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金青雀台 第2章 他呢

青雀台只是一个称呼，它的构造更像是一座宫殿，这座宫殿外部与其他的宫殿并没有什么区别。

内部却与其他宫殿天差地别，紫檀木的桌子，铺着厚厚毛绒地毯的地板，价值无可估量的各种物品。

黎未央推开门，香炉缓缓升起的香在房间里面萦绕，淡淡的香气熏染着房间。

晏尘半趴在地上的毛绒上，脸色苍白得几近透明，被划伤的右手腕虽然已经被妥善的处理，但依旧还是有血侵染了出来。

听到门口的动静，他垂下的睫毛颤了颤，有些费力的抬起了眼睛。

黎未央走过来蹲在他的身前，眼底倒映出晏尘此刻狼狈的模样。

他却恍然未觉，只固执的盯着已身穿龙袍的黎未央，“黎辰呢？”

黎未央冷静开口，注视着他的反应，“太子黎辰突然自缢在东宫，长央公主赶到时，太子已经死亡多时，救不活了，于是长央公主只能含泪登基，这是我对外的说辞。”她顿了顿，“晏尘，你护不住他！”

黎未央话音一落，晏尘手腕一翻，手里的碎瓷滑向黎未央的脖子，黎未央未动，只在碎瓷即将划在她脖子时抬手截住了晏尘左手腕。

黎未央用力，晏尘被迫松开了手里的碎瓷，碎瓷片掉落在厚厚的地毯之中，并没有发出多少声音。

因为太过于用力，他的手指也被碎瓷片划破，正往下淌着一丝丝的鲜血。

黎未央低着头，声音冰凉，“没了内力，你杀不了我，却还是想杀我，晏尘，为了你那愚蠢的宝贝学生，你想杀我，你就这么在乎他吗？”

晏尘右手被划伤后就一直不灵活，黎未央也只给他做了简单的处理，根本没希望他好起来，要不然他用右手攻击，绝对能伤到黎未央。

他也知道伤不到人，毕竟这个人的武功都是他教的，他知道，以他现在的能力，根本就伤不到她，但晏尘很生气。

“黎未央，你怎么会变成这样？”晏尘声音失望，“你以前……从来不滥杀无辜的！”

“先生，人都是会变的！”黎未央一把提着他的手腕将人从地上提起来，而后搂着晏尘劲瘦的腰把人带回床上，将他半按躺在床上不能动弹。

听到那一句“先生！”，晏尘神色恍惚了一下，而后就被黎未央按在床上躺着。

反应过来之后，他开始挣扎。

而后因为失去了内力，他这些动作在黎未央眼里，不过是小打小闹，黎未央用了一点内力压住他。

她伸手把晏尘左手的锁链缩短，让他只能仰头躺在床上。

在此期间，因为她的动作，锁住晏尘手腕的锁链叮啷作响。

晏尘并没有好好吃东西，他身上也没什么力气，这两日他被困着，根本就不知道外面是什么样的场景，但黎未央此刻穿的，和告诉他的，他大致也能猜出来。

他追问，“那你父皇呢，那些忠臣呢？”

黎未央细心的把他左手的血迹清理干净，有问必答，“父皇病重，不宜见外人，我把他安置在禁阳宫，至于其他的那些迂腐，不想归顺的，我都杀了！”

晏尘额头暴起青筋，他低声哑气，“那些都是黎国股肱之臣，未央，你……”

黎未央冷笑一声，“那又如何，自古成王败寇，我不杀他们，留着他们忤逆我吗？”

“况且……”，黎未央眼底冷意弥漫，“自古以来，哪一次宫变不血流成河，不牺牲些股肱之臣？”

晏尘声音沙哑，“那你也不用全杀，杀了那么多大臣，你让黎国怎么运转下去？你让史书怎么记载你……”

黎未央烦躁的再一次打断他，“那又如何？况且这些又没人教我，什么帝王心术，什么治国之能，我又不懂！”

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那些大臣都死了一小半了，看着那些人惧怕的眼神，黎未央才恍然觉得，这一次她真的握住了权利，能争取到她想要的人，做她想要做的事了。

没有人会培养一个女子作为皇位的继承人，受宠的公主尚且如此，更何况是不受宠的她。

她只能自己去争取，既然他们不给，那她就自己要过来。

“那你也不能都杀了啊！”晏尘嗓音沙哑，他说，“幼时的你连老鼠都不愿意杀害，怎么现在变成了这样？”

黎未央无动于衷，幼时不杀老鼠是因为她饿极了可以逮一只来充饥，没想到却因此得了晏尘的眼，有了从冷宫出来的机会。

她自小就懂得察言观色，知道晏尘并不喜欢他她表现得太过凶残，那她就乖点，直到这个人被下旨娶另外一个女子。

黎国自从有一次被女帝统治差点灭国的先例，自然不敢再来一次，所以皇室女子便只能在家相夫教子，入朝是万万不能的。

但是这些黎未央听不进去，她只知道，晏尘不教她这些，同样被晏尘带在身边，在她这里，黎辰有的，她都没有。

她拢住晏尘的脸，望着晏尘的眸子黑沉柔和，她声音放软，“先生，这些我都不懂，你教我，你教我，好不好？”

每一次黎未央想学什么时，都会用这种眼神看着他，而晏尘每一次都会觉得，黎未央在撒娇。

直到他听到黎未央破开宫门，带着禁卫围了东宫，封住了太子逃跑的路，他才知道，这哪里是会撒娇的兔子，这是一只驯化不了的野兽幼崽。

但为了黎国不出现一位草芥人命，心狠手辣的暴君，晏尘只能答应，他说，“好，我可以教你，但是从此刻起，你不许再杀大臣！”

听着晏尘的话，黎未央眼睛眨了眨。

反正忤逆她的已经杀完了，剩下的，不乐意归顺她的，就算是装，也已经装到了她能忍的底线。

黎未央点了点头，然后话题一转，盯着晏尘问，“听守着你的宫人说，你不肯吃东西，先生，为什么闹绝食？”

晏尘看着黎未央，他苍白的唇瓣动了动。

晏尘并不是在闹绝食，外面的情况不明，以他现在的情况又无法联系外界，忧思得多了，自然吃得就少了。

宫人所说的每一顿只吃了一点，到了黎未央这里，就变成了晏尘不吃饭，在闹绝食。

昨夜忙着应付她舅舅，并没有时间来处理，她让宫人换着花样做，但晏尘依旧还是没有动，所以她今日早朝上到一半就过来了。

怕晚一步，晏尘就饿死在青雀台上，她母妃就是饿死的。

晏尘刚想说“我没有！”，但话到嘴边，他换了一个说法，“你什么时候放我出去？”

他不说这个还好，一说这个，黎未央脸就冷了下来，她眼睛没什么温度，“你想做什么？”

晏尘并不惧怕她的冷脸，“我想去看看，你杀的哪些大臣？”

不是想密谋把她拉下来就好，黎未央平和了下来。

黎未央说，“太多了，还是我念给你听吧！”

晏尘：“……”

黎未央可不管晏尘怎么想的，听他这样要求，她就开始念。

“裴中景，刘恒蔡，白月痕，梁山海……”

每多念一个人的名字，晏尘的脸色就苍白一分，念到最后，他连唇上最后一点颜色也没有了。

黎未央一共念了十几个人的名字，她杀了谁，都记得清清楚楚，这些人不顺着她，还敢公然的顶撞挑衅，所以都该死，她很记仇的。

晏尘没想到，黎未央真的很会杀，几乎把朝廷顶梁柱都杀了。

想起一个人名，他连忙问，“那裴英呢？”

裴英向来忠心，肯定也会顶撞黎未央，那他，也被杀了吗？

这个人黎未央倒是并没有杀，倒不是她慈悲发现，而是这个人给过她一块糕点，而且还是晏尘的好友。

所以她只是把人放到了诏狱中而已。

但是黎未央没有说，晏尘看着黎未央，见她依旧没有开口的意思，就已经知道了答案，他的嘴角抿直起来。

晏尘眼底的光逐渐暗淡，像是熄灭的火焰。

黎未央在寂静的青雀台，听见他说，“黎未央，你杀了我吧！”

不知道这句话的哪一个字触怒了黎未央，她猛然掐住晏尘脖子，俯下身，“那日在冷宫，太傅要是知道救我会造成这般局面，你可还会救我？”

她被接出来那日，被小太监摁在地上揍，手里护着小半个已经馊了的馒头，就在她以为她会这样死去时，晏尘就这样闯入了她的世界。

抱起奄奄一息的她，离开了那个吃掉她母妃的冷宫。

黎未央的手控制着力道，并没有掐死他的意思，晏尘嘴角动了动。

黎未央却已经不想听了，她低下头，往晏尘唇上碾了一口。

晏尘瞪大眼睛，显然是被惊着了。

黎未央抵着他额头，就这样注视着他的眼睛。

她就这样看着晏尘，声音狠辣，“太傅，三日后大婚，我管你愿不愿意，现在是我说了算，你以后只会是我的帝后，忘掉你早就死了的太子学生吧！”

晏尘……他一口血喷了出来，糊了黎未央满脸，就这样昏了过去。

他昏得干脆利落，徒留黎未央原地僵硬。

她僵硬了片刻，连忙伸手去试探晏尘鼻息，微弱的气流吹过她的手指。

黎未央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人没被她气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