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安的情绪如同带刺的藤蔓缠绕在李清禾跳动不止的心脏上,她不喜旁人伺候,原本守夜的宫人早就被她闲散,倒是叫人钻了空子。
不死心的李清禾取了火折子点了一盏小灯往外走去。
今夜无月,风云搅动着空气冷得人发颤,李清禾护住这些许的温度悄声在院中查看着哪有不妥之处。
意料之中,一无所获。只得搓搓了已经冻僵的手指打道回府。
躺在床上李清禾感受着锦被带给自己的温暖,半明半暗的地龙成为暗室里唯一的光源。李清禾闭着眼,却睡不着。
大约到了三更,木窗边上又有动静,只是这动静却是不客气,仿佛这窗是正门一般。终是打开一条缝,冷气顿时如同千军万马不肖半刻便将整个屋子都冷下来。
李清禾冷了脸,右手已经开始往枕下摸索了。
那人翻窗而进,带着寒气往床榻靠近。不过呼吸间,李清禾手往上翻,木簪往来人脖颈上刺去。
“真不知晓你是真想杀朕,还是疑心太重?”秦屿川一手挡住刺来的木簪,一手将李清禾身子拉近,温热的鼻息呼在李清禾的脸上。
顺着手,秦屿川夺下李清禾手里的木簪随意将其丢在地上,腾出手来将怀里的金簪插在李清禾鬓发间。
手指在发间停顿,他的声音懒洋洋的。
“赏你的。”
若是屋里更亮堂些,李清禾便可发现那金簪的样式和地上的木簪一模一样。可惜,月色不入户,只能瞧见彼此的眼睛。
两人之间的气氛暧昧,李清禾更是胆大,一手将秦屿川拉进温暖的床榻上,更是不安分地将手攀上秦屿川的脖子。
“更深露重,陛下要担心身子啊。”
李清禾此时的声音娇媚,指尖和皮肤的接触更是让秦屿川心痒难耐。
下意识的,秦屿川喉结滚动。
“既是说了要来,自然会来。”说完话,秦屿川一个翻身将李清禾压在身下。
“哦?”李清禾语气古怪,在秦屿川的耳边呢喃“陛下,赏奴一个孩子吧。”
或许是没想到李清禾会问出这话,秦屿川一时有些愣住,旋即身下的动作更加卖力。
空气里没有回答,只有缠绵的喘息。
等天亮时,身边人早就不见,只有身上暧昧的红痕告诉李清禾昨夜的荒唐。抬眼见窗外人影,李清禾轻唤“甘棠。”
“吱呀”一声,甘棠闻声而入。
此时李清禾已经坐了起来,只是并没有起身的打算,她向甘棠招了招手。
“本宫觉着身子不爽利,你遣人叫许太医来瞧瞧。”
不多时,许太医便来了,只是搭脉许久并没有开口,最后也只说时气所致,让李清禾好生休息,可是许太医一出了拾翠居便往皇帝的紫宸殿去了。
“启禀陛下,李婕妤有孕了。”许太医将头埋得很低,不过刚入春的日子头上却冒出了汗。
端坐高台的秦屿川并没有说话,无聊地摩挲着大拇指上的玉扳指。
原本李婕妤借假孕解了禁足一事,秦屿川是默许的,那假孕的药物更是李清禾从天璇手中得来的,这些秦屿川有数,许太医也知晓一二。
如今这次却是真的有孕。
“陛下,赏奴一个孩子吧。”
这句话盘旋在秦屿川脑中,一时竟摸不清李清禾有什么打算。
底下的许太医不敢出声,只是一味地沉默着。他一直是皇帝的人,也在皇帝的授意下动过许多妃嫔的胎。
只是这一次,许太医头一次禀告有孕后迎来的是长久的沉默,沉默到许太医不禁揣测起来:莫不是皇上想留下这个孩子?可是…
想到这,许太医连忙将念头赶出脑海。
“这胎,先保住。”
许太医先是一愣,旋即点头称是,擦了擦额头上的汗,退了出去。
厚重的大门关上时,秦屿川又开口了。
“瑶光,催一催许州的事情。”
“是。”瑶光并没有出现,只是应答一声,人影又消失。
日子一天一天过着,自许太医将李清禾有孕一事禀告皇帝之后,秦屿川再也没有召见李清禾。
后宫的日子似乎平静下来了,稀奇的是,近来柳思思倒是颇得皇帝圣宠,紧跟着柳家也水涨船高。
春闱前夕,淑妃寿辰。
因着宫里喜事连连,淑妃又担着协理后宫的担子,这生辰自然有人眼巴巴地贴上来。
好在宫里的姐妹也不算多,倒是也来齐了,同时另请了京城颇有名号的夫人,整个宴会热闹极了,只是皇后略微坐了下便离开了。
皇后一走,没人约束着宴会顿时更热闹起来。
周宝林却突然端着酒杯走近了李清禾身边,两人如同密友一般低声交谈。
“你知晓许舒予的兄长同淑妃家中的一个庶妹定亲了吗?”说完,酒杯往淑妃所在位置撇了撇,指着正在同淑妃说话那人。
顺着周今悦的指向往那瞧去,果真瞧见许宝林正站在淑妃身侧轻点头谦卑地应和着旁人的话。
李清禾今日是头一次听见许宝林的名字,依稀记得她是御史家的嫡女。
同时她也在心里嘀咕着,为何周今悦会将此事说给自己听。于是她静默不语,只耐心等待着周今悦接下来的话。
见李清禾不搭话,周今悦接着开口:“虽说后宫表面风平浪静,实则几位高位妃嫔谁也瞧不起谁。李婕妤聪慧,可知淑妃突然拉拢许宝林作甚?”
眼前的淑妃笑得温婉动人,没来由的却让李清禾想起初见淑妃那天。
她说,皇后之位,非她贺露莫属。
如今,欧阳桂毓稳坐后位,肚子里甚至有了皇上的嫡长子。
“大概,不服气吧。”李清禾勾唇一笑,看向周今悦的眼神多了几分玩味。
借着周今悦的口,说出来的话到底是谁的话呢?李清禾想着这事,却不说破。
谈话间,却有一人正阴翳地盯着两人,如毒蛇般冰冷的眼神叫人生畏。
强烈的不适感让李清禾下意识回头望去,却见宴会依旧花团锦簇,仿佛先前的那一瞬冰冷如同做梦。
或许是李清禾回头的动作太大,周今悦也顺着李清禾的目光瞧过去,脑袋四处张望着,却什么也没瞧见。
“李婕妤瞧什么呢?”
“没什么。”李清禾收回目光,瞧着那表演的乐师。
舞台上乐师拨弄拨弄着琴弦,定眼瞧去,这才发现那乐师虽轻纱遮面,却依旧瞧得出那容貌和皇后有几分相似。
不知是谁安排的节目,幸好皇后不在,否则指不定要闹出什么乱子。
底下有贵妇人刻意讨好,殷切地开口:“京中只说那皇后娘娘琴艺一绝,却不知晓从前淑妃娘娘师从妙音仙子,只是贺老妇人去后,娘娘再不抚琴,真是可惜。”
“是啊。”立马有人附和道“妙音仙子一曲千金,先帝在世时便说过‘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若是淑妃娘娘出手,只怕皇后娘娘也避之不及啊。”
恭维的话如倒豆子般倒了一地,淑妃的笑就没停过,又想着没必要把脸皮撕得太过,这才出言打断。
“祖母从前最爱听本宫抚琴,如今怕追思太过这才封琴,虽久不弹琴可本宫喜欢收集古琴,劳烦各位夫人惦念帮本宫留意着。”
李清禾的注意仍在表演上,却也留心着上面几人的言语,全然没发现一个小宫女趁机在自己的桌前放了一碟并不起眼的糕点。
宫中规矩繁多等级森严,纵然李清禾有孕也不过是婕妤,宫中吃食定然是比不上淑妃的。
如今李清禾有孕,也是贪嘴了些。那盘糕点不起眼却像是有什么魔力一般吸引着她伸手拿起。
一手抬起长袖遮面,一手将小巧的糕点送入嘴中,只尝了一小块便又重新放下。
这时却突然来了一个不速之客——余妙。
余宝林微微欠身行礼同两人打了招呼,这才不好意思地开口:“妹妹见姐姐这糕点精致,一时嘴馋不知姐姐能否赏妹妹一些。”
“自然。”李清禾爽快地答应了,还招手让甘棠亲自将那糕点给余宝林送去。
因着李清禾有孕,她的吃食是刻意叮嘱过御膳房的,所以有些吃食与旁人的有些不同。
“妹妹出身不俗,怎么也学小孩子讨要糕点吃?”周今悦笑着盯着余妙,状似无意地开口。
余妙应是没想到半路还有一个拦路虎,她是个脸皮薄的,脸“刷”一下就红了,窘迫之意顿显。
正当余妙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时,李清禾开口为她解了局。
“想来是因为这糕点实在是精致,妹妹这才舍了脸才张口的。”李清禾温和地笑着,仿佛在看一出好戏,一个眼神瞥过去又开口:“妹妹尝尝?”
话音落,甘棠将举着的糕点送到了余妙手边。
明明是伸手可及的东西,余妙却没动作。
“余宝林若不是来找不快的,一个糕点,你亲自要来又不吃,莫不是怕下了毒?”周今悦看戏不嫌事大,如今更是拔高了声音嘴上不饶人。
这边的动静不小,自然引人侧目,余妙如今更是骑虎难下。
她余光瞥见有人向这边靠近,于是心下一狠,也顾不上什么拿起一块糕点就往嘴里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