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游戏 第12章 流星下坠

醒来时，段兮燕感知回归，他陷在一个柔软的被子里，被太阳烧过的蓬松味道围绕着他，身体处于放松状态。

他揉着头坐起，不小心触到什么。

低头一看，是任逢。

任逢穿着睡衣坐在地毯上，头枕在段兮燕小臂上瞌睡，手搭在他手背上，头侧着，呼吸温热。

段兮燕被他枕得手部血液不流通，发麻，他抽出自己的手，触到任逢的脸颊，顺手捏了把。

任逢在睡梦中皱起眉，他闻到让他安心的味道，趴在被单上没有醒，头发有些凌乱，整个人都幼稚起来。

段兮燕扫视房间，主灰色调，桌上摆着齐全的电子产品配置，墙面挂着众多冷热兵器，书没几本，倒是摆着几大柜机械模具。

还有几个破旧的抱偶，款式很老了，与冰冷的房间风格割裂。

它们没有规律地摆放着，像匕首外的天鹅绒布，裹藏着某种真心。

他枕头边就有个很丑的大眼狗抱偶，风格是上世纪的，缝线粗糙，毛也起球。就在他和大眼狗呆滞的眼睛对视时，任逢发出迷糊的呓语，刚好看到段兮燕拿起抱偶。

他琥珀色的眼眸一下子瞪大，脸冒热气迅速红透了，身体僵住，睡意全无，手撑在床上倾身夺过大眼狗。

“这是，这是……”他艰难想着借口，对上段兮燕的眼神，自暴自弃把大眼狗挡在面前，只露出部分通红的脸，声调扬起。

“就是我的，你要笑就笑！”

以前段兮燕觉得他讨嫌，比周围人小了几岁，脸蛋好看，但是脾气不好，如今他红着脸躲避，模样倒是可爱。

段兮燕微微移开视线，若无其事转移话题。

“这是你房间？是你把我带走的？”

任逢注意力一下子被勾走，他举着抱偶，不远处就是坐在他床上的段兮燕。

尴尬的羞耻褪去，另一种羞涩涌上。

他的心脏跳动着，想象到被他的物品和气息包围的段兮燕，哪怕看不见人，但他的脑海能清晰勾勒出对方，连说话时的神情都能想到。

他无意识用手指摩挲着抱偶的毛，背过身坐到沙发上。

“嗯，我让医生给你看过了，你因为吸入过高浓度Alpha信息素短暂过激，休息会就好。”

国王游戏中他是唯一知道段兮燕信息素恐惧症的人，空气中的信息素浓度上来后，他立刻反应过来抱住人离开。

信息素——段兮燕反应过来，嗅了下空气。

这里是任逢的卧室，按理说Alpha的私人空间会充斥着信息素，但房间里空气很干净，这不合理。

他问：“你用信息素消除剂了？”

任逢别过脸，骨节分明的手狠狠揉过大眼狗的头，故作嫌弃，“对啊，你脆得和纸一样，要是闻到我信息素又晕了，我多冤。”

段兮燕低头看自己的衣服，是大一号的绸衣，他的手指按揉着布料，“这次谢谢了。”

任逢瞪大眼，腰瞬间直起绷紧，半天才欲盖弥彰回应，“我只是看不惯他们，你少自作多情。”

段兮燕拉开被子，赤脚走在厚厚的毛毯上，拉开薄纱窗帘，窗外一片橙红，夕阳镶在天穹，倾倒了天幕。

橙光照过他的脸，为他染上暖色调。

“我手机呢？”

“床头柜上充着电。”

段兮燕折返拿起手机，屏幕跳出时间，他才知道自己睡了许久，已经到了周日的下午。

屏幕的日期下，有他亲自设置的提醒[求婚日]。

苦涩自心底蔓延，他感到干渴，更枯竭的是他的灵魂。他想牵起嘴，自嘲笑一下，但脸上肌肉都是生硬的。

枯萎玫瑰的根刺扎入他心脏的伤口，流出了黑色的血液，带走他的生命和活气。

段兮燕转头看向任逢，“和我走吧，我带你去个地方。”

任逢有些不自在，脑子没转话就说出来了，“怎么，想要把我卖了？”

段兮燕习惯了他的说话方式，同样没有听进去，他解开睡衣上的纽扣，逼得任逢转过身。

任逢牙齿咬着自己下唇，心头有酥麻的痒，似乎想要破坏和占有什么，他声线变得不稳，“你能不能有点边界感，这里是我房间。”

身后传来窸窣的衣服摩擦声，还有段兮燕的声音。

“不比你以前，见我就放信息素。”

任逢用手按住发烫的耳根，“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我对你还不够好吗！”

他用了信息素消除剂，而且还给自己腺体贴抑制贴，这个他不好意思说。

段兮燕展开自己被烫好挂起的衣服，换好后打上领带，在衣领上闻到淡淡的月季花香，只问，“你去还是不去。”

“当然得去，不去还让你以为我怕了！”

任逢气势汹汹，带着段兮燕走出卧室，穿过走廊下楼梯，旋转的楼梯中是水晶的雕塑，灯光在其内流转。

他把段兮燕带到自己车库，随便选了辆跑车。

“上来。”他拍了拍副座。

段兮燕把导航发到车载系统上，任逢见到目的地的餐厅，更加疑惑，“你请我吃饭，转性了？”

车门关起，段兮燕看着任逢开出庄园。

“再废话就别去。”

他定了餐厅，预约后不能退，他也不想退，毕竟自己曾经如此期待过。

在他认识的人中，任逢是见证过他与贺易相知相识的人，也是他过去的情敌，段兮燕找不到比他更适合去的人了。

谁让命运作弄人心。

到了目的地，他们被引导到大楼的顶层，服务人笑容甜美，微笑祝福。

“祝两位恋人用餐愉快。”

任逢支支吾吾半天，以为自己听错了，他小心翼翼睨了眼段兮燕，目光带着隐隐的期待和雀跃，然后扬起嘴角。

段兮燕没有管他，走进房间。

餐厅顶层上方是玻璃，可以抬头看到天空，天色昏蓝，夕阳沉下。

无数的金色星星灯被挂着坠落，踏入房间好似被星辰拥簇，暖色的灯光照亮桌子上的一朵玫瑰。

水晶玫瑰瓣墨蓝，蕊幽紫，每一层花瓣都像星砂，闪烁发光，如同从星辰之河上摘下的梦，色彩不似凡间。

它名“星辰永恒”，背后有着段凄美传说，来到人间是为了祝福相爱的人永恒。

菜品一一端上，每一道都和星辰契合，可惜桌上的两人都没有说话。

夜幕降临，今夜空气清明，天上缀满繁星，灿烂若长长的银练。

任逢有许多想说的话，又不知从何说起，他等段兮燕先说，等了半天都没声。他反反复复想着那句祝福恋人，尝出点甜味。

在他忍耐不住要说话时，桌上的八音盒打开，一段悠扬的音乐响起。

段兮燕注视着窗外，流星恰好从天际落下。

随着音乐的演奏，挂着的星星灯一个个熄灭，唯有桌上的星辰玫瑰散发着梦幻的光。

黑暗中他忽然被人拉起，抵到了玻璃上，他刚想问任逢发什么疯，唇却被堵住。

他的后背是冰冷的玻璃，玻璃外是流星雨。

眼前是依稀光下凶戾英朗的一张脸，琥珀色的眼色泽如凝固的蜂蜜，青涩懵动，唇上的温度却是热情。

任逢吻得没有章法，起初是啄吻，干燥的唇贴在一起，他将之舔得湿，来自灵魂的饥饿让他失控起来，

轻柔脉脉的雨滴骤急，变得凌乱连绵，他贪婪索取段兮燕的气味，想要掠夺对方的所有。

他一手将段兮燕的手腕交叠起，察觉到身下人的心不在焉，用犬齿咬了下唇以示不满。

等到流星结束了，星星灯重新亮起，段兮燕推开了任逢，干净利落的拒绝。

“我不喜欢Alpha。”

他从不会给追求者留下幻想，早点说清对谁都好。

“为什么？”

任逢望入段兮燕的眼，试图从里面找到一丝动摇，而他贴得再近，对方都不会在意他。

为了求到段兮燕的视线，他放低自己的姿态，眼眸是末日废墟上的落日，苍凉而破碎。

可他太了解段兮燕，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

任逢慢慢垂下头，抵在段兮燕肩上，他抓着段兮燕的手，多希望能融进他的骨血，他的心脏。

流星跨越星河宇宙，穿过大气层的坠落。

任逢失去虚张声势的伪装，他拥住段兮燕，好像溺水之人抱住浮木，声音转弱。

“我一直在走着别人给我的路。”

“我学了很多东西，他们说不服于我的，可以用武力打服，用利益驱使，去算计，去谋划，没有打不败的敌人。”

他的声音颤抖，抓住段兮燕的手一点点松开，足够让人随时可以挣脱。

“他们却没告诉我，若我喜欢的人不屈于武力，不屑于利益，我计算不来，谋划不来，我该怎么办？”

“对不起。”

这是任逢无数次在梦中想过的抱歉，令他恼火，令他在意，令他辗转反侧，如跨越时空的流星，他欠段兮燕的道歉跨过时间到来。

一同来的是让他覆灭的心动，没人教过任逢如何去爱，如何去守护一只倔强的自由飞翔的鸟儿。

他被教育着成为继承人，没有守护他的长辈，于是他野蛮无拘无束生长，等到他的手能拥住自己的爱人，他才发现自己带来的是伤害和毁灭。

他从没有接触到平等的无条件的爱，于是连拙劣的模仿都做不到，只能一遍遍、一次次、不厌其烦地到那人身边，占据他的所有注视。

任逢终于放弃自己的骄傲，去乞求爱，这是他年少时的渴求，扎根在他的心脏，疯狂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