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羿与八王爷欧阳梵天在前厅将怎么与淮南王虚与委蛇地事谈完,天便晌午了。
欧阳羿虽然记挂李陵,却也不好不留巴巴赶来为他出主意的八叔用午膳。
因此只叫人告诉青儿等几个丫头好好伺候李陵用饭,便陪着八王爷一起简单用了午饭,又谈论了几句不要紧的话,才送欧阳梵天离开。
欧阳羿返回书房时,已接近午末。
书房内,刘金已将所有奏折和文书,按轻重缓急分类整理好,又在门厅接待了两拨来回事儿的官员,见欧阳羿来到书房,忙躬身将来回事儿的官员递交的节略双手奉给欧阳羿,
“来回事儿的官员,奴才都打发回去了,没有什么特别紧要的事儿,这是节略,您得空的时候看看,”
“放桌上吧,”
欧阳羿说完,转过书案坐定,又看了眼对面空无一人的小桌,
“怎么不见陵儿?”
刘金见问,叹口气道:
“陵哥儿只怕是被吓到了,我听柳絮说,他午饭都没吃,奴才本想着去看看,一直忙,还没顾上,”
欧阳羿眼眸微沉,
“青儿和絮儿呢?”
刘金忙道:
“主子不要怪她们,她们饭送很及时,也劝了,可那孩子犯了执拗,就是不肯用,能有什么法子。
说句奴才不该说的,那孩子在那样的环境下能活下来已经很好了。他刚来府里时,颜太医也说这孩子亏空的厉害,需得三年五载的才能养补回来。
要依着奴才,那孩子喜欢爬树,便让他爬去,喜欢捉蟋蟀,也让他去捉,多活动活动总好过闷在屋子里闷出病来。
要说读书,那孩子已算十分聪明,就是写字差了些,您又不指着他出将入相,也不指着他给人提字儿赚银子,差些便差些,也无妨碍的……”
刘金一边磨墨一边唠唠叨叨,倒把欧阳羿说笑了,
“你还说,就是你平日这样放纵他,才纵的他如此淘气,以后看严些,不许他胡闹。”
刘金暗道:
“主子这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啊。还说我放纵,就没想您自己有多娇惯那孩子。不说别的,书房这样的地方,轻易谁敢随便进,八王爷都走到这里了,也没能踏进书房一步。可那孩子不但随便进,随便翻看架子上的书,还把些个玩的,吃的弄进来摆弄,也没见主子责备一句。
今儿要不是看了那字儿动了气,只怕重话都不肯说一句呢。主子都不管,我一个做奴才的管,是自己给自己找不自在呢吗。”
刘金还没思量完,就听欧阳羿吩咐道:
“你别在这里了,你去,让厨房弄点吃的,再切一些陵儿上次特别喜欢的火腿,给他送过去,”
“是!”
你看,他说什么来着,灯下黑,真是灯下黑。
刘金走出书房后,心里大大地哀叹一声,
主子自己估计都没意识到,他是真把这个可能没有血缘的弟弟放心里了,不知道将来主子有了儿子,会不会也和宠弟弟似的宠的毫无原则。
刘金令人去厨房传了饭,自己先行来到太子寝殿外,然后在殿门外仔细听了听,一点动静都没有,
刘金轻轻拍了拍门,
“陵哥儿,醒着呢吗?”
没有动静,
“陵哥儿?”
刘金又拍了拍门,稍微大点声呼唤,
还是没有动静。
刘金轻轻推开门,跨进门槛,屋内静悄悄的,一丝动静也没有,再看罗汉床,没人,刘金快步走到里间卧房,再看,还是没人。
这是去哪了,又去西园子玩去了?
刘金暗自思量,又觉这孩子心真大,才差点被打,还有心思玩呢。
“来几个人,去西园子把陵哥儿找回来,就说殿下让他回来吃饭。”
刘金走到西园子入口处,叫了几个太监去找人。
这种活,这几个月,太监们常干,因此非常的熟练和迅速,不一会儿的功夫,几个太监便汇合了回来禀告:
“掌事,陵哥儿不在园子里,会不会在书房呢?”
刘金摇头,
“陵哥儿不在书房,你们几个再去找,不行再叫几个人,不限于西园子,东苑,南苑都去看看,务必把陵哥儿找到,”
几个太监答应了,另外又叫了几个太监侍女一起,到太子府各处寻找。
刘金虽说李凌不会去书房,但又担心错漏,便自己跑到书房外,悄悄问守在书房外的值守太监,李凌过来没有,
值守太监也是熟悉李陵的人,闻言不禁戏谑道:
“掌事,您怕不是糊涂了吧,殿下在这,陵哥儿回来自投罗网吗,别说过来,就算路过只怕都会绕的远远的呢,”
两个人正在外面叽叽咕咕,被里面的欧阳羿听见,
“什么人在外头?”
刘金不得已,只得走进书房,欧阳羿见是他,笔下不停,只随口问:
“有事儿不进来,干什么鬼鬼祟祟的,陵儿用过饭了?”
“嗯,还……没有,”
“嗯?”
欧阳羿抬头扫了眼刘金,蘸了蘸墨,继续在奏折上写着什么,待写完,才搁笔问道:
“为什么不吃?是闹脾气,还是病了?”
刘金搓搓手,斟酌着字句,说道:
“回主子,陵哥儿不在寝殿,奴才已经叫人找去了,因想着陵哥儿也可能过来书房,所以特意过来看看,”
“你觉得他会来书房?还是西园子找了,没找见人?”
欧阳羿问的笃定,刘金自然不敢隐瞒,
“主子睿智,确是找过了,不过,也可能也是奴才们没找仔细,我已让人多叫人手再去找了,顺便也会去南苑和东苑去找,没准儿这会儿已经找到了,奴才这就去看看,”
欧阳羿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想了想又道:
“他喜欢爬树,你去叫几个侍卫,在西苑有大树的地方,都上去看看,再告诉他,我以后都不打他了,打也只打手板,小惩大诫。”
“是!”
刘金忍笑低头,答应着出去。
隔了一会儿以后,太子府里响起了别致的呼唤,
“……陵哥儿出来吧,太子殿下说以后都不会打你了,打也只打手板,小惩大诫,”
“……陵哥儿别藏了,太子殿下说以后都不打你了,打也只打手板,小惩大诫,”
“陵哥儿,出来吧,没事儿了,太子殿下不打你了……”
一柱香时间过去,又一柱香时间过去,加入寻找的人越来越多,直到太阳渐渐偏西,刘金的心情再也轻松不起来,只一味催促,只差把太子府翻了过来。
然而,终究是一无所获,
刘金也不得不硬着头皮来到书房,
“主子,遍处都找了,没看见陵哥儿, ”
刘金躬身回禀完,头也不敢抬,
书房内久久无声,
翻阅奏折的声音,下笔落字的声音,都停止了,
欧阳羿看着对面书案上尚自新鲜的花草,似出神,又似在思索。
八叔来了,陵儿不见了,
这期间是不是有联系?
八叔特意闯到书房,又特意提起陵儿,是不是他知道了什么?他能知道什么呢?
陵儿的身世吗?
他自将陵儿从夜幽殿带出,从未追查过陵儿的身世。
他甚至从没有向母后追问过:陵儿到底是兰妃和别人的私生子?还是母后刻意诬陷,实际陵儿并非私生,而是父皇亲子,自己的亲弟?
他冒着巨大的风险救出陵儿,就意味着递给了敌人一把刀,所以他需要足够小心,即使人人都说陵儿是他的娈童,他也不解释,只为了让陵儿理所应当地享受一切。
然而,现在,陵儿却不见了,
难道真的是八叔吗?
难道他也有称帝的野心?
所以他要趁父皇病重之时,给他和母后致命一击?
欧阳羿微微闭上眼睛,仔细回想欧阳梵天今日来访后的一言一行,神态表情,
欧阳梵天今天有太多异常之处了,
突然来访,突然交心,突然为他筹谋,这种种异常,越发让欧阳羿相信,陵儿失踪必然和欧阳梵天有关。
这也不能怪欧阳羿,一切都太巧合了,想让他不多想都难,
正当欧阳羿思索接下来该怎么办,是直取欧阳梵天,还是提前发动的时候,外头有声音回禀:
“殿下,淮南王的孙女,晴郡主到了,陵哥儿——也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