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在降落。
视线里,花瓣的距离越来越近。
埃文斯站在一旁,看着即将陷入牢笼的猎物。
枝条织成了两米高的网,丛生的荆棘扎进囚徒的四肢,它们构成了一个庞大的血管网络,向花苞输送着新鲜的血液。
蔷薇是红色的。
现在,只剩下笼住它的盖子。
“太久了。”埃文斯喃喃道,她仰着头,空荡的眼眶留不住一丝蜡烛的光亮。
眼眸向下,哪能看到太阳呢?
但马上就不一样,泥土可以获得新的营养。
她感受到身体逐渐充沛的生命力,还有皮肤生长的撕咬痛感,像是埋藏着成千上万的虫蚁,缓慢地爬行,蚕食掉她身上每一次腐烂的枝干。
很久没有体会到了,关于活着应该有的疼痛。
埃文斯颤抖地笑出声来。
她撕扯下新长的、粗粝的皮肤,那太像树皮了,像到糊在身上都让人觉得厌倦。
很快伤口的位置又覆盖上新的肌肤。
比上一轮的更加细腻,更加接近人类。
枝条隔绝了埃文斯近乎野兽般的嘶吼,却把温度拉高到足以让人汗流浃背的程度。
尤沉低头看着被扎破的双腿,血从那被抽走,皮肤剥落又生出新的荆棘。
她在和埃文斯交换身体。
尤沉感觉不到疼痛。
就像在签订契约时候的告诫一样,凡事皆有代价,埃文斯承担了重塑生命该有的痛感。
“这回你能走嘛?”尤沉喃喃道,这里没有镜子或者玻璃,她听不到白雾的回答。
她的身体住着另外一个东西,所以,被带走的会是谁呢?
汗顺着尤沉的脸颊滑落,里面的温度快要把她烤干了。
但,埃文斯的进度是不是有点太慢了?
尤沉盯着腿上的荆棘,有一种毫无变化的错觉。
是她血太多了嘛?
至于要这么久?
尤沉在这一刻很质疑埃文斯的业务水平。
同样疑问的还有埃文斯,虽然邮轮很多年没有客人了,但也不至于连换个身体都做不到。
是哪出了问题?
疼痛阻止了埃文斯正常思考的能力,以至于在枝条凋零的瞬间,她并没有察觉到异常。
干枯从根部开始,在灼热的环境里腐烂成新的养料。
层层向上。
直到牢笼开始坍塌。
埃文斯扭曲的表情变成了惊恐!
“你!”
埃文斯看见人影轻易挣开捆绑的荆棘,疼痛在这一刻彻底消失,她和尤沉之间的联系居然断开了,甚至还损失了一部分。
“你居然能吸收?”
“你到底是什么?”震惊的表情停留在埃文斯脸上许久。
久到甚至有点可怜。
“弄巧成拙了。”尤沉拍了拍落在肩头的枯叶,遗憾道。
没送走呢,好像还把人惹到了。
尤沉看着埃文斯的脸色在愤怒和困惑间反复变化。
“那,我先走了。”在埃文斯愣神的功夫,她迅速踏上台阶。
“抓住她。“
远远传来埃文斯尖锐的怒吼。
生气了。
不是个好迹象。
尤沉抓紧往上跑。
飘忽的植物却来得比她更快,粗壮的枝干径直砸下,半扇栏杆在冲击下骤然掉落。
快压成纸片了。
尤沉趁机探头看了一眼,就着新的缺口往下一跳,横生的枝节提供了微不足道的缓冲。
但下一波人群又涌来上来。
肆意生长的荆棘从墙面地上窜出,将前路堵得严严实实,随时能将尤沉扎穿。
砰——
天花板在巨大的爆炸声中簌簌往下掉,尘雾中,拧扎的荆棘破空而至。
尤沉猛然侧身,手里的匕首迎着墙角窜出的荆棘,刀刃向下奋力一划。
荆棘在琅琅声中,断成两截。
舞池已经毁了一大半,埃文斯站在一片废墟中央,看着游刃有余躲避的尤沉。
太慢了。
埃文斯没有耐心了,她抬起手,路面在一瞬间塌陷。
荆棘拽着尤沉,直冲向地面。
骨头跟被碾压了一遍,抬手都格外困难,尤沉猜想,现在她的状态也和刚才的栏杆一样。
她听到逐渐逼近的脚步声,包围圈在缩小,这一次从人群里走出来的变成了埃文斯。
“你有什么不同呢?”埃文斯蹲下身,不解地打量着。
人群在埃文斯身后拉成了一道长墙。
尤沉盯着后排的人,突然开口,“我需要帮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