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家童养媳 第13章 013

“娘娘，宫里送的这些翡翠珊瑚，可是摆到正厅里？”

杜嬷嬷领着一行太监，从臧府外进来，虽是躬着身子朝华月问礼，眼珠子却在环顾四周，似乎对臧府过于朴素的装潢甚为不满。

自打华月回了臧府，没个歇整，便花了两日将府里内外重新装点，虽也添置了些新的家具摆件，但多以古朴简约的风格为主，契合于列侯自家的风格，却看不出这里住了个太子妃。

华月自是看出了杜嬷嬷面上的不喜，亦知她奉吴皇后之命而来，方方面面不可失了天家体面，于是便笑着点了点头：

“宫里的赏赐，自是要大大方方地摆上，便放在屏边罢。”

华月指了指正厅两边的山水画屏，随即又走到正厅之外两相对看，确定这不至于过分张扬，才满意地点点头。

父亲来信，常叮嘱要行事低调，凡事不可过于奢华，过于靡费。

华月铭记于心，于臧家宅邸吃穿用度规格，只要能与臧家的列侯品阶相匹配便好，否则待父亲归来，怕是又要念念叨叨。

想到这儿，华月又疾步进了厅内，与杜嬷嬷道：

“嬷嬷今晨从宫里来，可有听闻家父和兄长从御书房出来了没有？”

回京述职的臧家父子比预料的早了两日抵京，不过人还没回臧府，便先到宫里回禀去了。如今已经在御书房待了两日，还不见回府，难免叫人心起疑虑。

杜嬷嬷福了福身，已经敛起先前的不满之色，摆出恭敬姿态，应道：

“回娘娘，且放宽心，依皇后娘娘的话，老侯爷和世子爷今晨已经从御书房出来，此后又去了永寿宫，太后娘娘估计会留两位大人用膳，那么午后大人们便能回府了。”

“当真？”华月闻言不由心中一惊，眉眼顿起欣喜，又难掩激动。

先前听闻父兄已到燕都，她已辗转难寐，如今父兄马上就要到臧府，一心的澎湃忽有些无处安放。

华月心里一紧，又要指挥秦嬷嬷差下人们尽快备膳和洗漱的热水。

然话音一落，大门处倏地传来人声喧嚷。

“娘娘，老侯爷和世子爷回来了。”林舟脚底生风，扶着头顶的冠帽，三步并作两步往华月面前赶，掐着本就尖利的嗓音，欣喜地传道：“眼见就要到门前了。”

“都到门前了，怎这会儿才来禀？”秦嬷嬷听了，暗含责备地“啧”了一声，面上的喜悦却藏不住，快步走到华月的身边，“娘娘，咱们快些去迎吧。”

被秦嬷嬷拉了拉手，华月才从恍惚中回神，嗫嚅了几下，才憋出一个“好”字，赶忙跟随秦嬷嬷的牵引，出了正厅。

几人才至大院之内，便见两个身着紫衣官袍的高大身影入了府，一前一后，脚步匆匆。

定睛一看，两张仿佛用模子刻出来的脸，除去被年岁雕琢出的痕迹，并无二异。

但若仔细再看，又觉得同样的脸面被不同的神情占据，迥然不同，一面板正端直冷淡疏离，另一面则是隐藏欣喜眉眼含笑。

未待华月喊出一声“阿爹”“阿兄”，臧建章已先一步掀袍跪地，行了一个君臣大礼。

其后的臧博轩见了，浑身一僵，与华月相视，投来一抹震惊的神色，便在听见父亲的一句“臣叩见太子妃”后，也连忙掀袍跪地，同样行了一个君臣大礼。

华月澎湃的心情在一瞬间宛若高悬的瀑布遇上寒流，被迫凝结成的冰柱垂挂于半空之中，不上不下，动弹不得，一时难寻滋味。

好半晌，她脚下踉跄无意识地后退一步，眼前一片的迷蒙被风干，才见将神思微微拢回，看清父兄匍匐在地的模样。

她心中一钝，几步便上前，亦向父亲行了一个父女之礼，顺道地也将双膝贴到地上，“女儿不能在父亲面前尽孝，已是大不敬，断不敢再受父亲如此大礼，父亲快快请起。”

说罢，她伸出手来，扶着父亲的小臂，要父亲跟随起身。

臧建章略略抬起头来，堆积了千沟万壑的额面最先闯入华月的视线，随即是那双因常年征战而凝满了风霜的眼睛，只见那眸底潜藏的翻涌情绪被生生遏制，让华月的心头也跟着被人狠狠地挠了一把，一时又失了神。

一旁的臧博轩见华月愣了神，忙也伸出手来，托举着臧建章的另一臂，也作势将父亲扶起：“一家人难得见面团聚，若是日日这么大礼相待，谁吃得消？”

他语气随意洒脱，带着一股豪迈之气，是常年在北疆生活养成的习性，只一开口便将眼前的久别重聚而来的伤感驱散了七分。

华月听了，将扶着父亲的手收回，敛起面上的愁色，连连附和，继而摆出当了太子妃后养成的端仪大方，又略带了些撒娇的意味，道：

“回门前，父皇与母后便千叮咛万嘱咐，让月儿莫要因为自小别离，便与阿爹阿兄生分，失了做儿女的孝道，阿爹往后，可别在折煞女儿了。”

说话间，她还似不经意地瞟了一眼立在一边的杜嬷嬷。

那杜嬷嬷领了吴皇后的命令来臧府，明面上照看臧府的用度短缺，实则是要跟在华月身边，查看太子妃回府后的一言一行，适时传达宫中的意思。

如今看了一场父女相见的客套场面，又听了华月的话，她当即拈起自己的职责，忙上前揖了揖，款款道：

“老奴谨向老侯爷传皇后娘娘的话，老侯爷难得回一趟燕都，太子妃更是久久才得以与二位大人团聚，切莫因君臣之礼，失了血脉亲情。”

“多谢皇后娘娘体恤，也多谢嬷嬷提醒，老臣谨遵娘娘懿旨。”

臧建章听罢杜嬷嬷一言，挺直了腰杆，恭敬回以一礼，待他再转身朝向华月时，语气还是依旧地低沉严厉：

“天家体恤，皇上恩赏我臧家团聚，皇后娘娘记挂你外住不便，太子殿下更是拨冗迎送，你可万万不能辜负了天家的期许，得宠便自骄。”

华月望着父亲凌厉的眉眼，冷冽的锋芒似乎要刀人般，但一想起方才父亲眼中稍纵即逝的隐忍的思念，心中便暗暗忖度父亲一如阿兄在信中所言般刀子嘴豆腐心，又喜爱在外人面前维护忠义形象，非要在吴皇后的眼线面前说一番训斥人的话。

想归想，华月依旧在面上维持恭敬谨慎，只诺诺地顺着父亲的意思，回应道：“女儿谨遵父亲的教诲。”

见父亲面上的神色缓和不少，华月便赶忙起头揭过见面的问礼，引着父兄往□□里走区，“天冷，阿爹与阿兄先洗漱热热身子，一会儿，膳食都准备妥当了，月儿再差人去将你们请来正厅，好尝尝燕都的口味。”

因为舟车劳顿，加之文宣帝紧急召见的缘故，臧建章父子回府的第一日里，皆是浅浅的应对了一番，便回了各自的院中歇下。

夜里，秦嬷嬷在屋里给华月通发，一下一下地捋着她的青丝，一边抱怨道：

“老奴瞧着，那杜嬷嬷在，老侯爷和世子爷都放不开，您当初就不该答应，让皇后娘娘派人随行伺候。”

华月抓着一捋发尾，唇边含笑，倒是没将秦嬷嬷的话放在心上，“嬷嬷明知，没了杜嬷嬷，也会有个杜公公，何必将这事记在气头上呢？只她一个，也好过坤宁宫来一茬子的人。”

她望着镜中灯下，秦嬷嬷写满不悦的脸，噗嗤一笑：“杜嬷嬷好管事，你便把手头上的事儿多分她一些，难得回趟臧府，你也就当休沐，紧跟着我玩个几日，应付过去，不就好了么。”

秦嬷嬷一听，恍然想起今日主子给杜嬷嬷派的活计，晨起替主子入宫给皇后娘娘问礼顺道打探臧家父子的消息，待人回来又被差遣着忙前忙后小范围重新布置了一遍臧府，到了夜里还不忘让她去张罗着给臧家父子熬些滋补的汤膳。

方才还不到二更天，本来主子还要差遣那杜嬷嬷张罗写宵食给臧家父子送去，结果她说是乏累了，要去歇息。

“还是我们主子想得周到。”秦嬷嬷顿时喜上眉梢，又道：“她不是老给咱们臧府的摆设挑刺儿么？明日便让她去给准备府里过新岁的物件。”

华月笑着点点头：臧府人口简单，父兄又无二心，便是派了御史台来这视察，也挑不出错处，不过吴皇后既派了人来干活，那不用便是白不用了。

“月儿，可歇下了？”门外忽然传来臧博轩的声音，本就低沉的嗓音似乎还刻意压低了些，似是怕旁人听见。

华月的笑意僵在脸上，倏地挑起眉梢，侧抬头看向秦嬷嬷，狐疑地眨了眨眼睛。

秦嬷嬷会意，当即放下手里的桃木梳，去开了门，“世子爷这么晚，怎的来了？”

“月儿可歇下了？”臧博轩见来人是秦嬷嬷，退开一步，拱手一揖，看起来礼貌，但言语还是那般恣意洒脱，“我来找她聊聊天儿。”

说完，他眼睛又往院里下人的住处方向看一眼，才朝秦嬷嬷低声道：“我是瞧着那杜嬷嬷睡下了，才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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