这些日子对自己那样。

“很重要。”陆未晞点了点头，“我不想看你一个人在那里默默地伤心难过，有什么事情你只要说出来……”

“就可以两个人一起抱头痛哭了？”江川看着眼前的陆未晞挑了挑眉，强行打断了他的话。

要是放在之前，觉察到江川的回避的陆未晞肯定不会继续在这个话题上纠缠下去，但这一次陆未晞却前所未有的强势了起来。

因为陆未晞实在是太清楚，在这个吃人不眨眼的圈子里，有多少人因为情绪问题而永远地离开了这个世界。

陆未晞旁观过，看见过，劝慰过，阻拦过，也无力过，但他绝不允许在江川身上存在哪怕一丝一毫可能衍生出这样可怕后果的可能性，所以他必须在江川情绪崩溃的时候弄清楚这到底是为什么，哪怕看上去有些八卦得令人讨厌也在所不惜。

江川不是傻子，自然知道陆未晞这样的举动是因为真心实意的关心自己，所以哪怕他此刻再难为情也不好意思继续搪塞下去。

他深深地吸了口气，摆出一副破釜沉舟的表情认真地看向陆未晞说：“因为我觉得很抱歉。”

“嗯？”

“吴白的戏没有消息，我觉得很对不起你，应该是我早几年太过于懈怠的原因，所以今年在圈子里不如……”

“什么啊……”陆未晞感觉自己的心口像是被人迎面打了一拳，有点闷闷的，又酸软得不像话，他想过江川可能是因为自己而不开心，但那因为自己不开心的种种可能性里，却唯独没有因为自己不能上戏而不开心这一条。

陆未晞觉得自己就像一个孤独流浪了多年的旅客，忽然在星辰满天的夜晚收获了人生的至交好友，从此无论是风霜雨雪，都可以毫不畏惧地出发。

因为他知道，无论何时只要他回头看，他的身后就一定会有一道注视着自己的目光。

那么近，那么远，那么长，那么久……

陆未晞飞快地抬手抹了一把脸，努力地提起自己的颧骨，试图挤出一个笑来，但他终究是失败了。

过于澎湃的情绪让他再难自抑，陆未晞张开了他的双臂，把坐在原地的江川紧紧地搂进了怀里。

从小到大，陆未晞被拥抱和拥抱别人的次数可以说得上是屈指可数，所以在和江川拥抱的瞬间，他居然惊奇地发现了一个事实——原来和人拥抱可以是一件这么舒服又有力量的事情。

两个暖暖的身体贴在一起，彼此的呼吸和心跳也随着动作触碰，让人从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里无端诞生出了一种可以和全世界抗衡的勇气。

难怪街头常有那些做free hug挑战的人，原来拥抱是件让人这么快乐的事情。

陆未晞近乎有些痴迷地想。

但被陆未晞突然抱住的江川似乎并不这么认为，他挣手挣脚地从陆未晞的怀里挤出来，满脸嫌弃地推开陆未晞的脸，“拜托，能不能不要这么给！”

陆未晞闻言噗嗤一乐，不怀好意地挑起半边眉，“怎么？你歧视啊？”

“我歧视个屁，我……”江川话说到一半，忽然狐疑地上下打量一下陆未晞，旋即皱眉警告道：“我告诉你啊，我不管你喜欢男人女人还是外星人，你要是敢在工作期间给我乱|搞，然后弄得自己身败名裂需要巨额赔偿的话我就把你砌进咖啡厅的墙里当宅灵你信不信！”

陆未晞没想到他们两人的话题跨度可以这么大，顿时笑出了眼泪，他在江川的死亡凝视中摆了摆手，气喘吁吁地保证道：“你放心，我绝对不会给你重新装修咖啡厅的机会的。”

两人这么打打闹闹的，倒是在不知不觉中把话说开了。

这么一通折腾下来，江川忽然发现自己也不再焦虑，就算吴白的戏拍不上又怎么样？

中国那么多导演编剧，他江川就不信还找不到一个适合陆未晞的角色去给他演。

再说了，就算吴白的这部戏拍不上，那还有下部、下下部，天地宽广，每个人自有出路，何必为眼前一时的困顿而烦恼呢？

想通了这一点，江川简直觉得之前的自己真是傻得可以，但意外得知陆未晞比他了解的的还要好之后，他心里有莫名地泛上了一丝说不清的暖意。

当经纪人这么多年，他带出过不少明星，但很显然，陆未晞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比起在乎自己的前途，更在乎他江川开不开心的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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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