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 第8章 出宫

魏泽煜开心得一晚上都没睡着，第二日前去吃早膳时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惹得萧珉冽不停地往他眼睛上看。

“午膳后再去睡会儿吧，你这眼睛都要肿上天了。”

“是，殿下…昨晚太开心了没睡着。”魏泽煜边喝粥边回答道。

“嗯，快些吃，吾还有些问题要与四皇兄探讨。”

萧珉冽用手帕擦了擦嘴，他已经吃饱了。

魏泽煜加快速度吃起来，每次都让殿下等自己，真是罪过，还好殿下从不曾责怪。

窗外吹来一阵冷风，魏泽煜不禁颤栗了一下，冬天就要来了。

一个月后，京城下起了大雪，地上的雪都有一尺厚，魏泽煜征得萧珉冽的同意后在殿前堆了好几个雪人。

他俩已经几天都没有练剑了，一则地面滑容易摔倒，二则天气寒冷易感风寒。

萧珉冽不练之后也不许魏泽煜练了，用他的话说这是自讨苦吃，吃力不讨好，如若感染风寒就得不偿失了。

这下魏泽煜每天就是早晨跟着萧珉冽去逸清殿，剩下除了睡觉的时间都呆在萧珉冽的寝宫中，偶尔帮他磨墨，大部分都自己坐在旁边练字，殿下说他的字丑得让人头疼。

每次萧珉冽出门林公公都要给他披上厚厚的狐裘披风，生怕他受冷生病，每次回来之后萧珉冽身上都是汗，不过今日之后今年就不必去逸清殿了。

林公公从天气变冷后就每天计算着日子，一见到萧珉冽就要唠叨一句“还有多少天殿下就不用去逸清殿了”。

刚开始萧珉冽没有答话随他去了，这念的次数多了萧珉冽也烦，索性回了一句：“吾又不是木棍，一扳就碎。”林公公之后就不说了。

从逸清殿出来后，魏泽煜饿得实在厉害，眼神木呆呆的，受不了了就用手揉揉自己的肚子。

这段时间他不知道怎么回事，嗜睡又贪吃，倒是长高了不少，都要到萧珉冽的耳朵了。

萧珉冽往左一瞥就看到魏泽煜一副要死要活的模样，挑了挑眉。

“怎么没精打采的？”

“殿下，我好饿。”魏泽煜说着无辜地看向萧珉冽，眼睛里面都在说“我要吃的。”

萧珉冽看着他笑了一下，“今日是有些晚了，快些走吧，马上就要到了。”

“是，殿下”魏泽煜声音都是虚的，看来是饿得不清。

萧珉冽不由得轻笑了两声，看来得让小厨房多做些菜了。

萧珉冽一踏进寝殿林公公便迎了上来，披风都没有解下便让林公公赶快去告诉小厨房多做几道菜。

林公公疑惑了一下，看到魏泽煜趴在桌子上饿得昏头的模样便顿时了然了，替萧珉冽解下披风后便赶忙下去了。

午膳上桌后，魏泽煜一等萧珉冽说“吃吧”便赶忙夹菜到自己碗里吃起来，活像几百年没吃过饭的模样，早忘记要给萧珉冽布菜了。

萧珉冽知道他是饿急了，拿了一碗汤放在魏泽煜旁边，随即自己也吃了起来。

午膳过后魏泽煜饱得瘫在榻上发呆，萧珉冽则坐在对面悠闲地喝着茶，欣赏窗外的雪景。

今年没感染风寒，实是一件幸事，多亏了魏泽煜他的身体好了许多，那套剑法还真的有些用。

“魏伴读，你想出宫吗？”

萧珉冽仍旧看着窗外，手边的茶还在散发着热气，气一直飘到萧珉冽的头发上面去，脸都被热气围着，整个人仿佛在另一个世界。

“出宫？出宫玩吗？可以啊，殿下去我就去。”魏泽煜头转向萧珉冽，不明白他的意思。

“吾的意思是说，住在宫外。你要是想，吾以后可以在宫外给你置办一处房子，再给你买几个店铺。”

他盯着魏泽煜的眼睛，只要魏泽煜同意，他现在就可以让林公公备出银子来。

“不想，我觉着皇宫挺好的，殿下也很好。我愿意一辈子待在殿下身边，保护殿下。”

魏泽煜视线转到别的地方，这世上不会有哪一处比殿下的身边更好了。

“你是怕皇太后怪罪于你？”

还没等萧珉冽说下去，一个“吾”字刚冒口，魏泽煜就急忙道：“我想待在殿下身边是因为殿下值得，就算皇太后不说我也会一直陪着殿下。”

“殿下待我极好，吃得饱穿得暖，还准我练剑练字看书，这是我以前想都不敢想的，殿下，不要赶我走。”

魏泽煜急得舌头都捋不直，说话直打转，要是站在地上只怕是要跪着了。

“不是赶你走，吾是怕你觉得吾这儿闷，在皇宫呆着太煎熬…罢了，不想就不想吧，以后要是想了随时告诉吾。”

萧珉冽慢慢拿起手中的茶喝了一口，没有再说什么。

“是，殿下。”

魏泽煜又弱弱问道：“殿下，最近是出什么事了吗？”

“无事。对了，后日是皇子们出宫游玩的日子，你也随吾一起去，想想有什么想要买的东西，到时一同买了。”

“记得穿得显眼一些，不要走丢了。”萧珉冽看着窗外缓缓说道。

雪越下越大，夹杂着风，梅花都被盖上了。

两日后，萧珉冽和魏泽煜吃完午膳后休息了一会儿便出宫去了，出宫游玩皇子们可以结伴而行，也可独自前去。

刚到青云殿那年，萧珉昊是跟着萧珉冽一同去的，可是萧珉冽闷得厉害，他只要不起话头，萧珉冽能一路一句话也不说。

后面萧珉昊就不找萧珉冽了，他想着他五皇兄或许更喜欢自己一个人，其他皇子听说之后也就没有来自讨没趣了。

倒是萧珉宸往年一直跟着萧珉冽一同出来，不过今年他母妃那边临时有事，也就不能一同出宫了。

两人的身后跟着两三个侍卫，魏泽煜同样是站在离萧珉冽稍下的位置，离远了看两人就像并排而行一样。

一行人都是便衣，若没有人提及百姓也只会以为萧珉冽是京中官员的公子。

出宫游玩说白了就是在京城大街上逛逛，然后买一大堆东西回宫，用皇帝的话说叫：感受百姓迎接新年的喜悦。

百姓们穿着亮丽的衣服，就连孩童都身穿红衣，手上拿着糖葫芦糖人玩具，小贩们在不停的叫唤呼喊，行人很多，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耳边不停传来买主与小贩讨价还价的声音，此起彼伏，若是两个人离得远些说话都听不见，实在是太吵了。

又热闹又吵，让人耳朵发麻又贪恋这份嘈杂。

几人一路逛下来，魏泽煜到处东张西望，自从被丢又回到魏府之后，他已经好久没有出来看看了。

几年不见大街上变化了好多，房子新建了，店铺也翻新了。

“有什么想买的吗？”萧珉冽转头看向魏泽煜。

魏泽煜摇了摇头，“还没有想到，公子，您要买什么吗？”

“以前来时都是买些古玩字画，今年想买些不一样的？”

“听说京城新开了一家客栈，叫膳喜堂，一会可以去看看。”

萧珉冽穿着白色的素面云锦长袍，袖口领口绣着金丝流云滚边，腰上系着一枚龙纹玉佩，披着一件白领红袍的披风，脸蛋被衬得越发白净。

“都来看一看啊！花灯灯笼面具手串……”旁边小贩的声音响得都刺耳了。

听到如此大声的叫喊，魏泽煜好奇地往那边看去。花灯？他从来没有见过？这几年刚出的新玩意吗？

“走吧，去看看。”萧珉冽看魏泽煜一副好奇的模样，心下了然，大步往花灯走去。

“公子是要看这花灯吗？这花灯是我大老远从海瀛运过来的，骨架是用鱼骨消磨而成……”

小贩正说得兴趣盎然，萧珉冽便出声打断道：“这花灯是放在家中摆放的吗？”萧珉冽拿起一个花灯细细打量。

“公子说笑了，这花灯是放在河面上或者海面上的。”

小贩看到萧珉冽皱起了眉头，又赶忙解释道：“海瀛那边的人把祝福的话写在纸上放在花灯里，然后把灯芯点燃最后把花灯放在海面上，任由它漂向远处。”

“就是一个用来祈愿的小玩意，我想着这玩意在河里也能漂，刚好咱们京城有护城河，便运来了。”

“公子要是喜欢，多买几个回去放放看，这许的愿没准就中了。今晚就可以在那边的河边放，我这花灯都被卖出去好多了。”

“选一个？”萧珉冽微微偏头问了魏泽煜一句。

“好，多谢公子。”魏泽煜笑脸盈盈，笑得那叫一个乖巧，随后走向前细细挑选起来。

魏泽煜不一会儿就挑中了一个，红色花边，花上还画着一些小人，中间放着一根蜡烛。

“那就这两个吧，给我包上。”萧珉冽也拿了一个花灯。

“好嘞！公子，一百文钱。”小贩说着正要把装好的花灯递给萧珉冽，萧珉冽身后的侍卫突然窜出来接走了花灯，顺便给了小贩一百文钱。

萧珉冽对着小贩笑了笑，习惯性点了点头就转身要走，身后的小贩急忙叫喊道：“公子慢走！”

几人又再逛了一个时辰，看看路边戏法，萧珉冽又没忍住诱惑买了几幅民间字画。

魏泽煜则买了几个糖人在手上拿着吃，几年不见，这家老伯的画画技术又长进了不少。

走了大半天的路，萧珉冽的脚有些发麻，后面的侍卫提醒道现在已经是酉时，萧珉冽便让其中一个侍卫先前去膳喜堂安排好房间，他们随后赶到。

几人走了一会儿便走到了膳喜堂，这边的人就更多了，不断的有人走进走出，店里面的小二忙得大汗淋漓。

小二一看见萧珉冽他们便着急地迎了上来，随后招呼着他们上了三楼。

“公子今个儿可是有眼福了，咱们三楼的房间正好对着护城河，房间里还设有观赏台。”

“听说今晚在那有个放花灯的活动，那场景一定很好看。”这个小二脸上笑嘻嘻的，看上去年纪不大。

他一边领着萧珉冽他们上去，一边转过头来对着萧珉冽说话，若不是对此地熟悉，只怕是要摔个大跟头。

萧珉冽看着小二朴实的笑容，也朝他笑了一下，“既是有此机会，那我一会儿一定要见识见识这放花灯的热闹场景。”

“就是这！咱们店最好的房间，公子请进。”小二仍扬着和善的笑容。

萧珉冽和魏泽煜走进了房间，侍卫都在门外候着。

二人坐下之后，小二便开始推荐膳喜堂著名的菜品，“公子不知，天启的膳食一直以蒸煮煎炸为主，可咱们膳喜堂发明了一种‘炒’的方法，可使得菜品更加鲜嫩可口、香味四溢。”

“公子看看菜单，辣子鸡丁、爆炒牛肉、酸辣土豆…都是咱们客栈的热卖菜品，公子可点来尝尝，冬天就是要吃些辣的才能暖和起来。”

“来份辣子鸡丁、红烧肉、酸辣土豆、炒青菜，嗯…再来个乌鸡人参汤，两份米饭。”萧珉冽看着菜式随意选了几样。

小二听完之后高兴地叫了声“好勒！公子稍等”便赶忙出去通知厨房烧菜了。

“殿下要呆在这看完花灯再回宫吗？那会儿宫门会不会已经关上了。”魏泽煜疑惑地看着萧珉冽。

“今日宫门会晚些再关，再说买来的花灯今晚不放岂不是作废了。”萧珉冽喝了一口桌上的热茶，呼出的气都是热的。

“喝些茶吧，脸都冷白了。”萧珉冽倒了一杯茶放在魏泽煜面前。

魏泽煜眼睛一亮，十分受宠若惊，“多谢殿下！”

“在这里也要叫公子，免得隔墙有耳。”

“是，殿下。”说完魏泽煜没感觉有什么不对。

直到下意识抬头看到萧珉冽狐疑的眼神才反应过来，连忙又说道：“是，公子。”

萧珉冽点了点头，这才把视线转到其他地方

房间里面安静得有些尴尬，以前魏泽煜和萧珉冽呆在一起时，两人都是各自看书练字，现下也没有什么能够拿来打磨时间的，话头一停便觉着这气氛诡异极了。

魏泽煜也怕萧珉冽觉着尴尬，便随便问了句：“公子，过年时宫里也像街上这么热闹吗？”

“宫里？除夕守岁时倒是热闹，不过子时不得安歇，初一还要去拜见圣上、皇太后。”

萧珉冽停顿了一下，后又补充道：“若是想也可去拜见各自的母妃。”

“到时候宫里会大办宴席，记得不要乱跑，免得冲撞了皇亲贵族。”

“不过若是有人问起你，你便说你是皇太后安排给吾的伴读，想必也不会拿你如何。”

“是，公子。那公子呢？公子过年时也像往日一样吗？”

“吾会到皇祖母那住几天，陪皇祖母说说话，其他与往日也没有什么区别。”

“今年你就同吾一道去宁寿宫，只不过在那要拘束许多。”

“是，公子。”魏泽煜话音刚落，先前那位小二便端着菜进来了，仍旧是那张笑脸。

那小二摆放好菜肴后说了句“公子慢用”便退下了。

魏泽煜看着桌上菜肴，色泽质地不像宫里的菜式，因为刚做完还冒着大股热气，空气中飘荡着辣椒油的香味，就是不知道尝起来怎么样。

魏泽煜一只手端着碗，一只手拿着筷子，筷子插进了饭里，眼巴巴地看着萧珉冽，等萧珉冽一放话便夹起了一块辣子鸡。

“公子，这鸡肉好吃，公子多吃些。”说着魏泽煜夹了一块放在萧珉冽碗里。

萧珉冽看着碗里的鸡肉，想要说些什么，偏头看着魏泽煜一副狼吞虎咽的样子，细微地动了动唇，终是没有说什么。

这小二怎么只拿了两双筷子。

直到两人用完膳，萧珉冽都没有动那块鸡肉。

魏泽煜吃完之后往后躺在椅子的靠背上，眼神一瞥看到萧珉冽碗里剩下的鸡肉，心里咯噔了一下。

完了，殿下洁癖，以往给殿下布菜都是用专门的筷子，许是今日出宫太高兴，竟把这事给忘了，还好殿下没有苛责。

两人吃完后休息了一会儿，萧珉冽传侍卫拿来纸和笔墨，两人就着笔墨写下了自己的心愿。

等出了客栈时天都黑透了，街上张灯结彩的，好不热闹。

“快点！他们要开始放花灯了！”

几个孩童匆忙地从魏泽煜身边跑过去，为首的那个孩子兴致勃勃地招呼着后面紧跟着的人。

“公子，我们也快些走吧，等一会儿人多就挤不进去了，若是太晚回宫皇太后又要唠叨你了。”魏泽煜转头看着萧珉冽说道。

“走吧。”说着萧珉冽加快了自己的步伐，回宫太晚委实不好。

河边的人确实多，萧珉冽命令侍卫们在不远处待命，便和魏泽煜往河边走去。

奈何人实在是太多了，魏泽煜还得照顾身后的萧珉冽，好长时间都没挪动几步。

眼看着天色越来越晚，魏泽煜着急地转头对萧珉冽说了一声“公子恕罪。”，便拉起萧珉冽的衣角死命地挤向前去。

萧珉冽正要问怎么回事，便被魏泽煜拉着快速向前走去，匆忙中不断被人撞和主动撞人。

两人挤了大半天终于到了河边，趁着面前的一对夫妻离开，魏泽煜赶忙拉着萧珉冽站在他们的位置上。

此时的魏泽煜已经满头大汗，气喘吁吁的，气都喘不匀。

旁边的萧珉冽也没有好到哪去，虽然一如往日的端正自持，脸颊却比平日红了些。

“公子，您还好吗？刚才我一时心急才会出此下策，望公子恕罪。”说着魏泽煜头微微地低下。

萧珉冽许是在匆忙之中撞到了哪个孩童，袖子上有一块黏糊糊的印记。

“无事，我们也快些放吧，好给后面的人腾位子。”

萧珉冽理了理自己的衣袖，把袖子卷到手臂上，旁边的魏泽煜等萧珉冽卷好后才把他的花灯给他。

两人拿好各自的花灯后便蹲在了地上，魏泽煜从兜里面拿出备好的火筒，点燃后给他和萧珉冽的花灯点上，随后两人便把花灯放在了河里。

随着水的波动，花灯渐渐漂远。

许是这花灯给了魏泽煜莫大的勇气，又或许是灯光映照下的萧珉冽的脸有些温柔。

一向不敢在萧珉冽面前多嘴的他竟抬起头大胆地问了句：“不知公子许的是什么愿望？”

萧珉冽专注地注视着远去的花灯，听到魏泽煜的话后转过头来，便看到他一双映着花灯的眼睛，眼里含着满满的笑意，本来想搪塞一个愿望的话语忽然就说不出口了。

他嘴角弯了弯，意味深长地说了句“秘密”就站起了身。

“走吧，该回宫了。”

魏泽煜努了努嘴，小声地满不在乎地说道：“公子不想说就不说喽。”

走回去的路上倒是没那么拥挤了，但还是只能两个人一前一后地走。

半个时辰后，几人终于走到了萧珉冽的寝宫，侍卫们领命退下后，魏泽煜也告辞回到了自己的寝殿。

洗漱好之后的萧珉冽坐在榻上，似是在等什么人，不一会儿一个黑衣男子从窗户飞进来，递给萧珉冽一封信后便又从窗户飞走了。