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家童养媳 第10章 010

平西大宴欢庆至三更，翌日便是举朝上下的休沐日，

是以，并无早朝。

司马焐喝了个大醉，所以日晒三竿还未起来，而早起的华月则倚在榻上，正捧着最近从藏书阁借来的书一页页地翻看着。

“娘娘，新封的兰妃娘娘方才出了坤宁宫，正往东宫这边来呢。”

秦嬷嬷在门外接了内侍递来的信息，向华月回禀着，

“果如您所说，她是个知进退的，去坤宁宫前，还去了趟永寿宫，给太后娘娘问了安，太后娘娘便赐了个嬷嬷给她，陪着她一道去那坤宁宫，皇后娘娘没给她立什么规矩，好好端端地就出来了。”

华月听罢，只了然地点点头，眉梢也没抬起，随口问道：“可有打听到，皇祖母那处，今日还有什么人去了？”

“说是兵部尚书曹全曹大人去了。”秦嬷嬷又将内侍的话一一复述，“至于三王爷，倒是没去，听闻他昨夜离开皇宫便回了府上，后头没再出过门，也不见他底下的人进宫折腾的。”

听到这儿，华月的眉尾不由一凝，捏着纸张的指尖也跟着一顿。

打听司马昭的动静，是为了瞧瞧平西一事他有没有后手。

如今他是没有动作，可曹全却先进了宫。

曹全是太后娘娘的人，他希望司马昭携余威平南，便是太后希望司马昭再次出征。

而皇后娘娘盼着司马焐借平南立军威，掌兵权，司马焐必定也想借此机会巩固储君地位。

两相对峙，结果如何，便全看皇帝的打算了。

可他会希望谁去平南呢？

华月将视线缓缓落回手中的书册上，上头赫然写着一行字：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半晌，华月眉心的皱痕慢慢散开，唇角勾起一抹浅笑：若能做撑船的樵夫，也可分一杯渔翁的羹罢？

“兰妃娘娘到——”

华月正思量着，门外传来太监拈腔的声音。

她柳眉一挑，将手中书册放下，忙起身提裙去应迎。

与多日前所见不同，秦香兰已经换上华贵的宫装，头戴妃位黄金冠钗，娉娉袅袅而入，脸上的春色一览无余，叫人望之只恍觉山间灵鸟闯入了凡间。

华月眉间闪过愉色，悄然敛回探看的神色。

然未待华月屈膝，秦香兰已经将她福礼的身躯扶正，又迅速退开了些，客气地说道：

“太子妃得太后娘娘与皇后娘娘赞誉，又是香兰的引路人，往后还要向太子妃多多讨教，你可切莫与我生分才是。”

秦香兰显然无意遮掩上庆功宴的舞台，得到文宣帝的赏识，全起源于华月在选演上的大笔一勾，三言两语便将两人的辈分之差消除了大半，却仍不忘抬举几句华月的身份。

华月眸底的笑意深了深，才将僵持的嘴角打开，恭敬地回应道：

“兰妃娘娘谬赞，晚辈拙笨，若是能在宫中与娘娘做个伴，已是华月荣幸至极，断不敢自居。”

眼下还拿不准秦香兰的心思，华月的客套里便留了余地，恭敬里不失亲和。

而秦香兰不愧是文武兼长之家养出的女儿，虽被教坊司磋磨了好些时日，但只一脱离了困苦之境，大家行事之风立马回到身上。

她一听华月的话，不过眉梢抬了抬，就落落大方地挥手令身后随行的内侍退到殿外，只道是要与华月说几句别开生面的体己话。

华月见状，也只当寻常，很自然地配合着将身边人遣退了去。

可一待屋里只剩二人，秦香兰竟就“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也不管华月的阻拦，便双手交叠，俯首贴地：

“太子妃大恩大德，香兰没齿难忘，若有能效犬马之力时，香兰定死而后已。”

“我不过是把你推到台前，予你一次机会罢了，哪用得着你搭上一条命来报恩？”华月着实被秦香兰的大礼吓得不轻，忙要将她从地上提起来。

但秦香兰却执拗得很，只道：“家父涉嫌贪墨下狱，明明冤枉却落个畏罪吞毒自尽的下场，其中必有歹人推波助澜，且再无人敢在逆流中给香兰一条生路。”

说到这，她抬起头来，“如果不是你，我如今恐怕已经死在教坊司，再不知像个人一般活着是什么滋味，更不知还有能为父报仇的机会。”

秦香兰眼角泛着殷红，漂亮的桃花眼里闪逝一抹比之初见时还要深刻几分的恨意，随即又变回楚楚惹人怜悯的模样。

华月看得微微心惊：或许先前教坊司摧毁的，不止活下去的信念，还有她赖之以为骄傲的尊严罢？

不过，若是仇恨能支撑她活下去，也总比毫无盼头要强得多。

想到这儿，华月打消了劝秦香兰放弃为父报仇的念头。

她伸手将秦香兰扶到矮榻上，一边温声提醒道：

“秦大人若还在世，必希望你能好好活下去，你既已为四妃之一，若无行差踏错，至少可以安然终老，是以，凡事切莫操之过急。”

华月又顿了顿，拉起秦香兰的手，轻笑了一声：“也莫要浪费了我承着风险给你从贱籍除名的机会。”

华月的声音清甜如甘泉，伴着笑意，很快就冲散了秦香兰心头的压抑。

秦香兰有些发怔地望着华月的双眼，尝试从里头读出自秦家抄家后所见过的上位者眼里对她的可怜、悲悯、鄙夷种种情绪，可这双清澈的杏眸里除了浅浅的笑意，再无其他。

秦香兰一时不知是华月藏得深，还是真的如传闻所言，这位太子妃不食人间烟火，如遗落凡间的神女，是不受世俗所侵扰的。

在皇宫贵族这个大染缸里成长起来的人，怎会如此淡然冷漠之人？

“太子妃放心，人总是贪生的，香兰自会珍惜活下去的机会。”

秦香兰敛起疑惑的神色，转而问道：

“只是以色侍人终归不是长久之势，香兰还望太子妃指点一二，如何能在宫中立稳脚跟。”

华月见秦香兰终于将话题转到了正事上，便知她也是有心筹谋之人，便道：

“兰妃娘娘既知以色侍人并不长久，那便该用可长久维持的东西来稳住人心。”

她笑了笑，款款起身，慢慢道：

“据说秦大人文武双全，所出一女承袭了他半身的衣钵，兰妃娘娘若凭才能在爱才的父皇面前，为他进献平南的妙计，这一来在父皇那处能得了脸，二来或可拉拢朝中一方势力，可谓一举两得。”

“你是说，让我从现在的朝堂中选一番势力作为靠山？”秦香兰狐疑地问。

华月转过身来，依旧淡淡一笑，点了点头。

秦香兰眼珠子转了几圈，好半晌，才问出口：“太子妃希望我推举太子殿下？”

华月摇了摇头，“我希望兰妃娘娘推举镇北侯府世子，我的兄长臧博轩，由他领兵部几个新帅一道出征。”

秦香兰闻言，眉间霎时蹙起，略一思索，忙起身上前，凑近了华月，低声问道：

“你想重启兵部旧臣？”

所谓兵部旧臣，是指跟随先帝开国的大将一派。

从前的开国大将其实多已年迈或入土，但后代却盘根错节于朝堂之中，其中又以据守兵部的为多。

而这些人里面，官居要职的如臧华月或秦香兰的父亲，或被限于朝堂之外，或已落罪身死，剩余的则在非重要的职位，处处受到文宣帝的打压。

这几年，得益于华月在其中的斡旋，借着新任兵部尚书曹全的公正不阿，她将不少父亲旧友的儿郎推入了兵部，如今多已崭露头角。

他们若能在平南一事上立功，不仅他们的家族能在朝堂上重新立稳脚跟，而且还能成为臧家和秦香兰的助力，是两全其美之策。

华月见秦香兰双眼中盈满惊愕之色，便知她明白了此计之中的深意，便又笑了笑，“昨日庆功宴上一些大臣的话，不无道理，我大燕是该多培养些新的将帅之才了。”

“可我有一事不明。”秦香兰又问：“以现在朝堂上的格局，若是太子殿下领兵出征，于你、于臧家不是更好么？”

眼下太子要坐稳储君之位所缺少的正是兵权武力。

如果司马焐能够领兵出征，拿下平南之征的胜果，不仅巩固了储君的地位带出一批近臣，还能同时有坐拥镇北与平南两大武力作为后盾，岂不更是美哉？

可华月却一语道出秦香兰话语中的漏洞：“南疆倭寇横行数年不得平息，必有难缠之处，胜则居功至伟，若败......”

华月没有再往下说，只是浅浅勾了勾唇，眉眼转冷。

若是败，必定马革裹尸。

司马焐并无领兵的天赋，没有必要打没有胜算的仗，将大好的光景都葬送了。

倒是兄长臧博轩该有一次离开北疆的机会，此次他若是能在南疆拿下胜果，或许，也能向皇上请命将父亲一同调回京中，其后再为东宫一一筹谋不迟。

秦香兰不知华月心中的计量，只当她是真的担忧太子的安危，略点了点头，又皱起了眉头，问道：“可我如何能说服皇上？”

华月闻言，只轻笑了一声：“我记得入宫选秀，和教坊司教的东西，可都不止歌舞。”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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