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白切黑 第2章 第二章

椒房殿内空荡荡的，除了铜雀烛台里上百只火烛时不时爆出的噼啪声外，再也没有任何的动静。

刘盈站在其间，看着那个坐在床榻上的小小身影，既觉荒唐又觉可笑。

他摇着头，一脸落寞，转身便走。然而就在这时，身后却有一道声音传来，她说：“舅舅！”

那声音小小的，细细的如幼鸟般既可怜又可爱。

她说：“舅舅你别走，我害怕。”

刘盈闻言不由自主的就停下了脚步，他转身，看着那穿着皇后礼服的孩子跌跌撞撞地冲下龙床来到自己的面前，她看起来很慌张，小小的白桃一样的脸蛋上已然挂满了晶莹的泪珠。她仰着头，流着泪，可怜巴巴的拽住了自己的衣角。

从头到尾，她都叫自己舅舅。

是啊，她还那么小，什么都不懂的年纪就被人指定了一生。

一时间，刘盈心里都不知道，他和这孩子到底是谁比较可怜了！

张嫣看着刘盈那虽然捂面痛哭，但到底没有再继续离开的样子，心里不禁松了一口气，看来刘盈对自己这个外甥女还是有几分真心疼爱的。如此，在这个举世瞩目的帝后大婚之夜，汉帝刘盈与自己的新任皇后，相拥在一起开始“嚎啕大哭”起来。

哭啊哭，哭啊哭的，过了许久。擤了下鼻涕的张嫣终于觉得情绪酝酿的差不多了，于是她开口了……

“舅舅……”张嫣抬起头看着刘盈，声音哽咽地说道：“我知道舅舅不愿意娶我，因为在您心底是把我当孩子当晚辈来看待的。可是嫣儿又何尝不是如此呢？在我心里，您永远都是母亲的弟弟，是我的亲舅舅啊。嫣儿不明白，太后阿婆为什么非要咱们两个成亲，这明明……这明明是不对的啊……”此时此刻，刘盈心里已然与张嫣有了一种同命相连之感，此时听了她的话后，脸上的表情不由更加悲伤起来。

张嫣看着眼前这个十**岁，眉眼却依然还有几分青稚的男子，说出口的声音不由越加可怜起来：“舅舅！咱们两个都不能违抗太后阿婆的意思，所以才有了这场婚礼……但是、但是……”张嫣说出了自己的杀手锏：“但是咱们可以假装啊……”

正沉浸在悲伤中的刘盈闻言却是一愣，假装？

“嫣儿的意思是，咱们假装做夫妻，实际上还是舅舅与外甥女的关系。嫣儿说一句大不敬的话，舅舅你如此年轻，然而太后阿婆终有一天会老去、会死去。等到那个时候，舅舅你再一道诏书废了嫣儿……”张嫣含着眼泪对他笑了笑：“嫣儿还小，等的起呢。”

这是个多么可怜又多么懂事的孩子啊，这些话，一定反反复复的在其心理斟酌了好久吧！

刘盈不由自主的伸出手摸了摸张嫣的小脑袋，心想：这孩子与朕一样，不过都是被命运捉弄，身不由己的可怜之人。

无论这位年轻的皇帝是出于何种心里，但张嫣的计策明显是成功了，这个晚上刘盈留在了椒房殿。尽管，两个人根本没睡在一张床榻上。但是没关系，因为张嫣想要的也不过是对外的一个体面罢了。

第二天早晨，不出意外的，甥舅二人的眼睛双双变成了核桃。张嫣见状便叫兰娘拿来冷巾冰敷反反复复几次之后，两个表面看上去总算是有点人样了。吃完了早饭，按照规矩，刘盈和张嫣是要去长信殿向吕后问安。

“舅舅若是不想去，嫣儿自己便好……”小姑娘特别懂事的提议道。

刘盈闻言却摇摇头，沉思片刻后，竟是当先起身向外走去，张嫣见状连忙亦步亦趋的跟在了他的后头。

长信宫依然是老样子，不过当吕后看见一前一后走进来的刘盈和张嫣时，脸上不由自主的还是露出了一抹笑容来。按照道理来说，皇后理所应当要叫吕氏为母后，但此时的张嫣却像是全然忘记了一样，张口便是声阿婆。吕后看了她一眼，但许是顾忌着刘盈在这，到底也没有立刻说些什么。

不算太好的尴尬气氛持续了大约能有一炷香左右的时间。

刘盈开口了。

他板着张脸，直视着母亲，道：“儿臣已经完成了母后的愿望，希望母后也能够遵守自己的诺言。”

吕雉闻言看了皇帝一眼，面上不动声色，声音却慢条斯理地说道：“哀家已经叫人传下旨意，今日便叫赵王与戚姬团聚。”张嫣知道吕氏口中的赵王指的定然是先帝刘邦之三子——刘如意。在先帝去世的半年前左右，他就到封地就番去了。连刘邦的葬礼都没有被允许回来奔丧，而他的生母戚夫人更惨，先帝一死，她立刻就被吕后打入了永巷中，日日夜夜被不停地磋磨。原来刘盈答应婚事的背地里，还有如此的交易吗？张嫣心想：不过历史上的确记载，与其母不同，汉惠帝对自己的弟弟，还是非常关爱和友好的。

不然的话，他也不会因为戚氏母子的死亡而受到那样巨大的打击。

刘盈听得母亲所言，脸上果然露出一丝放松的表情。

在长信殿又坚持了半柱香左右的时间，刘盈就拍拍屁股迫不及待的离开了，张嫣却是没走，她知道吕雉一定有很多话要关照自己。

果不其然，在接下去的时间里，她被迫承受了来自太后的各种教育和提点，张嫣同学全程乖巧，时不时的还点头应和一下，充足了自个的乖宝宝形象。

“一开始的时候是有些不安，但只要想起嫣儿的身后始终有阿婆站着，那不安便也消失了。”张嫣满怀依恋的看着吕雉，撒娇道：“您会永远保护嫣儿的，对不对？”

像吕雉这样冷硬了一辈子的女人，最难对抗的便是这种全身心信任的眼神。

于是十分不出所料的，她说道：“阿婆自然会保护嫣儿，有阿婆在，这天下间就没有一个人可以轻视你这个皇后。”张嫣闻言甜美一笑，她跪在吕氏的脚边，轻声道：“嫣儿给您锤锤腿吧。”

见到刘如意是在她和刘盈大婚的三天之后，那一天，张嫣刚从长信殿出来，迎面就看见了刘盈带着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迎面走来。少年穿着一身玄色的朝服，头上带着一顶切云冠，长得是眉星剑目，浑身上下也是朝气蓬勃，这是位面相极佳的少年，从基因学上来说，百分百是遗传了他母亲多一些。

两伙人迎面撞见，张嫣立刻主动上前行礼，口称：陛下。没错，在外人面前，她已经不叫舅舅，而改叫陛下了。

叫完了陛下，都不等对方答应，张嫣又抬起头笑盈盈地叫了声：赵王殿下。

昔日里只会哇哇大哭的丫头片子，即使现在也不过就是个小女孩的人，居然就成了皇后，成了自己的嫂子。赵王面上不显，内心里估计却是卧槽遍地了。

“皇后娘娘，安。”最终，赵王还是面色潮红的叫了一声。

张嫣对着他笑了下，而后方才对着刘盈道：“陛下是要带赵王觐见太后吗？却是不凑巧，太后最近有些头痛，刚刚服了太医署开的汤药，现下已是睡着了。”

刘如意闻得此言，脸上立刻就露出了失望至极的表情，他转过头对着刘盈用着泫然欲泣地声音说道：“皇兄，莫不是太后她老人家故意不愿见我？不若的话，为何我次次来，次次都那么的不凑巧。”“莫要胡思乱想，只是巧合罢了。”刘盈安慰道：“你放心，母后亲口答应朕，愿放戚夫人出宫，随您返回赵地。”刘如意不安的抬起袖口擦了擦自己的眼泪，看上去越加的可怜兮兮。

吕雉真的愿意放过戚夫人母子吗？

张嫣看着面前这兄友弟恭的场面，心里不知该说这兄弟两个到底谁比较天真了。

当然了，皇帝陛下性格中纵然有软弱天真的部分，但他到底不傻，心里也知道想要母亲痛痛快快地放过如意母子，大约也是很困难的。所以为了防止“意外”的发生，刘盈对弟弟，真正做到了身体力行和随身保护。他们同吃一桌饭，同睡一张榻，刘如意几乎每分每秒都出现在刘盈的视线中。。

兄弟两个一时间倒真的成了连体婴儿，简直“如胶似漆”的不得了。

“陛下对赵王倒是真心地好！”夜半失眠之时，兰娘一脸唏嘘地对着张嫣如此感慨道。刘盈的确不是一个心胸狭窄的皇帝，哪怕如意曾经极大的动摇过他太子的地位，他现在也丝毫没有报复回去的念头。

“我听说，戚夫人在永巷见到赵王的时候，不但不高兴，反而对他大骂了一通。”张嫣说到这里，轻轻地叹气了口气：“她倒真的是个聪慧之人。”

刘如意实在是不该进这个京的！

时间就这样一日日的走过，转眼间，就又过去了三个月，长安城也正式进入到了秋季。

这一日，兰娘过来告诉她，说陛下昨天凌晨的时候带着人出宫射猎去了，因为心疼弟弟不能早起，故而这一次，便没有将其带在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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