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执剑 第27章 27

“我是不是走错地方了？”

贺陵惯性一脚迈进长安殿，听见里面朗朗的读书声时，还以为自己到了国子监哪位大儒的学堂上。

于是他又调回头走出去看了眼门外的匾额。

是长安殿没错。

马公公侧耳倾听片刻，随后咦了一声。

“娘娘念的竟然是《灵台清明启蒙经》的一段。”

贺陵问：“有点耳熟的名字，不过这是什么？”

马公公解释，“百余年前修仙世家遍布世间各地，他们共邀赵剑神与青阳居士写出这本启蒙经书，熟读此书，精解此意，可扫清灵台，让修士从小更好感悟天地灵气；即便是没有灵根福运者，也能在读书期间感觉神志清明，心怀正气。”

马公公感慨，“也唯有赵剑神那般脱俗的天才，与青阳居士那般脱颖的慧者，才能写出如此惊为天人的启蒙书来，只可惜后来因为西海战况激化，导致不少修仙世家断代，这本启蒙经失传不少，直至今日听娘娘复述，奴才知道全篇。”

贺陵静静听了会儿，对马公公说道：

“是本好书，可以将内容记下，拓本向全国学堂推广。”

马公公连连点头，觉得今日能听到皇后复述这本启蒙经，实在是以后能造福更多孩子的福运。

这对于梁国日后的发展更是天大的好处。

他们两人重新踏进长安殿的大门。

越是往里走，越是能看见宫人们如痴如醉地听着里面的读书声与讲解声，有些人脸上似乎隐隐还有顿悟神色，还有些人则不住点着头，口中低声喃喃说着“不愧是仙人娘娘，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困扰我多年的心结今日也就能解开了”。

马公公看得是啧啧称奇，不由感慨。

“娘娘此举，恍若道祖开坛教化众生万物。”

贺陵脱口而出，“她变了。”

他总感觉，以前赵霜雪是个闷葫芦，和旁人多说两句，都能因为自带的那股傲气，和别人不欢而散。

可现在她的改变是有目共睹，改了曾经过于冷傲的恶习，反而让她灵台清明，心境更进一步。

“我若是不努力加油，恐怕要被她远远甩在身后。”

贺陵心想。

不过他并未直接惊扰旁人认真听课的沉醉，只是耐心等到里面的赵霜雪就着那开蒙书卷讲完。

长安殿宫人如痴如醉地回味了会儿，等到视野余光看见他的时候，脸色大变，连忙要跪下的时候，贺陵挥挥手。

“我原本是来找皇后，没想打扰你们授课。”

他看了眼里面不知道为什么还赖在长安殿里不肯走的嫔妃们，忍不住疑惑。

“不过她们问题还没有问完吗？”

都已经快过两个时辰了。

立在一旁的蒹葭轻轻咳嗽一声，声线里有些难以开口的不好意思。

“自打前几日……后宫各位娘娘就尤其喜欢找皇后娘娘谈天说地，若是陛下只是在门口等，怕是到晚饭时候，那里面都不一定能让出个路来。”

贺陵：“……”

那他还是主动进去吧。

结果那些后妃被迫离开长安殿时看他的目光，和之前柳漪看他的眼神异常相似。

不过贺陵丝毫没有觉得对不住的地方，毕竟他是向赵霜雪提出意见，对方是否采纳，可不是他控制的。

四舍五入，还是他的地位在她心里更重要一点。

没了那么多人的长安殿里总算是安静下来，赵霜雪捧着茶盏看单独留下来的阿茹娜与贺陵。

“怎么了？”

阿茹娜看看两人的表情，组织了一下语言先说道：

“两位都在，那我说话也更方便。”

“首先。”她说道：“陛下拖我来医治娘娘丹田碎裂这件事……情况复杂，病根难除，凭我的本事无法根治。”

阿茹娜一开口就如此说道。

长安殿的温度霎时间降了不少，贺陵脸上失去笑意的时候，看的人颇为心慌。

“能否缓解？”

贺陵感觉自己心房犹如针扎一样的痛，好似看见稀世的珍宝碎裂在自己面前，可自己无能为力去修补它一样。

阿茹娜摇头，“娘娘丹田碎裂是由于百年前大魔全力一击留下的，魔气根源在西海，西海魔渊不闭，魔气永久不得根除，那么哪怕我一时修好丹田，只要娘娘再度使用灵气，魔气同时被勾起，丹田就还会再度碎裂。”

她看向赵霜雪。

“娘娘要接受今后再也无法挥剑吗？”

“若是能接受的话，我的确可以使用南疆秘蛊，为您修复丹田，避免每日丹田碎裂之痛。”

赵霜雪放下茶盏，语气里是对这件事的不在乎。

“没关系。”

“那就不用修复丹田，每日那点疼算不上什么。”

她早就习惯了。

她想了想，又对阿茹娜说道：

“不过，为关闭魔渊，我倒是希望能求得另一种蛊虫。”

“您请直说，若是我能帮得上忙，必定鼎力相助。”

经过婉容殿一事，阿茹娜是对她崇拜得五体投地。

对方不仅心性不凡，实力也是超群。

即便丹田碎裂，可凭空挥出的一道剑气依旧能追杀得那邪祟丢盔弃甲，慌不择路地逃窜。

赵霜雪说道：“我听闻南疆有一种特殊的蛊虫，名为寻路蛉。”

这是她昨日刚想起来的。

寻路蛉形似萤火，不过犹如玉雕，越是靠近驱虫者心中所想之地，或是所想之人，它由内而外散发的光芒便越是自发耀眼。

西海魔渊的入口被一片茫茫大雾笼罩，有寻路蛉的话，日后她去那里找入口的时候会方便不少。

听到赵霜雪的话，阿茹娜说道：“寻路蛉到不是什么难寻的东西。”

这种小虫在南疆很常见，尤其在蛊族里很流行，上心的父母一般会给自己的孩子佩上一个装有寻路蛉的小囊，如此就不怕他们贪玩找不到回家的路。

她小的时候也有一个，是上一任大祭司亲手做了给她的。

但阿茹娜此时面露难色。

“可是我来的时候没带上寻路蛉的成虫，孵化的话需得等上一些时日。”

赵霜雪说道：“无碍，我暂时不会这么快离开京城，正好等你的寻路蛉。”

与阿茹娜将此事商量完，赵霜雪又看向还坐在一旁不知道为什么仍旧低头沉思，没有离开的贺陵。

她问：“今天不用去批奏折？”

贺陵抬头回答：“还留着一些，不过都是明日再看也不要紧的。”

赵霜雪点头，像是不打算继续追问。

贺陵无奈，于是主动问道：“不打算问问，我今日来找你是为什么？”

“你要是想说，不需要我开口问。”

话的确是这个道理。

对方远比他自己还要了解他。

贺陵说道：“我看到你今日教书的模样。”

“我不似李叔父那般有授业解惑的天赋。”赵霜雪说道。

李青阳便是如今常常出现在各种神仙戏文里的青阳居士，他一生收了三个弟子，各个都是人杰，自然也被许多人看做是个很会教书教人的先生。

不过在赵霜雪看来，李叔父这个人还是更偏向放任自己三个学生自己野蛮生长的老师，是半点不像后世戏文里所说的，是个相当严格的先生。

只是贺陵似乎并不是想评价她教书的熟稔程度如何，而是语气带着自己都未发觉的酸味说道：

“当初也不见你对我说过那些。”

赵霜雪：“……”

我当初没事，对着一把剑说这些做什么。

况且那时李青阳叔父难得正儿巴经地亲自教导，结果她被那些晦涩难懂的长篇大论说的是昏昏欲睡，到最后，被李青阳评价为“看上去这种启蒙方式的效果只对你家的灵剑比较有效果”，为此她对着曾经还是自己本命灵剑的贺陵吃味过。

以前和她对比的都不是别人家的孩子，而是她自己的灵剑。

按照她父亲的说法，学不过一把剑，可能你的天赋没点在看书上，娃啊，还是多实践实践吧。

现在她回想起那句评价，原本平淡的语气里也开始带上酸味。

“想必你如今应当很擅长处理政务。”

不像她看见后宫那些事就心烦，干脆就交给更擅长此道的柳漪和陈含打理。

贺陵想起蒹葭之前和他说的那些话，反过来感慨。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果然你才是将这句话真正做到实处的人，我还要学的地方还多的是。”

他要是能做到这境界，想必早就能游山玩水去了，哪里还用操心朝堂上如此之多的事情。

他突发奇想。

“如果把后宫都培养成人才，岂不是能大大减轻负担？”

赵霜雪说道：“我从以前就觉得凡俗不知变通，只让男子为官，白白浪费女子实力。”

她举例说明。

“不久前我们在北境那里打战，我瞧见许多女子出谋划策丝毫不弱于男子，有些持刀上阵的本事甚至比莫大将军还强。”

“北境人踏破皇都大门的时候，更是涌现不少女子率先领军抵抗，以诸多奇策扰得北境人不堪其扰，最后你与城内奇兵里外配合，才能成功拿回皇都。”

“如此，为何不让女子入朝为官？”

贺陵沉吟片刻，其实许久以前他就有这个想法，不过因为种种原因，一直无法推行。

今日被赵霜雪这么一说，他觉得或许是个好时候，可以将此事提上商议的日程。

他说道：“的确是有这个道理，恰好不日后靖王回京，加上朝堂上宋家那棵腐朽之木已经被扳倒，是时候重新松土种树了。”

又过片刻，最后他轻咳了一声，终于把自己的最终目的说出来。

“所以……中秋那夜正是适合赏月，可否有空一同……？”

还在北境的时候，虽然战事紧要，可他们总是在一起的，反而是回了京城来，两人相处的时间倒是变少了，让他时不时觉得心中彷徨不安。

所以他今日特意忐忑来问她，想要一个共游的承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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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