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文文接了孩子回到家里,却突然想起了马文静今天说的话。
她忽然回想起自己最初和王松文在一起的时候,她看重的也并不是王松文的钱财和家境,而是王松文这个人本身。
方文文没有想到,原来她一直以为自己没变,但她却成了那个真正被生活磨平了棱角的人,她开始变得世俗又事故,习惯带着有色眼镜去评价她自己看到的一切,习惯用金钱去衡量整个世界的价值。
孩子正在浴室里洗澡,水汽混合着儿童沐浴露的味道从敞开的浴室门里面飘散出来,夕阳西下的光芒撒了那么一点在客厅,照着房间里的龟背竹熠熠生辉。
这一切都是曾经的方文文最喜欢的模样,但现在她却有些无端的厌倦了。
她清楚的知道,现在她的生活已经是很多人可望不可及的,王松文虽然不再像以前那么爱她,但他的心终究在这个家上,没有出去乱搞什么男女关系,也按时往家里拿钱,孩子一天天长大,家里的房贷也马上要还完了。
现实的婚姻就是这样的,所有的标准都会逐渐低到一种可怕的程度。
方文文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孤独的登山客,当她费劲九牛二虎之力终于爬上了那座她曾经向往的山峰的时候,却发现山顶上的风景也不过如此。
而这就往往代表着,是时候前往下一座山了。
方文文走向衣帽间,动作轻之又轻地拉开了一个抽屉。
随着方文文的拉动,满抽屉玻璃瓶碰撞的声音发出了清脆的响声,回荡在这片小小的天地里,像是精灵的舞曲。
那是方文文从大学时代到现在的全部香水收藏。
不多不少,刚好二十瓶。
在上大学的时候,某次逛商场无意中的香水试香,让她彻底迷上了这些气味曼妙馥郁的造物。
她觉得每一瓶香水都像一个小小的奇迹,又像一个小小的故事,伴随着每一次的喷洒,创造出一次又一次无可替代的回忆。
方文文原来以为她往后的人生都会和香水作伴,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把自己买的香水都关进了这个抽屉里了呢?
应该是5年前的时候……
……
5年前,儿童乐园
蒋胜男抱着双臂,看着自己那刚学会走路的孙子王旭阳晃晃悠悠地走在沙地上,忽然,她的鼻子敏锐地抽动了一下,接着就满脸惊讶地看向方文文,用一种震惊到撕裂的声音喊道:“哎哟!文文!你干嘛!你喷香水啊!?”
方文文一愣,实在不明白自己只是喷了个香水,怎么会惹得蒋胜男有如此大的反应,不知道人可能要以为她喷的不是香水而是杀虫剂。
“对啊,我喷香水了。”方文文有些不自在的扯了扯自己手里的育婴包的被单,蒋胜男过大的嗓门显然已经吸引了一些好奇的目光,这让彼时的方文文感到有些难受。
“你个当妈的哪里能喷香水?”蒋胜男得到方文文的肯定之后顿时生了大气,她看向周围朝他们聚过来的好事者,像是找到了自己的组织一样地冲着他们嚷嚷起来,“你们看嘛,我家孙子前几天就一直打喷嚏,我讲小孩子过敏了噢,我家儿媳不信,然后搞了半天是她自己喷香水,难怪小孩子不舒服。”
方文文觉得荒谬极了,因为害怕孩子会有什么未知的过敏源存在,所以方文文一早就帮孩子做了过敏源测试,她可以肯定王旭阳对香水里的成分并不过敏,之前打喷嚏不过只是因为换季孩子一时半会儿适应不过来,和她身上喷的香水根本没有半毛钱关系。
但让方文文没想到的是,原本只是看热闹的那些叔叔阿姨在听到她的婆婆蒋胜男的指责之后,居然纷纷激情开麦一起数落起了她的不是来——
“对啊,对啊,年轻人怎么好这么搞噢。”
“你个当妈的就是要负责的噢,不能这么随便喷香水。”
“小孩子的呼吸道很脆弱的,你赶紧带自己的孩子去医院吧。”
……
那一天的方文文几乎是带着王旭阳落荒而逃才离开了那个游乐园。
然而哪怕是这样,蒋胜男却依旧不依不饶地逼着方文文带着王旭阳去医院又做了一通无用的检查,直到把所有人都折腾得筋疲力尽,蒋胜男才轻飘飘地丢下一句话,“哦,原来误会了,不过你香水还是少喷,一瓶多贵啊,你又不挣钱。”
直到那一刻,方文文才终于明白,原来蒋胜男不是担心王旭阳的身体,而是心疼她儿子王松文辛苦赚来的钱被她方文文挥霍掉了。
虽然方文文很想告诉蒋胜男,她的香水都是她大学时候靠自己兼职打工赚钱买来的,但她又觉得这么解释没什么意思。
……
方文文想起过去的这一幕幕画面,突然觉得以前的自己真是蠢得可以,她为什么要看着别人的脸色步步退让?
结果却让自己这样不开心、不快乐地过了这么些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