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家女官 第4章 第 4 章

二月十六，宣政殿罢朝一日，这是先帝的忌日，每年景成帝都会与皇太后，中宫皇后并皇子皇女在南阳殿祭奠先帝。

去年，老摄政王护送皇太后到五台山礼佛，康宣王李悦和二皇子李纶去了云州，自是赶不及回来祭奠先皇。

万朝霞先前正是在南阳殿当差，专管宫内祭祀事宜，到了祭奠这日，卯时刚过，天还未亮，乾明宫的宫人就已经忙碌起来，作为乾明宫的女官之一，万朝霞也要跟随，是以她比平时起得更早一些。

到了奉茶处的值房，春雨已将平日要用的东西备齐，稍时，送水的小太监来了，等到万朝霞查看后，阿若开始烧水。

一切犹如平常，这些差事众人都做过无数遍，各人应对皆是有条不紊，忙而不乱，不久，有小太监来传话，说是景成帝将要起驾前往南阳殿，万朝霞嘱咐留守的彩月，“高总管说皇上的仪仗估摸着中午才能回来，你们隔半个时辰，送一趟水过去。”

彩月记下了，那万朝霞和春雨便提着盒子，一同出了值房，彼时，仪仗已等在乾明宫门前，稍时，就见高长英带着宫女太监簇拥着景成帝坐上御辇，浩浩荡荡的出了乾明宫。

万朝霞和春雨跟在仪仗后面，走到正阳门，中宫皇后，东宫太子，并诸位皇子公主早已等候在此。

景成帝与皇后吴氏是少年夫妻，二人伉俪情深，育有三子两女，偌大的后宫，除了皇后一人，再无其余妃嫔。

吴皇后四十余岁，仍是风韵犹存，她下了凤辇，扶着宫女的手，领着诸位皇子皇女向景成帝请安。

景成帝见此，连忙对吴皇后身旁的太子李维说道，“还不快快扶起你母后。”

太子李维五官肖像景成帝，只是神情更为严肃，远不如景成帝面相温和，他扶起吴皇后，只听景成帝对吴皇后说道，“皇后久等了，晨起风大，可冻着没有？”

吴皇后回道，“皇上，臣妾也是刚到，穿的衣服厚实，不冷。”

景成帝点头，他放眼望去，在太子身后的是老三李绪，他去年刚成亲，册封为晋王，不如太子和老二稳重，成日只会舞刀弄棒，每回景成帝见到他，少不得要斥责两句。

太子妃带着几位王妃和公主们站在另一侧，再往后便是几位皇孙，今日也一并带来了。

大总管高长英来提醒，说是怕误了祭奠的时辰，景成帝又让太子扶着吴皇后登上凤辇，一行人朝着南阳殿而去。

一行人到达南阳殿，天光大亮，南阳殿的掌事吴嬷嬷已带着女官并宫女太监在殿外恭候，众人恭迎帝后，随后由吴嬷嬷引着入殿。

帝后进入正殿，祭奠开始，万朝霞和其余人等皆在殿外静候，只见里外一片鸦雀无声，只听到从殿内传来的诵经声。

约莫小半个时辰，有个小宫女出来传话，说是祭祀的事宜已毕，帝后带着皇子皇女们正在分食供品，那各宫近身伺候的宫女太监闻言，纷纷进到殿内听差。

奉茶处也不能闲着，万朝霞和春雨提前把茶水备好，若是景成帝要茶，也不至于手忙脚乱。

她们这边刚忙好，就见一个女官不紧不慢的走来，那人身形高挑，长着一双凤眼，看到万朝霞，轻轻柔柔的声音说道，“我和吴嬷嬷都很惦记你，乾明宫那边不好随意走动，你怎么这么久也不回南阳殿来看我们？”

万朝霞一见来人，笑眯眯的说道，“奉茶处去年刚走了两个人，新补进来的小宫女不太熟练，我等闲走不开。”

过来的女官叫付青儿，她比万朝霞略长几岁，当年万朝霞分到南阳殿时，正是由吴嬷嬷和她一起教引，二人同吃同住，感情十分要好，万朝霞调去乾明宫后，若是遇到闲暇，总会回南阳殿看看她们。

万朝霞说道，“我刚才远远瞧了一眼嬷嬷，她气色像是还不错。”

付青儿笑道，“天气暖和了，嬷嬷的膝盖不疼了，也就有精气神儿管事。”

南阳殿要主持先帝忌日的祭祀，万朝霞猜着她今日和吴嬷嬷是说不上话的，她问付青儿，“我恍惚听说嬷嬷要荣养？”

付青儿点头，她道，“嬷嬷年纪大了，去年冬下风湿又犯了，疼得不能下床，前几年我就劝她荣养，她一直不依，想来是实在干不动，这才向宫里递话说要荣养，宫里也已回话，说是准许了。”

王嬷嬷入宫多年，一直在南阳殿当差，祭祀的差事并不轻松，偏巧冬下的祭祀最多，先前万朝霞还在南阳殿时，她老人家的身子骨就不大好，这一晃又是几年，想来就更不好了，若是她老人家能荣养，过些清闲日子也好。

万朝霞问道，“我记得嬷嬷老家没有人了，她出宫后去哪里呢？”

付青儿笑了笑，说道，“嬷嬷说她出宫后就去通县。”

通县这个地方，宫里的太监宫女都不算陌生，那里离京城不远，坐车马不过大半日的路程，几十年前，有几个荣养出宫的老嬷嬷，因老家没人，便留在通县，渐渐地，有越来越多的太监宫女选择出宫后去通县养老。

万朝霞从未去过通县，她也说不清那地方是好是坏，有人说去了通县就是等死，也有人说那里很好，收留无家可归的老宫女老太监。

付青儿见万朝霞默默不语，出声问道，“我听人说皇上准你回去探亲？”

万朝霞称是，付青儿也替她欢喜，她握着她的手说道，“你是个有福气的，踏踏实实的再干一年，明年就能出宫去嫁你那梁大人了。”

万朝霞有些难为情，又有些黯然，她怔怔的说道，“嫁人就一定能过得好么，我这心里总是晃晃悠悠的没底。”

“世上盲婚哑嫁的男女多着呢，你好歹还好梁大人见过几面，再者说了，就凭他出息了还能等着你，这样的人就坏不了哪里去。”

付青儿宽慰她几句，万朝霞没有作声，两人说了几句贴己话，万朝霞又问，“嬷嬷几时出宫？她走后南阳殿交给谁呢？”

付青儿说道，“大约是端午节过后，一同去通县的还有七八位老嬷嬷。”

说到吴嬷嬷走后，南阳殿的管事人，付青儿微微停顿，又道，“嬷嬷向高总管推举我做南阳殿的掌事姑姑，高总管没有一口回绝，却也没有应允。”

万朝霞惊喜的说道，“你是三眼金扣的女官，也够格做南阳殿的掌事姑姑，依我来看，高总管没有把话说绝，那便是有指望。”

付青儿抿唇一笑，她道，“嬷嬷也说我行，她既说我行，我少不得要尽力争取一番。”

万朝霞握着付青儿的手，她说道，“你做事素来妥当，南阳殿人人都服你，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尽管告诉我。”

付青儿回握着她的手，“你放心，我会的。”

她二人原是寻空闲话，并不能久待，付青儿说道，“我先回殿内，你闲了来找我说话。”

万朝霞说道，“知道了，你且去吧。”

万朝霞目送着付青儿进了正殿，便和春雨一直等在值房，只是景成帝直到摆驾回宫，也并未要茶。

二月快要过完时，大总管高长英领着一个女官来找万朝霞，那女官手里拎着包袱，老老实实的跟在高长英身后，万朝霞看了几眼，只觉得有些眼熟，却叫不出名字。

万朝霞把高长英迎进奉茶处的值房，笑道，“高总管怎么有空过来走动？”

高长英一甩拂尘，他笑眯眯的说道，“朝霞，你的好日子来了，看看这是谁？”

高长英指着万朝霞，拖着长长的语调对那女官说道，“这是奉茶处的万女官，比你进宫早，往后你们就要一起伺候皇上，有不懂的地方尽可问她。”

那女官显得很木讷，抬起双眼看着万朝霞，点了两下头，便不作声，万朝霞心下了然，猜测这人就是司薄处的秦静兰。

高长英又对万朝霞说道，“这是秦女官，从司薄处调来的，从今日开始，就归到咱们乾明宫了。”

万朝霞望着秦静兰，她道，“一直盼着你，可算是来了，彩月她们在正殿轮值，等晚间回来了再给你引荐。”

说罢，她又问，“你的东西可都带来了？”

秦静兰低声回道，“都带来了。”

她带到乾明宫的只有一个小包袱，万朝霞对看管炉火的阿若说道，“阿若，你先带你秦姐姐回屋把东西放下。”

阿若起身，她主动想帮秦静兰拿包袱，秦静兰却说不用，跟着阿若一起往宿处去了。

她们走后，万朝霞给高长英沏了一盏茶，说道，“劳烦高总管费心，这事可算是尘埃落地了。”

高长英坐下来，他接过万朝霞手里的茶盏，摇了摇头说道，“秦家花了大力气把她送进咱们乾明宫，可我瞧着像是不大机灵的样子，在陛下跟前儿当差，要是不机灵可不行。”

万朝霞倒是不担心，她说道，“高总管，都是自己人我才说这话，只要用心当差即可，那太机灵的只怕咱们还不放心呢。”

高长英一笑，似乎觉得万朝霞的话有道理。

万朝霞又道，“况且我看她话虽不多，性情瞧着还算老实，日子长着呢，慢慢教吧。”

高长英喝了两口茶，说道，“你先带她熟悉两日，彩月和春雨都是省心的，过几日你就休沐回家，可要我打发人给你家里送信儿？”

万朝霞笑眯眯的说，“那感情好，我先谢过高总管。”

高长英在奉茶处喝了半盏茶，待到秦静兰和阿若回来后，他方才背着手，不紧不慢的走出值房，回到正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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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 4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