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皇后携家人游湖,宗太后冷冷一笑,眼中闪着诡谲的光。
“还真有闲情逸致。”
她脸上的冷笑愈发猖狂:“我倒是要看看,你能悠闲到什么时候!”
一旁的晏端说道:“可见是上回的事给她带来不小的伤害,所以这才想着抓紧时机,与家人共享天伦之乐。”
“不过。”他叹道:“皇后果真是聪慧过人,我们的计策没多久便被识破了。”
“我早就料到她会识破。”宗太后悠悠道:“我也不怕被她识破,毕竟黎慈,不是已经流放惠州了吗?”
说起这个,晏端便满腹狐疑:“黎慈真是她的人?会不会是母后你误判了?我去查过黎慈的过往,清清白白,什么也没有。”
宗太后声音微冷:“宁可误判也不放过!”
晏端无言,须臾,他又问:“那接下来,咱们该怎么做?开国侯上回还问我来着。”
宗太后眼眸微闪:“他问你什么?”
“问我接下来该怎么做。”晏端有气无力道:“他还要我乘胜追击,不要留情。”
“开国侯说得对。”宗太后睨了他一眼,眼中情绪翻涌:“要乘胜追击,不能留情。”
晏端垂着脑袋不说话,过了好一会儿,他看向宗太后:“那咱们接下来该对谁动手?”
太后眼眸一眯,笑得意味深长:“这个人,我早有人选。”
她眉目染上戾气,使亲和慈祥的面容变得刻薄冷漠:“这一回,我一定要将卞持盈重重击溃,绝不会、绝不会给她翻身的机会!”
晏端心口狠狠一跳,他看着太后,咽了咽口水:“母后……”
“对了。”宗太后看向他:“宗昭仪近来如何?”
晏端:“没如何。”
太后拧眉,作怒目状。
晏端一个哆嗦,不情不愿坐正身子:“就那样呗,也没听说有什么动静。”
“迎她进宫不是让她来享福的。”太后看向旁边的心腹:“去把人请来。”
不多时,宗襄站在皇帝、太后跟前,敛眉垂眸,作柔顺模样。
晏端对她不感兴趣,扭过头去嗑瓜子儿,作壁上观。
“你知道你进宫来是做什么吗?”太后悠悠问道。
宗襄低着头:“回殿下,妾不知,妾只知一切听从陛下、殿下的安排。”
太后嗯了一声:“那你可知卞、宗两家的关系?”
宗襄:“卞、宗两家是姻亲。”
她回答一板一眼,有些不讨喜。
“对于皇后,你怎么看?”太后问。
宗襄:“皇后殿下克己奉公,勤勤恳恳,为国为民。”
太后冷哼一声:“这些都是假象!”
宗襄将头低得更低。
太后盯着她瞧,似是要将她瞧出个窟窿来:“我知道,你十分敬仰钦佩皇后,但是阿襄,你还小,这深宫之中,哪儿有简单人物,皇后此人,居心叵测、阴险狠辣,绝不像看上去那样简单纯粹!你切莫被她这副嘴脸给骗了!”
“你姓宗。”
太后幽幽叹气,眸光发虚:“我也姓宗,我们是一家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荣辱与共。”
“阿襄,为了咱们宗家,你也该做点什么了。”
宗襄倏地抬起头来,她面色复杂,俄而,她问:“殿下,我该怎么做?”
太后莞尔,对她的识时务很是满意,笑眯眯朝她招招手:“好孩子,来我这儿,我教与你。”
宗襄乖乖上前去。
太后拉着她坐下,拍了拍她的手背,语重心长道:“好孩子,你年纪轻,很多事情都看不明白,很多事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但是你要知道,我们都是一家人,不会害你的,眼下时局不好,朝中鱼龙混杂,各部官员冗杂无用居多,我……”
“殿下。”宗襄小声打断她的话,怯怯道:“您不用告诉我这些,您只需要告诉我,我该怎么做,就好。”
太后不说话,旋即笑笑,眼里闪着明明灭灭的光:“那好,那我若是让你去谋害皇后性命,你有这个胆子吗?”
宗襄吓得脸都白了,当即就要起身来跪下。
“好了好了。”宗太后笑着将她扶起,制止她跪下,重新将她拉在身侧坐下:“我与你说个玩笑话,怎么看你还当真了,你这孩子,真是较真儿。”
宗襄眼圈儿都红了,她声音颤抖着:“依您所说,妾年幼不知事,也撑不起来,所以……所以难当重任。”
“别怕。”宗太后怜爱地摸了摸她的发侧:“我要交给你的事很简单,不是什么重任,不用担心。”
宗襄白着脸看她,颤颤巍巍问道:“是……是什么事?”
在国公府待了一段时日,卞持盈与家人的关系亲近了不少。
崔珞珠身子好了不少,心情也明媚许多,日日笑意满面,走路都生风。
卞知盈暂且不提,瞧着和往日没什么变化,依旧爱拿话来呛长姐。
卞烨性子沉稳许多,面对严厉的长姐,虽难免忐忑,却不再像以往那般哆哆嗦嗦的。
宝淳与外祖父、外祖母、姨母、舅舅都熟悉了许多。最开始她喜欢卞知盈,后来爱缠着卞烨,如今却是爱黏着外祖父卞允康,也不知是怎的。
只有崔珞珠有些失落,失落宝淳不那么喜欢自己。
卞持盈不动声色安慰:“母亲身子不好,宝淳素来有分寸,不敢闹您。”
崔珞珠巴巴望着她:“真的吗?”
得到肯定的答案,崔夫人心情总算是舒坦了一些。
临近回宫,卞持盈让人安排一番,她准备去一趟易家,带着卞知盈、宝淳一起。
易家人惶恐非常,全府上下恭敬以待。
卞持盈看了一人站在人前的二妹卞怀盈,拉过她的手就往府中走去。
“我此次登门,不过是来找姐妹吃吃茶、说说话,诸位不必拘礼。”
易大人上值未归,妹夫易琮亦然。卞怀盈婆母路夫人领着众人笑着跟上去:“殿下,您这……”
皇后突然停下步伐,旋身看去,眉目淡淡:“我与姐妹说话,夫人这是要旁听?”
路夫人讪讪而立:“不敢、不敢。”
卞怀盈带着长姐、妹妹、外甥女去了起居院,一行人先继落座,满室茶香。
“这是翎儿、伏儿?”卞持盈看向卞怀盈身侧的两个孩子,朝他们招招手:“来姨母这儿。”
卞怀盈轻轻推了推两个,鼓励道:“去姨母那儿。”
易翎牵着弟弟易伏,有些拘谨地走了过去。她仰着头,看着这位面生的姨母,唤道:“姨母……”
卞持盈将二人搂入怀中,她摸了摸易翎的发,看向卞怀盈:“我记得,他们四岁了罢?好像是要比宝淳大一岁。”
卞怀盈含笑点点头:“是,是比宝淳大一岁。”
易翎和易伏是龙凤胎,易翎是姐姐,易伏是弟弟。
一旁的宝淳好奇地看着母亲怀里的姐姐哥哥,眸光清亮。
卞怀盈看着她,笑问:“一会子宝淳和姐姐哥哥一起玩,好不好?”
宝淳扭过头来看她,眨眨眼,点点头:“好。”
卞持盈给出早就备好的礼品,和孩子们说了两句话后,就让卞知盈带着宝淳、易翎、易伏去园子里玩儿。
“我?”卞知盈指着自己,似乎有些难以置信。
她不是来带孩子的!
难怪长姐会带着自己,原来是打的这主意!
卞知盈气愤极了。
宝淳噔噔噔上前,牵着姐姐易翎的手,冲她笑了笑,然后眼睛亮晶晶地看向小姨母,神色期盼。
卞知盈:……
她认命般地拉着孩子们出去了。
屋子里安安静静,仆从们候在一旁,低眉顺目,恭敬极了。
“那日游湖,怎么不见你来?”卞持盈看向妹妹:“母亲说你被家事给绊住了,如今我来问一问,是什么家事?”
卞怀盈沉默片刻,道:“只是一些小事,长姐无需挂怀,眼下已经被解决了,没事了。”
“真的没事了?”卞持盈靠在椅背上,望向她,平铺直叙道:“怀盈,你向来心思深沉,而我们姐妹自小疏远,感情淡薄,很多事你不愿告诉我也是人之常情,但是怀盈,你我既是一家人,便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感情再淡薄,终究是血脉相连。哪些事能说、哪些事不能说,我想你心里清楚。”
回想起那日小妹卞知盈的指责,卞持盈顿了顿,继续说道:“以往是我思虑不周,频繁让人敲打你们,让你们处处谨言慎行,切莫行差踏错,以免给我带来麻烦和障碍。但这却导致你们行事束手束脚,受尽了委屈也不敢言说,如今我想说,以往是我不对,让你们感到憋屈和难受,今后再不会了,若是受到什么委屈和苦楚,只要占理,尽管往大了闹。”
“我会替你们善后。”
屋子里安静得厉害,连掉下一根针都能听见。
卞怀盈不知何时红了眼眶,她倔强地没有抬头,只是看着地上,晶莹的泪珠掉了下来,落在精美昂贵的服饰上,迅速晕开成花,一朵一朵。
卞持盈见状,一时不知该如何去安慰。
她六亲缘浅,性格别扭,不知该如何与家人相处,很多亲昵的话也羞于启齿。
“……若你有什么委屈。”她只是苍白地表明自己的立场:“只管与我说。”
亲昵安慰的话说不出口,只能笨拙地、无措地表明自己的心意。
卞持盈看着兀自抚泪哭泣的妹妹,只觉浑身的血液都僵冷得厉害,她紧抿唇瓣,忽而起身来,往外走去。
“必然是易家人欺负了你,我这就去寻他们,让他们给个说法。”
她方起身来,才往外走两步,卞怀盈突然起身,哭着扑进她的怀抱,呜咽不停:“阿姐……”
卞持盈身形僵硬,少顷,她抬起手来,轻轻回抱着妹妹,拍了拍怀中柔软的身躯,沉默安静。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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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包藏祸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