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排行 分类 完本 书单 专题 用户中心 原创专区
看书神 > 其他类型 > 凰凰阙歌 > 第18章 赏罚

凰凰阙歌 第18章 赏罚

作者:ashtray 分类:其他类型 更新时间:2023-06-27 19:08:21 来源:文学城

我一直记得那天装睡时听到的皇后娘娘的金口玉言:“等她醒了,让她来紫苏处,我再罚她。”

心中自然是惴惴难安,稍晚回了庑房,却见气氛与平时不大相同。

房中除了柳穗,还有——我一眼认出,元妃娘娘身边那个颇厉害的嬷嬷。我们这些新宫人到芙蕖宫第三日,元妃娘娘仍未出面,这位嬷嬷出马将我们训导了一番,雷厉风行的做派令人难忘,记得是姓贺兰。

我怕怕地叫了贺兰嬷嬷,柳穗把我拉到身边去,看她脸上高兴的神采并无半分阴翳,我脸色才稍好看一点。

“你怎么才回来?贺兰嬷嬷奉元妃娘娘之命,有东西要赏给我们,你差点就错过了,不过也算赶巧了。”柳穗并不怵贺兰嬷嬷,她已从嬷嬷手上接过赏赐的托盘,给我看里面两个小巧精致的发簪,嬷嬷还在,就凑过来让我挑。

“柳穗姑娘,你误会了,”贺兰嬷嬷说的很客气,我们还从未被这宫中人喊过一声“姑娘”呢,但还来不及高兴,我大概知道她要说些什么,“两个发簪都是元妃娘娘赏你的,因的是莳花有功,得了皇后娘娘夸赞。而这位姑娘当值时瞌睡被皇后娘娘碰上,却是该罚,至于怎么罚,还请姑娘与我一道去问问元妃娘娘。”

“怎么会——”柳穗错愕地看向我,看到我的表情,便知道嬷嬷说的不假,她张口便想求情,我赶紧捏一下她的手,示意她止住。我要被罚已是注定之事,不仅元妃娘娘这边要罚,皇后娘娘那边也要问罪,不必为板上钉钉之事求情,恐怕反伤了自身。我现在只求不要罚得太过,至少让我继续留在芙蕖宫中。

“奴婢叫英度,自知己罪无可辩白,愿听元妃娘娘处置,便请嬷嬷带路。”

这是我第一次到芙蕖宫真正的宫殿里去,明明昨日还有豪言壮语,剑指内殿,今天跟着贺兰嬷嬷的脚步,我的心情却复杂难明,一路上自然也没有心思去看那些雕栏画栋了。

贺兰嬷嬷直接带我去了元妃娘娘的寝房,此时是快用晚膳的时间,我熟知宫中后妃的作息,这个时间本是绝不肯脱妆的,但凡有一丝皇上召幸的可能,便要把妆饰的时间一延再延,而我进到屋内,却发现元妃娘娘已是入睡前的打扮了,我只敢匆匆一瞥,只见她穿着淡蓝色的寝衣,披着如丝缎一般的秀发,脸上无一丝脂粉,却依旧国色天香。

她的寝房在芙蕖宫中所有宫室不算最宽阔华丽的,更像一个大家闺秀出阁前的闺房,温馨舒适。我进来时她正在桌前临摹大字,空气中是久违的墨香,我怀念的深吸一口。

贺兰嬷嬷的声音不大不小:“娘娘,人已经带到了,长得倒是标致,看着也是个懂规矩的。”

元妃娘娘闻言抬眼,目光轻飘飘地划过来。我不敢直视,忙低下头,一下子恍惚起来,许多年前,我好像听过一模一样的一句话,那时是在春鸾殿,我面对的是柳贵人,带我来的小太监也是当着我的面这样说,不过我当时是跪着,听到这话,也是如此刻一模一样的,不知前路的心情。

像是噩梦重现,我双膝一软,就要行礼。

“不用跪我,抬起头来。”元妃娘娘道,声音如山谷间流淌的溪泉,我被那声音泼溅到了,有点回神,听话地抬眼看去。

元妃娘娘一双倾城妙目,也好奇地看着我。

“你就是今天在芙蕖池边打盹冲撞皇后娘娘的宫女?你叫什么名字?”

“这婢子叫英度,今年二十三岁。”贺兰嬷嬷代我答道。

“贺兰嬷嬷,我想直接和这位英度姑娘说话,”元妃娘娘道,声音温温柔柔,却是令人不能违抗,贺兰嬷嬷称不是,便柔顺地退去一边。我想到今天下午偷听到的那些话,知道元妃娘娘其实是一个好善良的姑娘,本来就对她有好感,这下更是敬爱她。

“贺兰嬷嬷说的是,奴婢名叫英度,今年二十三岁,上月才来的芙蕖宫。”

“之前在哪里当差?”

“回元妃娘娘,我是从毓秀宫拨过来的。”

她低头继续写字,随口问:“之前可在哪里见过皇后娘娘?”

“奴婢无福得窥凤颜,平日里多有怠惰散漫,初来宫中不知规矩,乃至今日冲撞了皇后娘娘,丢了芙蕖宫的脸面。奴婢羞愧,求一个改过的机会,请元妃娘娘治罪!”我还是跪了,跪得笔直。

“起来吧,”元妃娘娘浑不在意似的,“我叫你过来问罪?贺兰嬷嬷这么告诉你的?”

我气息弱了下去:“是……”

元妃娘娘摇摇头,似乎是不满意手上这幅大字,道:“我可没有那个闲工夫,也就皇后娘娘管这些事。她说了,本来因那池花开的好要赏你,看你睡的香甜,想是莳花劳累,不忍扰醒你,忙中偷闲最是安逸,不如把这当赏物赐给你。”

我脸上因这一番话发红,什么莳花劳累,这活计明明再清闲不过了。

“……赏是赏了,却也要罚你。真要罚你什么我也不知,到时候你去找皇后娘娘身边的紫苏姑娘便知晓了。”

我垂头道:“哦……奴婢明白了。”

所以元妃娘娘教我来,原来只是为了传达皇后娘娘的意思。而我当时装睡,对皇后娘娘的处置听的一清二楚,此时听了也没有特别的惊讶。但皇后究竟要罚我什么呢?我什么时候去找那位紫苏姑娘合宜?想来赏的随便,罚也应当与赏的规格相似才是,不会是什么重的吧?然而不知道具体的处置,就像是悬而未落的铡刀,让人心慌难受。

我心里正琢磨,差点忘了自己还在元妃娘娘跟前,突然听到一句,“你可识字?”

“认得!”我下意识回答,辨出身在何方,才觉得唐突,连忙加了一句:“奴婢认得。”

“那便起来伺候我笔墨。”

我糊里糊涂地站了起来,站到元妃娘娘身边去,她才写完一篇大字正要撤走,我眼尖看见那页下面换了小楷,下意识为她铺纸蘸笔磨墨。

元妃娘娘皓腕微悬,停了几秒,垂眼开笔:“明天这个时候,你也过来。”

我才知多大的幸运砸到了我头上,元妃娘娘唇若含丹,我离她那么近,仿佛闻见她吐气如兰:“我身边正缺个伺候笔墨的人,你倒是机灵。不过我得先考察你几日再做决定,谁知你会不会磨墨时也打盹呢。”

她神色淡然,话中却在取笑我,我脸上又一红,想要用笑来回应,但她认真写字的样子像一幅画似的,我竟觉得这时笑也僭越了。

我后来才知,她那一天叫我伺候笔墨的初衷,原来只是不想让我再跪在地上,谁知我顺杆爬的功夫了得。

我稀里糊涂的挣了个又清闲又贵重的差事,叫柳穗都羡慕极了我,柳穗什么都比我伶俐聪明,可惜不通笔墨,少不得感叹几句。好在她这次受赏,入了贺兰嬷嬷的眼,几次受托办差都做得出众,出头也是迟早的事。

我当差时打盹被皇后娘娘撞见,还扬言要责罚我的事情很快在宫女之间传了开去,我在传言中似乎成了一个脑筋不大好使但运气绝佳的人,引来不少红眼。

我每天傍晚侍候元妃娘娘写字,平日里仍要去芙蕖池当值。皇后娘娘对我的处置迟迟不下,我所在的这爿就成了好多宫女的观光地,反正芙蕖宫的外围宫女什么都缺,就是不缺时间。我像一个猴子一样被人暗地里指着说笑,可能不小心激起了我内心藏的很深的某种桀骜个性,于是某天下午,同一时间地点,我便誓要假寐给她们看!却没想到一不小心,竟然真的睡了过去。

半梦半醒间,我感觉海棠花瓣落不尽似的掉在我身上,冥冥之中感到有一个人的目光,隔得很远,长久地落到我身上,我却不觉得诡异,还有种婴儿般的安全感。

我蓦得想到了一个人——慕凡,每一个偶遇他的夜晚,都仿佛我的一场美梦。这天做梦也梦到他了,醒来还有些失落。

我没来得及去找紫苏姑娘,处罚便下来了,这样也好,紫苏姑娘在宫中小有威名,我本也有些害怕。我的处罚是由一个嬷嬷转告我的:皇后娘娘罚我连续每日打扫西边的荒废宫殿一个月,因为是罚,原本当差的时间也不能占用,只有每天晚上去。

这繁重的劳役在大部分人眼中过于苛刻了,我却欣然受之,领命之时,双手甚至不受控制的微微发战。我知道看见的人都别过头去偷偷奚笑,只有我自己知道,梦见慕凡的那天晚上,我遥遥向这宫里最灵验的仙人许了一个愿,那个愿望如今可能就要实现了。倚老卖老大仙从未如此好说话过,看来是与我的交情又深了一层,我十分感念,在心里发誓,等到劳役开始的第一天,我一定带两个果盘去还愿的。

事情的发展顺利地出乎我的意料,西边荒废的宫殿,指的自然是之前裁撤掉的那些,彼时跑马场早已动工,那些宫殿中的好几所都已夷为平地,而春鸾殿竟然不是其中之一!虽然也有损毁,但还保有四分之三的体貌,看上去像是工程半途暂停了,神迹般的绕过了它,我想,自然也是仙人的手笔吧。

我跟随监工的老嬷嬷来的第一个地方,便是春鸾殿,院子中那棵仙人倚居的名叫倚老卖老的大榕树哟,又一段时间不见,好像并没有变得更老一些,不过今晚的月亮是年轻的新月,弯弯地挂在梢头。

监视我的老嬷嬷眼睛和耳朵都不好使,我真的随身带了两个果盘,都未被她发现。她一路上一句话也没有与我说,到了地方,就自个儿找了个地方坐下休息,我观察了一会,她这监工做的像个门神,倒是便宜了我,我心情雀跃,拿着笤帚走远一些,藏到树后,确定看不到她了,于是摆好果盘,冲倚老卖老仙人拜了三拜,接着虔诚地要把一个新的红荷包挂到树上去。

这次我踮脚使出吃奶的劲儿,也够不着最低的那段枝桠了。

一阵风把云吹散开,吹到了月亮上,今日的月光本就有限,四周一下便暗了。我突然感到身边有人接近,在感到害怕之前,先感到惊喜,大睁着眼睛,生怕错过了什么。

一双修长的手从我身后伸出,接住了我即将脱手的荷包,然后游刃有余地稳稳地将丝带系到了树杈上。

他有一刻离我离的非常近,那暧昧的距离维持了一个呼吸的时间,便退开了。

我真的又见到他了!他曾说他叫慕凡。

他今日仍旧一身黑衣,与我面对面,眼睛含笑望着我:“今天许什么愿了?我看今日仙人对实现你的愿望似乎不大情愿,倒不如退而求其次地跟我说说。”

我觉得我着火了,从身体内部蔓延出来的火势,烧上了我的脸,而我的一呼一吸就像风箱似的,让那火愈演愈烈。

“不,不必了,我的愿望,已经实现了。”我有些结巴,呼吸也是灼热的。

“是吗?这样灵验。”他转过头去,饶有兴致地拨着树上的荷包,荷包像风铃的尾巴一样旋转。

我把手伸过去:“我还带了一个荷包,这个愿望是给你的。”

“巧了,”他扬眉一笑,也将手伸到我面前摊开,“我想着或许会遇见你,我也带了两个。”

他的手掌中也是两个精巧的红荷包。

我将手里攥了很久的有点发皱的红荷包郑重地放到他手心,“这三个愿望都给你许,我没有其他别的愿望。”

他一怔,随即笑开:“三个愿望是不是有点多了,若是真有仙人,我怕他会嫌我贪心,反而一个愿望都实现不了了。”

“这位仙人最近很好说话,我运气一向不好,这次来还愿就是明证——可能他在仙界也遇上了什么好事吧,”我怂恿他,“许愿多了便多了,你若只许一个,反而叫仙人为难,不若许上三个,叫仙人自己看着办,如果有愿望成真,哪怕只有一个,也教人高兴呀。”

他手里握着三个荷包,笑而不言。

我想起来什么,好奇问他:“你怎么知道我今天会来?”

他冲我做个鬼脸:“我不知你今天会来,我想你每天都来,因此每回来都带着两个荷包。”

我不知他是不是随口说来哄我,但听了也高兴,胸口又胀又酸。

“那么,许久不见你,今天是为何而来?”他有来有往地问我。

呀!说起这个!我被人一指头点醒了似的,拉着他往旁边又走了几步,确保倚老卖老的树干完全遮住了我们俩的身影,他一脸莫名。我们身边只有一棵树,我拉着他却像置身于惊险的密林中,被这唯一一棵树给包围了,那样的气氛。我压低声音:“你来的时候,看见宫门附近坐着一个老嬷嬷没?”

“你说她呀,”慕凡作恍如大悟状,浑然不在意我的紧张,绕出树的掩护,大咧咧地指向老嬷嬷所在的方向,招呼我也去看,“她好像睡着了呢,我进来她也不知道。她是谁呀?”

看到老嬷嬷确实蜷缩着身子睡熟了的样子,我才放心,这才跟他解释道:“实话告诉你,我今天过来是因为在别的宫里当差,犯了错被罚的,要打扫宫殿一个月,那位便是我的监工。我知道要过来,其实还挺高兴的,想着或许会遇见你,没想到你今天真的来了。”

“确实凑巧,”他脸上掠过一丝不自然,道:“真是许久不见了,我最近也挺忙,只是抽空过来散散步。你被罚了一个月那么久,也好,之后我便可以常常过来看你。”

他光是看着我说这些话,我便是一阵羞怯心慌,又低下头去,口中称好。

凡我们在一起时,总少不得酒,今天,他带着他的酒葫芦,拔开葫芦嘴,一阵酒香袭来,我闻那味道,便知又是我从前埋在桃树下的那些存货之一,这是杏子酒,应该还差些时候,酒香中掺杂着点涩味,他却不在意,喝得很是畅快,喝完一大口,直接把葫芦递过来,手上摇了摇,似乎邀我同饮。

我们的相处时而是太轻佻,太大胆,太不合规矩了,但他和我见过的所有男人都不相同,望过来的眼睛十分澄澈,毫无杂念,我一点都不觉得会被冒犯了。我不愿扫兴,接过酒葫芦,不过只凑近闻了一下,便还给他,婉拒道:“我晚些还要和嬷嬷回去,不便饮酒,公子不必顾忌我。”

我们已是相熟的关系,他也不勉强我,并照我说的,没有顾忌我,拎着酒葫芦,一个轻起,人又坐到了树上,姿态很是风流,我在下方拿着笤帚傻站着,看着他发愣。

“你今天好像和往常不太一样,发生什么事了吗?”我仰头问,想到什么便直接说了出来。

“不过在想一会该许什么愿。”他的目光飘向远方,道。

“你骗人,”我不假思索,“我每次见你,你总有心事,今夜心事最重,才逃不过我的眼睛。”

他听了话好一会都没有动,拿俊雅的侧脸对着我,我自然不知他心中在想些什么,但我心中的感受是分明的。今天遇到他,给我的感觉像是太阳快要落山的时候,烟霞是很绚烂的没有错,夕阳的光线也是温煦的,但我只想到了接下来的夜幕寂寞。

我随他的目光望去,是今夜那极狭窄的月亮,挂在深黑的夜空上,美则美已,却难以教人生出心境开阔之类的安慰,不过这月亮虽如弯刀凛冽,却大得异常,低得出奇,仿佛一伸手就能够到那般。

这景象不仅迷惑了我,也迷惑了他,下一刻我便见他张开长而有力的五指,触向月亮,在月光的照明下反覆着掌心。

他的手真好看,蕴着一团柔光,对男子而言精致的过分了。

他突然道:“英度,你真信此处有仙人吗?”

我没想到他会问这个,愣了一下,才讷讷地回复:“这要我怎么说呢。”

他偏了头看我,落在我身上的余光像月光一样,我受了鼓舞,乱七八糟地说下去:“若说什么王母娘娘,玉皇大帝之类的,除了发誓请愿的时候说得顺口,其余时间我是不信的。所以那些誓言愿望,一个都没实现过。”

“不过我爹从小告诉我,万物有灵,如果你要问的是倚老卖老里有没有仙人,我是信的!毕竟心诚则灵,我已经得了些好处不是?”我笑着望向他。

“照你说的,我之前不信,但我上次许的愿望,竟也实现了,又怎么说?”

我正想说两句俏皮话,却见他笑容发苦:“……自然你是对的,也就是那个实现了的愿望,造成了我今日的烦恼。”

我半天张不开口,末了小声说:“……对不起。”

他一下笑了:“你道什么歉?又不是你的错。”

我呆呆地看着他,觉得他是一个好厉害的人。连我这样迟钝,都能一眼看出他在烦忧,他被那些情绪萦绕着,却不至于陷在里面,我在宫中见过许多人,烦恼引起暴戾、轻狂、急忿那些丑态,总是难以避免,但他是一个好干净的人,烦恼在他身上,就像花瓣上一层晨霜,让他脆弱,却不改颜色。

“我久在宫中,所以知道,”我小声说,“宫里从娘娘到奴婢都爱信个这那,都是为了教自己日子好过一点——我也是这样。但我以为最厉害的人,只信他自己一个。我以为你也是那样的人!切不要因为万中之一点不如意的小事,而疑了自己呀。”

他听了这话,一时未言语,人在树上,只高高地、定定地看着我,久而久之。

我被看的有些不习惯,提高了一点声音:“所以呢,你今天的愿望,还要许来看看吗?”

他一下笑了:“自然要许。”

我追着问:“可想好许什么了?”

他垂下目光:“想好了。”

我不由得莞尔:“我问你一句你答一句,也太乖巧了。却别把愿望告诉我,小心不灵。”

他闭上眼睛许愿,这时月亮也凑巧被云彩遮住了,只用了短短的时间,他睁开眼时,月亮也得以脱身,使得他脸上也有一种又柔和又逼人的光芒,我看他又苦闷又潇洒的时候多,此时难得感到一种少年意气,也感染了我。

他照着上回把两个红荷包挂到就近的树枝上,回过头来,瞧着还在树下的我,说:“你想上来看看吗?”

“我想!”今夜我与平时大不相同,什么矜持稳重,比不上心中突如其来涌上的一股冲动。

“我想……试试。”我目光灼灼地望着他。

他还未及朝我伸出手,我便先动作起来,我扔了笤帚,卷起袖子,把裙子往上提了提,裙角掖在腰带里,之后抬脚抱树,就要自己爬上去。我想着等我凭自己的力气上了树,看到他脸上惊愕的表情,便觉十分开怀。

按理说,榕树应该是很好爬的,反正我在树下向上望的时候,是这么觉得的,真正爬了两下,才觉得谈何容易。我力气不够,只能虚弱地扶着树上的突出地带不至于掉落,光维持着这个姿势,我就觉得累了,呼吸渐渐也重了起来,衬得四周越发静悄悄的。

耳朵里像有两只小鼓在敲,敲的我的心也随之震颤,我终于从一开始的狂热中清醒过来,惊觉自己现在的样子活像一只出现太早的蝉,这番不上不下的尴尬处境……完蛋……

我方才还那样豪气十足,在现实的打击中一点点委顿了。我的脸慢慢发起烧,这个角度我也没法扭动脖子看向上方的人,也不知他是何表情,一定觉得极蠢吧,这番不自量力,轻浮狂妄,出尽洋相。

这里只有我和他两个人,我这副丑相也就只有他一人看到,我却对此说不出一个“幸好”来,这比让我在阖宫众人面前出丑还要难受十倍,难受得我的胃都皱了起来。也说不出是个什么原因,我这时也不敢出声叫他帮帮我,嘴巴像被糨糊封住了似的,就这么苦苦撑着。

可是纵然我使尽力气,我笨重的身子依旧不受控制地下滑,我的背上出了一层细汗,手也被粗糙的树皮磨得辣痛,我眼睁睁看着我手指一个个松脱,却无能为力。整个人掉下去的瞬间,仿佛脚上踩了云朵,我下意识挣扎几下,眼前景象旋转,却是一个起势取代了下落。

……又一次,我和他挤在树弯里。他从我两胁下使力将我拎起,像抱小孩的姿势,我因为惯性落入他怀中,他的下巴颏搁在我头顶,这样亲密的接触还是头一次。我心猿意马,不光两只耳朵,心中也响起了鼓捶的声音,整个人都乱了、懵了。难以想象他抱起来是软软的,身上还有一股柏木般辣辣的香味,恍惚间我听见自己的心中擂鼓仿佛有了回声。

他突然凑到我耳边说了两个字:“葫芦。”

我反应不过来,这是什么意思?

他将嘴唇凑近我的发间,只听他叹息般的说:“你好像个酒葫芦,味道也像……”

目录
设置
设置
阅读主题
字体风格
雅黑 宋体 楷书 卡通
字体风格
适中 偏大 超大
保存设置
恢复默认
手机
手机阅读
扫码获取链接,使用浏览器打开
书架同步,随时随地,手机阅读
收藏
换源
听书
听书
发声
男声 女生 逍遥 软萌
语速
适中 超快
音量
适中
开始播放
推荐
反馈
章节报错
当前章节
报错内容
提交
加入收藏 < 上一章 章节列表 下一章 > 错误举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