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万寿节过的可真是糟心。
先是在万寿节前夜世家公子们为了一个歌姬大打出手,甚至打伤了微服私访的天子。接着安王又在晚宴上借着前些日子皇帝偶感风寒的事情大做文章,将矛头直指摄政王。期间还穿插着谢家四小姐与谢学士计划逃婚这么一个足以往谢家门户上扔满泥巴的大丑闻,接二连三的事件连环引爆,炸的人反应不过来,人们脑子里都被这些事情占的满满的,这下楚朝百姓茶余饭后可有得多的谈资了。
当然,除了还关在刑部大牢里的世家公子哥们。
楚萧是个坏心眼,他故意把王家和孙家的那一批关在一起,这几天大牢里跟斗鸡一样,热闹的很。
王志存就安静的窝在牢房一角,这回对于他来说本是无妄之灾。万寿节后就是选吏考试,王志存本想趁着这个空挡好好读书,争取能够凭借选拔谋得一份好差事。他敏锐的觉察到这是摄政王与皇帝招揽人才,相互斗法,也是他这种世家旁支能够翻身的最佳机会。
不想万寿节前夜,王家的所有在京的弟子们约定大聚会,王志存不好不合群,毕竟这家里还轮不到旁支公子多嘴,何况他连武将最起码的身体素质都达不到,更是在族中没有半点地位。
一来二去,王家与孙家拌嘴的时候,他就在现场不好起身,抓人的时候就连带着将他也关了进去。
王家的公子普遍习武,有些还跟着父兄实打实的在北疆边防锻炼过的,牢里的环境并不是很难接受,孙家的人可就不同了。江南水乡的温柔之地养出来了一堆的细皮嫩肉,如何经得起这般折腾,于是一个个在牢里狼哭鬼嚎的,和嘲笑他们的王家弟子又起了好几回冲突。
“王家的公子们,王老大人亲自来保你们出来了。”
万寿节过去五天后,楚萧在王老爷子的暗中威胁与明里叹气声中将释放王家子弟的圣旨盖了章,表示王家为楚朝抛头颅洒热血,就不再追究王家的责任了。
王志存拿起书,抖了抖灰把自己隐藏在王家公子的最角落。他从小就怕王老爷子,按族中的辈分,他要喊王老爷子一声太叔爷爷。这位太叔爷其实最喜教导王家小孩,让他们学习武功与兵法,送他们去北疆锻炼。但王志存小时候病得跟小猫一样,王老爷子一看见他那副弱弱的样子,就会立起眼睛大声呵斥。
果不其然,即使走在最后,但王志存的身形在一群武将中也是太过突出。他刚走到门口,就被太叔爷爷喊住了。
王老爷子颇为嫌弃的看着王志存脸上的血痕,这几天孙家没少把他当软柿子捏。
“废物点心,让人家这么欺负,那里有一点我们武将家的气质。”他恨铁不成钢的训斥着。又拿过王志存的书,“多看些兵书、兵法的不好吗?学谢家那些书生,读的血气都没了。”
“太爷说的是。”王志存只能诺诺点头。殊不知这个样子更让王老爷子看不上眼。他将头一转,眼不见心不烦的挥手示意他快滚。
王家人被保了出去,最着急的就是孙家人。“摄政王,您一定要为我们做主,王家徇私枉法竟然将主意打到陛下那里,陛下点了头说是不追究王家的责任。可是一个巴掌拍不响,王家没有责任,我们孙家也不能白担了这个打伤天子的骂名。”
摄政王府内,孙绍族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和楚瑜哭诉着王家如何仗势逼人,可笑这话居然也能从欺男霸女的孙家嘴里讲出来。楚瑜只是不耐烦的把玩着一个御赐的竹根茶杯,楚萧说是上次的回礼,但这个茶杯上歪歪扭扭的刻着楚字,分明是小皇帝拿刀刻坏了又舍不得丢,塞给他做人情的。
等到孙绍族实在是哭够了,他才发话道“这事情确实是王家走了特例,但人家也有资本不是吗?多少代王家人填在了北疆,我皇兄在世时尚且要给王家三分脸面,何况我这个小侄子。”
他抬起眼皮,将视线从手中的杯子上移开,暗示道“孙家为楚朝缴纳税赋是不错,但是我记得陛下登基的时候就将江南的盐铁经营权给了孙家,算起来,孙家还欠着我们楚家这一笔钱呢。”
“是。。。。是啊。。。”孙绍族结结巴巴的回话,这盐铁经营权刚捏在孙家手里没多久,还没有捂热乎呢,摄政王不会就要收回去吧。他肉疼的心里算计着,这可不行,这些孙家人只是一些旁支和家丁,不值得自己和孙家付出这么大的代价。
“哈哈哈,瞧你这么紧张。”楚瑜却笑了。“算了,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就勉为其难的帮你走一趟。但是这事情你别宣扬,被人抓住话柄可就不好了。”
呼——孙绍族长出一口气,摄政王还是想要孙家这份助力,他可一定要好好表现。“当然,摄政王为我们好,下官当然要守口如瓶。”背后却悄悄渗出冷汗,摄政王也盯上了孙家的盐铁经营权,自己要多防着些了,尤其要好好管束家里人。他知道孙家旁支多的是私下里耍些手段捞钱的,但这个时候,还是低调为好。那些走私放高利贷的人要敲打敲打了。
看到王家人被保了出去,还在牢里的孙家人格外的坐不住了。牢里又湿又冷,环境堪忧。一些体弱的直接病倒了,而且这么多人混在一起,不多时就病倒一大半。
“我们是不是出不去了,族长不愿意救我们吗?”一个孙家旁支绝望的想着。“族长是个生意人,做什么事情都会权衡利弊,看来我们值不得那些价码。”年长的家丁心如死灰。打伤天子可是要掉脑袋的,如今王家被摘了出去,想都不用想这个锅究竟是谁来背了。看来难逃一死,只希望孙家能够照顾好他的妻儿老小。
“狗屁!他们嫡支大房,拿的钱最多,地位最高,分给我们的就只是一点肉汤,凭什么我们在这里受苦,他拿着大把的银子在外面舒舒服服,我们这些血肉之亲的命这么不值钱吗?”先前那位孙家远房不服气的大喊,这些年孙家大房可是赚够了钱,可每次给到他们的就只是指甲缝里漏出的一点,现在他们为孙绍族冲锋陷阵赔上了脑袋,孙绍族连个声都不作。
这句话回荡在大牢里每个孙家人的耳边。恐惧与无望像藤蔓一般蔓延在每个人的心里。
谁来救救他们。
“孙家的,醒醒。”狱卒腰间钥匙滴了当啷的响声穿透耳膜,孙家人皆是一激灵。他们心下一沉,是摄政王来了,他来干什么,莫不是来兴师问罪,定罪问斩来了。
孙家人惶惶不安。但下一秒,狱卒的话将它们从地狱带到人间“摄政王请了陛下圣旨,你们可以出去了。”
此话一出,众人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们错怪孙昭族了吗,他真的把我们捞出去了?
楚瑜看着这群被关害怕了的小鸡崽子们,微微一笑“本来想留着你们看看孙族长的诚意,可惜啊,孙族长不愧是生意人一点口也不松。真是让人心寒啊。”
孙家众人面面相觑,还是一开始的孙家旁支公子鼓足勇气问道“那摄政王还是把我们保了出去,我们可要付出什么代价。”
还有聪明人啊,楚瑜看了他一眼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孙家旁支战战兢兢的回道:“小人孙连城,孙家旁系子弟。贱名不值得入摄政王的尊耳。”
“很好,孙连城。其实把你们或许都知道孙家投靠了我。既然都是我门下的人,那就无所谓旁系嫡支,谁还不是孙家人。”楚瑜笑着拍了拍孙连城的肩膀,补充道“当然,谁是家主我也无所谓,我只管孙家这个名头。”
“好了。”楚瑜挥挥手对着孙家人说,“赶紧回家去和你们的族长见个面,让他安个心,该干嘛干嘛吧。”此话一出,孙家人死里逃生的不真实感溢上心头,他们对着楚瑜千恩万谢,随后踉踉跄跄的逃命似的离开了这个地方。
刑部门口并没有孙家的马车,孙绍族意识到摄政王有想掌控盐铁经营权的意图后这几天都格外上心,忙着约束家里的产业去了。得到家人出狱的消息后也只是吩咐下去,让人去接。当马车赶到时,孙家人都走了一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