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闻中,大梁长公主荒/淫无道、面首众多,甚至与少帝有着某种不可言说的关系。
宫里办赏菊宴那日,袁朔陪同家中堂妹进宫,他不愿与人虚为委蛇,便躲到远离人群的亭子里,没想到遇见了大梁长公主。
她的第一句话就是:“你是哪家的公子?入我公主府,保你后半辈子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长公主自重,在下乃袁氏长房嫡子袁朔,已有婚约。”说完,袁朔气得甩袖离去。
在之后的数日,袁朔屡次撞上长公主,公主甚至许诺,愿意为了他遣散面首,下嫁袁氏,保他袁氏一族百年不朽。
袁朔均已拒绝,他不需要倚靠任何人上位。
“下官多谢公主仁慈,路上小心。”袁朔长舒了一口气,微微拱手,语气温和。
无论长公主是因何放弃了赐婚,他都承公主一份情。
李昭坐在马上,神色平静地看着他:“今日本宫从未来过袁府,崔公公亲自宣旨,还请袁公子务必重视这门亲事,莫要怠慢柳姑娘。袁公子是聪明人,应当明白本宫的意思。”
袁朔抬起头,瞥见李昭手里拿着的另一份圣旨,心中存着疑惑,但还是点头应下:“是。”
李昭这才放心地离开:“走。”
“驾——”林修竹抱紧了怀里的人,策马扬鞭,绝尘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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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宅院,李昭注意到几个散漫的路人,穿着布衣,眼神犀利,四处张望,显然是某人派来的探子。
林修竹立即将马头调转了个方向,贴在李昭耳边轻声说道:“公主,兴庆宫那边应该没能瞒住。”
“瞒不住很正常。”李昭抬手将帷帽往下拉了拉,将脸遮得更严实了些。
在原书中,季北权倾朝野十余年,可不是吃素的,能从密道逃出宫已经是大幸。
但她的心底还有一个疑问。
李昭呼叫了一下系统。
【我在】
之前说的,完成感情线就能活下来,是指在这个世界活下来,还是回到现实世界活下来?
【是……书中世界,因为我们的失误,您才误入这个世界,而现实世界,您的肉身已毁,我们只能将您投放到书中,系统能给您提供的帮助,就是补偿】
那为什么一定要有感情线呢?
【原主是恋爱脑,所以大方向上不能ooc】
李昭回眸看向身后的白给哥,所以这位是系统送的新人福利?
那她现在要做的就不仅仅是完成感情线,还有如何真正在剧情里活下来。
“那……”林修竹见长公主盯着他看,不禁脸颊发热,话音一顿,“回公主府吗?”
李昭收回审视的目光,嗯了一声:“回吧。”
“是。”林修竹微垂眼睫,驾着马朝公主府的方向赶去。
公主府外同样有探子在转悠,但这就是她的府邸,她不需要掩饰什么,干脆地下马,林修竹安抚马后将缰绳递给小厮,让他们牵去马厩养着。
李昭则正大光明地走进了公主府,刚走几步,就看见两个个扛着包袱的白面小生朝外走去,他们的脸竟有几分像袁朔。
后面还陆陆续续跟着几人,不得不说,长公主的审美不错,这些人美得各有千秋。
这些人正是大梁长公主要遣散的面首,从面上看,竟有几分不情不愿,见长公主来了,还抛了几个眉眼。
甚至有面首直接扑了过来,抱住长公主的大腿,哭喊道:“长公主,求您不要丢下奴,奴一定会好好伺候您和驸马的——”
头顶的好感度有40,又这般不愿意走,说明平日原主待面首还不错,又在赐婚当日遣散面首,她开始怀疑原主对袁朔的感情到底有几分真,几分假了。
另一人见状抱住了长公主的另一条大腿,哭得更大声了:“长公主,不要赶走我啊,求您疼我——”
虽然他哭得大声,但是这好感度也太低了,才-60,
她环顾四周,看了满园的数字,只觉得有些头疼,这些数字有没有能够控制的开关?太晃眼睛了。
【可以】
好感度顿时消失了。
【开启?】
又出现了。
李昭不禁扯了扯嘴角,算了,先开一会吧。
她看着这些人或是卖弄风姿,或是尽力表演,被逗乐似的笑了。
倚在雕花廊柱阴影中的林修竹面色冷漠,他瞥见面首的绛红广袖缠住李昭的裙摆,指腹无声地抵住了刀柄,缓缓摩挲着上头的云纹。
除了这些热情的面首外,还有一人远远地站在树下,眉目疏淡,面如冷玉,一身素衣,墨色的长发里隐约夹杂着几缕银丝,手中只有一支玉簪,眼眸中的寒光在朱红的灯笼的映照下消失无踪。
檐角铜铃被晚风惊动,发出清脆的响声。
“等等。”李昭开口叫住了他们,她记不清这些人的名字,但她可以让管家代劳,“将府里的……面首都叫到这里来,本宫有话要说。”
而树下的人走路非常迟缓,慢慢挪了过来,一步步走到李昭面前,抬手递上玉簪,声音没有半点起伏:“公主,物归原主。”
李昭这才注意到他——傅眠,或者说是祁鹤眠,京城祁家的长公子,两年前,他的父亲因贪污赈灾银被斩首,家眷悉数流放。
是长公主派人将其带回,改头换面,而祁家的长公子“病死”在流放途中。
她淡淡地嗯了一声,伸手接过玉簪时,指尖轻轻划过他的掌心。
【祁鹤眠,前礼部侍郎/罪臣之子,好感度:50,信任10,安全感:-80,谋略:95,武力值:5】
好低的武力值。
【武力值与角色的身体健康相关联,他的身体状态很差】
李昭探究的目光落在祁鹤眠的脸上,面色苍白,身形瘦削,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
“你……也要走?”李昭对上那双幽深的眼眸,轻咳了两声,问道。
祁鹤眠低声反问:“公主不是要遣散所有面首吗?”
“他们都求着留下,你呢,不挽留吗?”李昭好奇地问道。
祁鹤眠的身份敏感,一旦被人发现,只会罪加一等,他无处可去。
“公主贵人多忘事。”祁鹤眠抬起眸,神色清冷,他收回手的刹那,李昭没有拿稳,玉簪落在了台阶前,摔成了三截。
他鬼使神差地半跪了下来,端了那么久的世家风骨,竟因一支不算珍贵的玉簪忘了个一干二净。
祁鹤眠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不经意间,指尖画出一道极淡的血痕,血珠冒了出来,弄脏了这支白玉簪。
李昭这才想起来,就在前日,她宣布了这个消息,她还亲自去找了祁鹤眠,给他安排好了去处,就在数万里外的湖州。
“你是罪臣之后,不能让袁朔发现你的存在。”
说话时的语气不容置喙,祁鹤眠自然没有反驳,天家薄情,他早就见识过了。
他也不在乎,已经被流放过一次了,再流放一次又能如何呢?大不了一个“死”字,好过苟且偷生,永无翻身之日。
此刻的李昭不想放走一个恨着皇室、谋略又接近满分的旷世奇才,哪怕书中对他的描写只有寥寥数语,不曾说过他的去向和结局。
“现在我改变主意了,只要你愿意留下,就可以继续留在公主府。”李昭伸手圈住了祁鹤眠的手腕,扫了一眼破碎的玉簪,放缓语气,“放下吧,改日送你一个新的,先去包扎伤口。”
她给小厮使了个眼色,便有人快步上前,扶起祁鹤眠:“傅公子,先进屋吧,大夫很快就来。”
除了祁鹤眠以外的所有面首都齐聚在院子里,比李昭想象的要少,加上祁鹤眠才八个。
那些好感度过了50的,她一个个摸了过去,没一个人的武力值超过60,谋略最高的才70。
见此,哭得最凶的面首顶着“-60”的好感度一个劲地往长公主身上粘:“公主,别丢下奴,公主对奴做什么都可以!”
不知道是谁派来的卧底,但是很敬业,如果李昭是他的主人,会给他打一百分。
其他人也有样学样,也主动投怀送抱,哪怕包袱里装了一大堆金银珠宝,也依然哭得很响。
院子里的哭声此起彼伏,吵得李昭想一人扇一巴掌,把这群人引到她这的更是降龙十八掌,安插探子就不能找点质量高点的吗?
总之,这些人要么贪财、要么另有图谋,一个都不能留。
“好了,你们都走吧。”从此之后,她的公主府绝不养闲人。
说完,她不再理会这些人,给管家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处理好这些人,转身去了祁鹤眠所在的听雨堂。
林修竹这才从阴影处走出来,走到刚才碰了李昭的两人面前,他蹲了下来,面无表情地问道:“哪只手碰了公主?”
两人愣在了那。
林修竹干脆将他们两只手都拧断了,院子里立刻响起两道尖锐的叫声,惊起了树枝上停歇的鸟儿。
“走吧……”
其他人吓得四处逃窜,被折了手的两人瞪了林修竹一眼,最终慌乱地逃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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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雨堂内不算奢华,甚至朴素低调得与公主府格格不入。
李昭到时,大夫已经给祁鹤眠包扎好了伤口,他正长身直立于檐下,受伤的手负在了身后,面容清冷。
“当年公主救在下于危难,不胜感激,若是公主为难,不必留我。”祁鹤眠微垂眼睫,在眼底投下一片密密麻麻的阴影,让人看不清神色。
“你难道不想复仇吗?” 李昭缓步走到他的面前,掷地有声地说道,“还你父亲、还祁家一个清白?”
祁鹤眠阖眸长叹:“当年新帝登基,烧了三把火,其中一件便是江南水灾赈灾案,我的父亲被派去赈灾,父亲两袖清风,绝不会贪污,不知为何,父亲认下了这桩罪。”
“大梁立朝已有两百余年,内里早就腐朽不堪,赈灾银下去层层剥削,你父亲的清廉在污秽之地便成了一面照妖镜,那些人怕极了,所以罗织罪名。新帝需要政绩,官官相护,没有人会帮着他,你父亲认罪,才能保下家人。”
在原主的记忆里,她的生活里不只有奢靡,她见过民间疾苦——
世家门阀或是本地豪强侵占百姓土地,农民失去土地流离失所,沦为佃户的百姓劳役繁重,苦不堪言。
司法不公,官官相护,百姓无处伸冤。
本朝虽有科举,但机会极少,秋闱三年一次,半年后是礼部主持的春闱,最后才是殿试。
每次只有二十余人入围,其余的人只能另寻出路。底层百姓根本就没有上升的通道。
桩桩件件,都昭示这个王朝正在走向末路。
原主身处其中,看得分明,却选择了逃避。
李昭终于想明白了,原主她就是要借婚事,远离权力中心,只可惜选错了人。
【是的宿主,所以宿主寻找一条好的恋爱线,就可以规避原来的结局!】
李昭扯了扯嘴角,谁说她要走原主的老路?
这个世道,退一步便是万丈深渊。
她拱了拱手,一字一句地承诺道:“祁公子,我想请你做公主府的谋士,有朝一日,本宫定会替祁侍郎平反。”
“若是一年前,公主说这话我信,可如今少帝失权,朝政被三派把持,就算陛下同意翻案,其他人恐怕也不会答应。”祁鹤眠说完,一阵寒风簌簌而过,他忍不住咳了好几声,脸色显得更加苍白了。
李昭这才想起来这位谋士病弱,再这么下去,不用风吹,走两步都挂了。
她走近了些,一抹淡淡的药草香味萦绕在鼻间,她伸手轻轻拍了拍祁鹤眠的背,微笑着说:“今日天凉,湿意重,不如进去说吧。”
……
林修竹赶到听雨堂的时候,天上飘起了小雨,他抬眼望去,长公主扶着那人的手臂,眉眼间尽是关切,指尖轻轻搭在袖口,动作轻柔,仿佛怕碰碎什么。
长公主从未这样看过他,哪怕他伤得比那位公子重十倍。
堂内传来一阵轻微的笑声,温柔而熟悉,却刺得他耳膜生疼。
透过纸窗上映出的影子,两人靠得很近,似乎亲在了一起。
雨水沿着他的发梢滴落,水珠划过脸颊,最终浸湿了襟前的布料。
檐下的灯笼在风雨中熄灭,夜色如墨,他如往常一般隐匿在暗处,喉结微动,下颌线紧绷着,仿佛极力压抑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